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章 叔侄內訌
八月中旬，朝廷天使前來靈州城宣旨，特授朔方節度使留後韓璞為朔方、河西（遙領）節度使，其妻劉氏封夫人。
陳秉文得知消息后，即刻前來找李耀武。
兩人分主客落座。
陳秉文喜道：“明公，秉文聽聞，朝廷已封留後為節度使？”
李耀武笑道：“先生來的正好，我也是剛收到消息，正準備前往牙城呢，先生來的如此匆忙，必是有所教我。”
陳秉文道：“明公，此事對吾等營田司是一個好機會。秉文建議，趁節帥現心情大好之時，申請將營田司常備都擴編。現營田司八堡八千戶軍民安危，僅繫於五百常備士卒。外需防羌人諸部落二十餘萬，內需鎮營田司羌人五千餘戶三萬餘人，不啻於稚子懷千金於鬧市之上。明公，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吶！秉文認為，常備都至少應增至一千，而且新增常備士卒要以羌人佔多數，以穩定羌人人心。”
李耀武覺得陳秉文說的很對，現在的營田司雖不說富得流油，但已能基本保證溫暖，但兵力嚴重不足卻是是最大的短板。
李耀武出了一會兒神，才點頭應道：“就依先生所言，這次先生陪我同去吧。”
陳秉文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李耀武心中明白，陳秉文所提招募士卒以羌人為主，卻是及其高明，便裝聾作啞不再詳細過問。
有些事能說不能做，但也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明面是為收羌人之心，又為營田司爭取更多編製，但更主要是堵住了軍府直接派遣部隊過來摘桃子。
李耀武現隨着營田司的不斷擴張，生活不斷提高，地位不斷增加，權威日益增長，自己的心態也有所變化。
近期各營各都的頭頭們，不斷有人前來抱怨，認為現營田司的人口已近鹽州的兩倍，軍府應設州管理，將軍理應出任刺史。
李耀武自是明白他們心中的想法，來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無外乎是希望自己陞官后，他們能跟着水漲船高，原時空中的宋太祖趙匡胤就是這樣上位。
李耀武將來勸的人都狠狠的臭罵了一頓，嚴肅要求他們一定要慎言慎行。
李耀武終於明白，有些人，是因為自己喜歡他們才罵的。
李耀武深刻的反省自己，覺得最近確實是有點飄。以前可大事小事都常親自去找衙內彙報，可自去年大戰親兵失蹤案后，前去牙城的次數已屈指可數。
李耀武率參事陳秉文、常備中都都頭李延忠及十餘名親兵，備好厚禮匆匆趕往靈州城祝賀。
李耀武等進了牙城，見到節帥韓璞連忙行禮請安。
韓璞見陳秉文不停氣喘吁吁的樣子，打趣着說道：“光榮，什麼事令你們這麼急急忙忙的前來。”
李耀武道：“末將與營田司參事陳秉文前來是專程過來祝賀節帥，願節帥諸事順意！裂土封王！威振夷狄！功宣華夏……”
“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我領了”，韓璞溫和說道。
陳秉文趁機深呼吸了幾下，說道：“回節帥的話，現正是秋收季節，李押衙是心憂營田司再被羌人偷襲，且現營田司中羌人為主，還要擔心內部羌人有變，所以一路匆匆忙忙。”
韓璞點頭道：“光榮忠心為公，確實可嘉。去年秋收之事，想想令人驚恐。”
李耀武請示韓璞后，令陳秉文簡單彙報一下營田司目前經營情況以及遇到的困難。
陳秉文道：“節帥！營田司經營現狀，一是軍民已達八千餘戶，其中羌人已為漢人的兩倍，收胡屯牧政策已取得完全勝利，現已嚴格限制招收羌人，以免失去控制；二是今年預計能上繳秋糧100餘萬斤至度支司；三是棉花種植，雖總面積是去年十倍，但多數是民屯，營田司能收的不多，且紡織較慢，儘力爭取冬月、臘月前各上繳五百套，共一千套至度支司。遇到的難題主要是以下兩方面，一是請求將常備都擴充至十個，並主要從羌人中招募忠厚老實者，以穩定羌民，使其能支持營田司的各項工作；二是營田司嚴重缺鐵，都是幾戶軍民共用菜刀與農耕鐵具。
韓璞充分肯定了營田司取得的輝煌的成績，除了缺鐵的問題，其他的都原則上予以同意，營田司直接與度支司銜接。對於缺鐵，軍府也是一樣，全靠外購，讓營田司自力更生。
韓璞身邊親隨親兵與陳秉文都先迴避。
眾人離開后，親隨恭敬的反手將門關上。
韓璞站了起來，來回踱步不停走來走去。
李耀武跪拜行禮，說道：“節帥有何難處，末將願赴湯蹈火！”
韓璞拍了拍桌子，說道：“光榮，去年營田司之變，雖缺乏證據，但在父帥病重期間，能有如此能量來針對營田司，敢沖我來的，又能有幾人。”
韓璞咬牙切齒，繼續說道：“父帥去世至今已有三月，我的這個好叔叔，卻以病重為由，至今不來靈州，鐵定是得了心病，做賊心虛了。”
皇帝、節度使等大小軍閥父子、兄弟、叔侄相互殘殺，唐末以來，發生的太多。
李耀武沒想到自己也能遇到這麼狗血的劇情。韓璞的好叔叔便是現任鹽州刺史韓澄。
去年得知偷襲自己的幕後黑手有可能是韓澄后，李耀武便搜集過他的相關信息。
十七年前（911年），朔方節度使、穎川王韓遜再次從歧王李茂貞手中收回鹽州。臨終前，安排長子韓洙繼承朔方節度使、靈州刺史，令次子韓澄為鹽州刺史，希望兄弟兩人同心同德共同守好朔方這份基業，至今已有十年。
韓澄到了鹽州，前期恭順，經營多年後，已尾大不掉。
韓洙一直未進行處置，原因有三，一是父王臨終前有遺命，韓澄又未叛亂，師出無名；二是韓澄實力不弱，兩相爭鬥又怕便宜外人；三是韓澄的岳父是定難軍節度使李仁福，鹽州又緊靠定難軍，定難軍實力可比分裂的朔方軍強太多，又不免投鼠忌器。
“節帥，要不我們也搞一把偷襲吧！否則真難消心頭之恨！”李耀武恨恨說道。
“不成，他靈州都不肯來，必然早已有所準備。”韓璞斬釘切鐵的說道。
韓璞剛當上節度使留後時，便想過偷襲這招，但被軍方大佬勸住了。
原因也就是剛才這句話，人家早有準備，且一旦戰爭拖延，勝負難料，後患無窮。靈州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元氣，又哪裏經得起內耗。
韓璞又想到父親與祖父，一代代臨終前都囑託，要保境安民，少起兵戈，也只得作罷。
李耀武走來走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韓璞鬱悶的說道：“光榮，只是先給你交個底，我也想過要收拾他。父帥下葬后，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李耀武無可奈何，只得應諾。
韓璞又道：“你還是先趕回營田司去吧，有你坐鎮，我亦安心。有事我再喚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