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序
我曾一萬次地寫你們的故事,卻不抵親眼看一次。
天界典經樓。
這幾日,神官們不似往常一般清閑,個個都在為三帝會盟做準備。昨日魔帝與妖皇蒞臨天界,即將與天帝共辦為期三個月的會盟,共商三界重大事宜,集思廣益處理一些難題。我雖是一微不足道的小史官,但近幾日仍忙得不可開交。
那日,我如往常一樣去典經樓找尋卷宗,剛進門,就被值守的仙差攔住了。
那仙差與我相熟,見着我忙把我拉到一旁:“陳留,你進去謹慎些,低着頭,少說話。”
“這是為何?”我大惑不解。
“這裏剛進去了一位大人物,”他壓低聲音道,“我見識短,本不認得這位大人物,但方才她進來時,身後浩浩蕩蕩跟了一堆的侍從,那派頭……嘖嘖嘖。”
我見他又驚又奇,又聽他言語間恭謹小心,心中便對這位“大人物”瞭然了七八分,應承了他幾句,便走了進去。
典經樓內與平日並無不同,我找卷宗找了半晌,沒見着那位大人物,只看見一男子在偏西的一側書案旁翻書,身旁放着一個火盆。
我之所以在偌大的樓里注意到他,是因為他那條空蕩蕩的左袖。
我是個極富好奇心的人,碰見奇奇怪怪的事就想一探究竟。按理說這獨臂男子並不至於勾起我的好奇心,可當我看見他將半本珍貴古籍毫不留情地撕下丟入火盆后,我便按耐不住了。
“仙友,”我堪堪上前搭訕,微笑道,“仙友,此乃留存了近三百年的珍貴史籍,仙友為何將其付之一炬?”
這男子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火盆中被燒成了灰燼的書,淡淡道:“因為這書里記載的史事,都是錯的。”
我上前一步,又問:“仙友非撰寫此書之人,怎知書中內容不實?”
獨臂男子笑了笑,抬起右手在火盆上空輕輕一揮,火中的灰燼頃刻間盡數彈起,在空中飛舞,片刻后那半本殘書完全復原,如同從未被丟進火中一般。
他將殘書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對我道:“自己看。”
我翻看了幾頁,發現是幾篇已故神官的列傳,其中頻頻出現“水神”、“白隱”、“八公主”等字眼。文章充滿作者本人的主觀臆斷,論事有失偏頗,但卻不至於粗陋到要被投入火中的地步。
“你看到了什麼?”
“一些故去神官的列傳。”我老實回答,又反問道,“有何不妥嗎?”
“其中提到的白隱,你可認得?”
身為一個史官,自然要通曉神族史事,白隱--這位在天界流傳極廣的風雲女子,我怎會不認得。
“自然認得。”我答道,“靈神白隱,曾供職於天界,后以聯姻之名嫁於魔族太子奕青為妻。六十年後以叛逃謀逆之罪被殺,正史中說她罪惡滔天,當伏重誅。”
“還有,水神夏炎曾收白隱為義妹,白隱叛逃一事牽連得夏炎滿門被殺,八公主汐照是夏炎的未婚妻,其在夏炎死後自縊於宮中。”
我將看過的正史野史整合一通,自認為答得不錯,不曾想這仙友聽完卻連連搖頭,冷笑道:“你看到的,都是錯的。”
“你怎知我看到的是對是錯?”
“因為此事的前因後果,我親眼目睹。”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一雙漂亮的眼眸中閃過一些東西。我並不擅察言觀色,但卻能感受到這些閃過的東西曾帶給他的痛楚。
我們正說著,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突然由內室走出,我的目光剛接觸到她的衣裙,便急忙跪伏在地。
“魔帝陛下萬安。”
一襲暗紫色的蟠龍留仙裙從我眼前飄然滑過,接着便聽見她的聲音:“我數十年不來一趟天界,今日好不容易見着叔叔一面,本想敘敘舊情,不料被外人掃了興緻。”
魔帝寧容。
我早料到仙差口中的大人物可能是她,卻沒想到堂堂魔帝竟喚這獨臂男子為叔叔。我大吃一驚,重新審視了一番眼前的這個男子。他到底是何等的身份,受得起魔帝的一聲“叔叔”。
“你起來吧。”寧容也不看我,抬了抬手轉身笑道,“叔叔方才在說我母親?”
“嗯,偶然提到了她。”
聽了寧容一番話,我略感多餘,便悄悄退了出去,出了門已是一身冷汗。
我叫來仙差,邊擦汗邊發問:“樓中那焚書的男子常來嗎?”
“何止常來,日日必到。一到這兒必然點火焚書。”
“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他?”
“你來這兒的時候不多,自然見得少。我在這兒供職快兩百年了,幾乎天天都能看見他。”
“那你可知道他叫什麼?什麼身份?”
“身份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叫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