207：亂上加亂（一）
207：亂上加亂（一）
長樂宮後殿一處清雅幽靜的居所內。
安靜清幽的小院兒里，擺放着兩把古香古色的躺椅，一張同色系列的矮几，錯落有致的放置在躺椅的中間，讓人一走進小院兒，便感受到一股濃濃的高雅格調。
身邊並未跟着宮女太監的桑離，手裏親自端着一盅冒着熱氣的湯水，朝着躺椅之上安靜沉睡着的男子，緩步走去。
見男子並未察覺到自己的到來，桑離不由下意識的放輕了腳下的步伐，當她輕手輕腳的將湯盅放置在矮几上時，原本沉睡着的男子，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水晶般沉寂的眼眸，在見到來人是桑離時，慢慢浮上了一層清淺的笑意，原本緊閉着的唇角，也因為桑離的到來，而漸漸的融化開來。
“桑離姑娘，你來了。”
猶如春風拂面的溫柔嗓音，聽在耳朵里，讓人只覺得格外的通透舒心，對於谷羽對自己的這個稱呼，桑離已經不想再去糾正他了。
她都已經說了好幾次，讓他直接叫她桑離便是了，可谷羽這個傢伙，表面上看起來十分的好說話，骨子裏卻執拗的讓桑離都感到有些驚訝。
算了，隨他怎麼叫吧，反正那也不過是一個名字和稱呼罷了，可今日，自己怎麼覺得，谷羽的精神，變得越來越差了呢？
難道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精心配製的食療補方，對於谷羽的身體，一點用處也沒有嗎？
見谷羽想要起身，桑離及時的制止了他，自己也順勢坐在了另一把躺椅上，心中那有些不安的疑問，讓桑離十分糾結和煩惱。
便是桑離這一瞬間的皺眉，也讓谷羽細心的捕捉到了，見桑離坐在自己身旁不言不語，唇色有些蒼白的谷羽，輕笑着舒展着桑離的心緒。
“有什麼煩心的事兒，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吧。”
谷羽的話，不禁讓桑離想起了當日在為沐雲引渡生死蠱時，在關門的那一瞬間，谷羽臉上一閃而過的欲言又止，當時自己便在想，自己一定要找個機會問一下谷羽，可一直以來，谷羽卻始終是笑而不語。
到底谷羽臉上的擔憂是為了什麼？在為沐雲引渡了生死蠱后，他的身體為什麼會越來越差了呢？
以血引蠱，到底是個怎麼引渡之法？
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猶如閃電一般，從桑離的腦海中快速劃過，臉上表情和眼中神色越發凝重的桑離，看向谷羽的眼神，也變得越發詭異深邃起來。
但願，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多想罷了！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麼輕易的將千年血笙贈與自己，為什麼他會義無反顧的跟着自己來翼都，為什麼他會不計性命的去挽救沐雲？到底為什麼？
桑離不是傻子，這麼多的巧合和幸運，又怎麼可能通通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老天爺真的這麼眷顧她的話，那也不會將她送到這個陌生的古國了。
聽見桑離的低語，眼神有些閃爍的谷羽，不過片刻功夫，便又恢復成了如水沉寂的模樣，似乎聽不懂桑離在說什麼的他，笑着想要將話題扯開。
“桑離姑娘這是在問什麼？什麼為什麼？我好像已經聞到香味了，讓我猜猜看，今日你又做了什麼滋補的湯水。”
自從自己住進了長樂宮，在為沐雲引渡生死蠱后，桑離便一復一日的為自己親手熬制湯水，自己的一日三餐，飲食起居，也全部必須經過桑離的同意才行。
谷羽知道，桑離這是想要報答自己救了沐雲的恩情，可她越是這樣想要和自己劃分清楚，自己的心便越是痛上一分。
去救沐雲，完全是他自願的，生死蠱本就霸道，若是換做普通人去以血引蠱，那絕對會必死無疑。
而自己因為從小就被師傅灌了無數的奇珍異草，體質又天生異於常人，所以自己才敢這麼賭上一把的。
沒想到，自己到底是低估了生死蠱的厲害，還以為，憑藉自己異於常人的體質和內功修養，便會將生死蠱壓制住呢。
想到這裏，一絲苦笑自谷羽心底溢出，自己這次不僅低估了生死蠱的厲害，還小看了桑離的直覺和敏銳。
自己都已經將所有的不適反應和表情壓抑隱藏的很好了，可還是引來了桑離的懷疑，這每天從未間斷過的滋補湯水，便是桑離對自己無聲的對抗。
谷羽相信，自己要是一日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桑離便會一直這麼堅持下去，直到自己再也不能堅持下去的那一天。
自己之所以不想告訴桑離任何關於以血引蠱的細節和真相，就是為了不讓桑離感到內疚和愧對自己，因為，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這個做大夫的人，心甘情願的。
心中早已分不清自己對於桑離到底是種怎樣的感情的谷羽，也只能每日笑着將桑離端來的東西喝的一滴不剩，然後在她走了之後，又吐得乾乾淨淨！
谷羽，你還真是沒用呢……
見谷羽伸手想要去端矮几上的湯盅，心中怒意莫名肆掠的桑離，一雙清眸微微閃動了一下，然後在谷羽剛要觸碰到湯盅時，一把將湯盅和碗碟覆在了地上，激起一陣清脆悅耳的響動聲。
“到底要怎樣逼你，你才會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到底要忍耐到什麼時候，你才會相信我一次呢？”
為什麼這些男人總是這麼自以為是，他們以為，將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裏，便是他們大男子主義的表現嗎？
沐雲不相信自己，現在連谷羽也不肯將真相告訴自己，他們到底有沒有將她看在眼裏？
面對桑離突如其來的怒氣，谷羽並沒有覺得尷尬和難過，心中反而湧起了几絲淡淡的喜悅，她之所以會這麼生氣，是因為在擔心自己嗎？
雖然自己早就知道，自己和桑離是不可能的了，尤其是在見過楚皇和桑離之間的那種生死相隨的感情后，谷羽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祝福他們。
可現在，因為桑離的怒氣，桑離的關心，谷羽的心裏，卻淡淡湧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奢望和期盼，若是他能在七年前就認識她，那自己和她，會不會有結果呢？
心中想法一閃而過的谷羽，抬眸在看向桑離那雙堅定無比的清眸時，卻又忍不住的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什麼時候，無欲無求的自己，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桑離么？
還是說，自己的那顆心，還沒有練就到不染紅塵俗事的境界，所以才會有所動搖的。
見谷羽嘴角溢出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桑離才驚覺，自己剛才居然對着谷羽莫名的動了怒，發了火，自己到底這是怎麼了？
不是一直只把谷羽當做沐雲的恩人對待嗎？那現在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在逼着他說那些他不願意說的事情嗎？
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你……”
“我……”
同時開口的兩人，在看見對方想要開口的那一瞬間，又都將嗓子裏的話給咽了回去，再次同時開口的兩人，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默契。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一點也不喜歡此刻自己和谷羽之間的尷尬和默契的桑離，見谷羽一副微笑溫和的表情，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還是決定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坦白直接的告訴谷羽。
雖然她很感激谷羽救了沐雲，可若是這樣就讓谷羽誤會了，也讓沐雲吃醋了的話，那自己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和谷羽，只能是朋友！
“既然你不想說，我可以不再問你，可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不過，也僅止於感激而已。”
“他日，若是你有需要，我必傾盡全力助你完成！”
聰明清俊如谷羽，又怎麼會聽不懂桑離如此直接坦白的話語，心中苦笑不已的他，不得不承認，桑離的確是個聰明無比的絕世女子。
她明明已經看穿了自己對她的心思，可卻還是要這麼直接坦白的告訴自己，如此快刀斬亂麻，頗有幾分殘忍的方法，也只有她能運用的如此自如。
“桑離姑娘，你的意思我懂了。”
從此之後，我便於江湖之上，遙遙相望，只要你幸福快樂，即便是墜入無邊地獄，我也心甘情願！
清靜幽深的院落里，一身白衣似雪的谷羽，眼神恢復了原本的無欲無求，而一身綠衣綉竹的桑離，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清眸中，卻快速的滑過了一絲悲傷。
也許，這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不是么？
就在桑離和谷羽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從小院兒入口拱門處，卻傳來了一聲讓桑離有些震驚的聲音。
“郡主，奴婢回來了……”
隨着聲音的落下，一身粉衣繡花邊袖的荔兒，飛快的從拱門處奔向桑離所在的地方，然後在桑離驚訝無比的眼神下，一下子撲在了桑離的懷中。
“嗚嗚，郡主，你再也別想丟下奴婢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