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 第二章 牧童遙指
龍壑天和了凡和尚聞聽此言,不由得望向對方,二人心思一般,均想這樣追逐下去終將難以了局,廖不凡此刻既然肯主動放棄優勢,那當然再好不過了。當即二人點頭應允。
廖不凡見狀,將手伸入懷中摸索了半晌,終於極不情願的掏出了一個錦袋。廖不凡將錦袋高高舉在手中,高聲道:“二位在江湖上也是成了名的人物,可不要食言而肥,無論誰搶到了此袋,他人絕不能繼續糾纏不清了。”
龍壑天和了凡和尚四目直勾勾的盯着錦袋,只見錦袋由上好的絲綢金線所織,工藝精湛,所藏之物自是價值不菲,當下再次連忙點頭稱是。
廖不凡見時機成熟,也就不再假裝猶豫,揮手將錦袋丟出,只聽“鐺”的一聲輕響,錦袋不偏不倚正丟到三人之間的地上。廖不凡高聲說道:“我數到三,大家同時動手!”隨即喊道:“一!二!三……”
“三”字聲音未落,三人如箭般彈射出去,只是方向卻截然不同。廖不凡作勢向前,隨即轉身朝山谷深處奔去;了凡和尚心思縝密,早已想清其中的關鍵,冷哼一聲,也沒有去搶錦袋,而是斜刺着向廖不凡追奔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龍壑天已將地上的錦袋抄在自己左手中,心中一喜,抬頭望時才見那二人已然奔遠。龍壑天這才意識到有詐,起腳剛要去追,突覺左手有恙,再看時,左臂已然高高腫起。龍壑天暗叫不妙,急忙甩掉了手中的錦袋,但左臂已經沒了知覺。
他勉力抬起左臂,忽聞到左手一陣奇異的香氣,隨即頭暈眼花,知道自己已然中了劇毒。他更知此刻絕不能發力去追,否則氣脈衝行起來,定然毒發得愈發厲害,弄不好就此丟掉性命。
他立刻就地盤腿打坐,右手連封自己左臂“俠白”、“天府”、“天泉”三大要穴,延緩毒氣上行,然後用大環刀輕輕割破左手五根手指,試圖運功逼出體內毒液。
約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龍壑天雖然控制住了體內劇毒,但卻未能排掉多少毒液,他已摸清這毒性,這毒雖然發作極快,卻似乎只為讓人腫脹麻痹,無法發力,並不致命,當下心中才漸漸寬鬆下來。他歪頭想了又想,終於想清了其中的關鍵。
原來廖不凡為人機敏,假意在懷中摸索,自然是為了將真的神券調包,同時將劇毒塗抹在這錦袋之上,他怕時間太短,所以拿出錦袋后,還假意說了幾句,以便讓毒液有時間充分滲入。想來他事先擦了或服了解藥,所以他手持時才會無事。
龍壑天想到此時,又是怨恨廖不凡為人狡詐,又是懊惱自己利欲熏心,以致於一時失察着了道。他心有不甘,用大環刀刀尖遠遠挑破了錦袋,果然見其中掉落出一塊普通的玉佩,哪裏有什麼神券。
他知道自己所中之毒,非一時半刻能解,別說此刻再也無法追上那二人,即便追上也無力動手搶奪神券了。他霍得站起身子,恨得咬牙切齒,不斷催發右手內力,竟一下崩斷了手中的大環寶刀,又恨恨的向山谷深處啐了口濃痰,終於轉身慢慢向谷外走去,嘴裏猶自念叨着:“哼,中原人果真詭計多端,都是些狡詐之徒”,當下自回西域不提。
黃沙漫道,日夜更迭。
三日之後,一名衣衫襤褸的小牧童(瞧模樣不過十四五的年紀),騎着一頭瘦骨嶙峋的老馬,款款入谷而來。
“花兒彤彤開滿山,情兒深深人未眠。一訴惹人嘗,再訴似蜜糖,三訴斷人腸……”
歌聲由遠及近,戈然而止,那渾身髒兮兮的小牧童眼見地上插着柄斷刀,刀柄上竟還鑲着顆藍色寶石,耀眼奪目,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用臟手揉揉了自己的眼睛,環顧左右確定無人,連忙翻身下馬來到近前。
“端是好物,怎的這般好看,若是拿到鎮集還不得換上他三斤大米?”他一邊用長滿老繭的手磋磨着刀柄上的寶石,一邊喜滋滋小聲嘀咕着。
他卻不知這手中的這顆寶石價值連城,莫說是換米,當真要賣掉的話,足以讓尋常百姓用度一生了。當真是富人隨手一擲,窮人碌碌一生。
這小牧童是個苦命人,自幼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只得靠給地主老財放牧趕羊為生,不成想這一日早上牧羊時,突然遭遇狼群,牧趕的羊不僅死傷無數,自己也是靠着這匹老馬才勉強逃得性命,可是又慌不擇路,在茫茫戈壁迷失了方向,這才誤入了這荒山野谷。
小牧童眼見這寶石鑲嵌的十分牢固,心想看來只得連斷刀一起帶走再想辦法了。他直起身子,雙手用力一抬,可是這寶刀雖斷,卻仍有幾十斤沉,竟然紋絲未動。小牧童試了幾次,不由得絕望,一屁股坐倒在地。
未曾想這屁股底下倒有一硬物,硌得他是呲牙咧嘴,甚為疼痛。小牧童正在懊惱自己人瘦力小,這下更是氣憤,從屁股下摸起硬物就要扔出。他抬眼望時,卻不由得呆了,原來硌自己的硬物竟然是塊碧白的玉佩。
這小牧童將玉佩高高舉起,迎着陽光仔細端詳,但見這玉佩由上好的美玉所制,做工卻並不十分考究,只是簡單拙劣的刻着一龍一鳳,取龍鳳呈祥之意。
他不大會分辨玉佩的好劣,只是覺得又得了意外之財,心裏不由得樂開了花:“看來今日雖狼口逃生,運氣卻未必太壞,但小爺我命不當絕,天降這寶石美玉,也許就此陡然而富也未可知。哈哈哈哈。”
他只顧高興感嘆,卻並不知道,塗有劇毒的錦袋早已隨風吹跑,否則被自己撿到必然難逃一劫。
這小牧童思慮了很久,終究不忍放棄斷刀上的寶石,找來趁手的石塊不斷嘗試敲打。期初他怕磨壞寶石,並不敢十分用力,待發覺這寶石果真是質地堅硬,難得的寶物,這才肯用勁敲打。曉得如此,他還是弄得自己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也不知敲打了多久這才砸下了寶石。
小牧童小心翼翼的將寶石玉佩揣入懷中,眼見天色已晚,他只得上馬繼續向山谷深處走去,想找個位勢較高的山洞暫避一晚,否則再遇到狼群可不是鬧着玩的。
這山谷不寬,只有一條筆直的大道一路向北,小牧童騎着老馬而行,約莫行了八九里路,天色越發昏聵。
這時,他忽見不遠處,朦朧中似有兩人身影倒在路中央,當即駐馬觀瞧,看了良久仍不見任何動靜。他當下思索:“此處少見人煙,當不至於有強盜在此打家劫舍,料想那多半是困餓致死的迷途旅人。”
此時谷中寂靜無聲,四下更無他人,只有輕微的風吹沙動聲,月兒不知何時已經掛上了枝頭,氣氛有些恐怖。
但一想到前面可能是兩具死屍,這小牧童反倒來了興緻,他心道:“今日所遇奇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這兩人若果然已死,那真是更大的幸事,所謂富貴險中求,這些死人身上多半有些值錢的什物,我可不能白白錯過了發財的機會。”想到這裏,他索性下了馬,壯着膽子近前觀瞧。
他所料不錯,這二人果然已死多日。
一名白袍老和尚仰面倒在風塵里,身邊還散落着幾顆佛珠,只見他渾身沾滿血漬,身上受了七八處劍傷,致命傷在左胸心窩處,看樣子出劍之人劍法凌厲,絕非庸手。
另一名死者是個滿臉塵霜的中年儒生,他頭枕硬石,緊皺眉頭,身上沒見明顯傷口,但前胸卻有一大片血污,可見他死前曾口吐鮮血,多半是受了致命的內傷。
這裏顯然是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搏鬥,最終二人同時斃命。
小牧童探明二人已死,更是長出了一口氣。村裡人民風彪悍,每年均要與鄰村發生械鬥,因此他年紀雖小,但死人卻見得多了,何況他也曾為地主家殺牛宰羊,這點血腥倒還忍耐得住。
他更不遲疑,隨即摸索起屍體來,先是在老和尚身上摸得幾兩碎銀,轉過頭來又來搜這中年儒生。他指尖剛剛觸碰到儒生懷中一硬物,心自美不勝收之際,不料入懷的胳膊卻突然被一隻大手鉗住。
這下變故非同小可,小牧童心下大駭,登時被嚇得七葷八素,魂飛魄散,情急下只想逃命,怎奈胳膊卻被這隻大手牢牢抓住,猶如鐵箍一般,哪裏脫身得了?
只聽得面前的“死人”居然開口,沙啞的說道:“小兄弟,我等了好久,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