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案

第七章 命案

賀齊舟練完挨打的功夫后照例去黃荃那裏上藥推拿了一番,剛才還疼地哭天搶地的齊舟,一會兒就渾身舒泰地去找林川玩了,出門時被黃荃沒好氣地說了聲:身上的皮厚,臉上的皮更厚。其實賀齊舟也隱約知道,每次的挨打加上塗藥推拿,讓他的體魄愈發強健,有一次去山裏打獵,能輕易剖開野豬肚子的豹爪,在他身上也只能抓出淡淡的爪痕。林川見齊舟有空了,就把剛才發生在他家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賀齊舟興奮地說,下次再有地痞過來,記得叫上他,也讓他過過手癮。

“過幾天我在私塾那裏的課程也要結束了,我爹說只要你去參加今年的武舉,他也同意我陪你一起去,少爺,夫人同意你去了嗎?”林川問道。

“唉,老娘還是沒鬆口,不過三叔拗不過我,已經同意把大黃馬送我了,你放心吧,我娘最後總會聽我的。”齊舟答道。

“那明早還去看柳家姑娘學舞嗎?”林川又問。

“算了,自從柳雨婷去京城后,這柳家姑娘怎麼生得就一個比一個丑,和大伯家都有一拼了。你想去就自己去看。”齊舟回答。

這柳雨婷是柳晉安長子柳泊舟的次女,是將軍村遠近聞名的美人,柳晉安十年間在御史任上益發穩固,早在七年前就已官至左都御史,柳泊舟去年升任五品戶部郎中,攜兒子柳雨村、女兒柳雨婷舉家遷往京城;次子柳系舟在北方府衙任六品同知,向林川家貸銀的錢莊也是這柳系舟家的產業。柳雨村兄妹便是時常在村裡想要欺負齊舟的兩個小孩,不過好像也從來沒佔得什麼便宜。

柳家一門富貴,在將軍村,不僅請了省內名師作私塾教師,武道方面更是聘了三四名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作為護院供奉,同時教習族中子弟功法武藝,皇室宗人司甚至在聖上授意下派宮中嬤嬤來教柳家少女舞藝及宮中禮儀,柳家十有八九將有女子嫁於皇家,聖恩隆寵可見一斑。自從兩年前宮中嬤嬤去了柳家之後,賀齊舟與林川等幾個小孩最大的興趣就是爬到村口那株千年銀杏上去偷窺柳家祠堂里的裊裊舞姿,也不知被柳家兄妹罵過幾回“小淫賊”了,但自從去年風姿最盛的柳雨婷去了京城,居說和她哥哥都進了武察院學堂,賀齊舟就沒什麼興趣再去爬大樹了。

“反正明天私塾沒課,明早你來這裏找我,我們進山打獵去”,賀齊舟說道。

“騎大黃馬去嗎?這次不能過夜,我媽擔心那幫人還會來。”林川說道。

“大黃有點老了,我們兩人合乘,怕它吃不消,要不牽着吧,到時讓它駝麂子、山雞。”

大黃是楊戰在軍中的戰馬,是在荒原自己套住的野馬,故屬於他的私產,可以帶出軍營,老人黃荃經常騎着馬進山採藥,後來帶着齊舟一起採藥打獵,再後來黃荃更老了,而齊舟也熟識了藥材,練成了弓馬,就自己進山或帶上林川。自從取得秀才功名后,齊舟就不再去私塾浪費時間了,常常喜歡一個人騎着馬在山裏轉悠。第二天一早,賀齊舟遲遲沒等來林川,就去林川家找人,卻發現林川家圍了一大群村民,而林川母親一個人獃獃地坐在門口哭泣。一打聽才得知,林川闖了大禍,昨天一腳踹死了人,今早縣衙來了捕快,將林川父子一同帶去縣衙。

將軍村離縣衙並不遠,騎馬半個時辰,步行兩個時辰就能趕到,賀齊舟一聽,急忙回家將此事告知母親,賀蓮二話沒說,從內屋取出五十兩銀子,讓齊舟趕快騎馬到縣衙打探情況,如對林家不利,再想辦法求求老太爺施以援手。賀齊舟收好銀子,馬上一路快奔,向縣衙趕去,在離縣城不到兩里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名騎馬官員和四五名衙役帶着雙手被縛的林川父子正在趕路,隊伍最後應該是幾名帶路的地痞,恰巧那名騎馬的官員齊舟也見過,是縣裏的陳捕頭,有事沒事就去柳家、楊家拍拍馬屁,有兩次賀齊舟和柳家小孩鬧得凶了,那捕頭也充當過幾次和事佬。陳捕頭一看賀齊舟快馬趕到就是一陣頭疼,心想這小兔崽子可是個不好惹的刺頭。

“陳大哥,什麼事勞您大駕了?林岩父子可都是老實人,縣裏可千萬別被歹人給矇騙了”。賀齊舟一邊瞥了一下身後的幾個地痞一邊湊近陳捕頭問道。

“歹你個頭啊,”陳捕頭看了看身後幾個目露凶光正欲發作的壯漢,“昨天柳家遣人上門要債,有個叫黑皮的被一腳踢死了,喏,這後面幾個就是今早報案的人證。”

“怎麼可能啊?你看那小子像個獃子,怎會如此兇殘?再說一腳踢死昨天怎就沒報官?”

“別以為我不知道林岩父子是練家子,我好歹也是武察司掛了號的探子,這次死的是柳家的人,姓林的要倒大霉了!你小子還是滾一邊去吧。”陳捕頭道。

這武察司就是專門管理江湖武者的機構,名義上由刑部管理,實則為錦衣衛掌控,一般在省內專設武察司衙門,多由武功高強者坐鎮,在州府則與刑捕聯署,派專員負責,到了縣鄉一級一般是由捕快明裡暗裏地兼任探子。武察司無事時就是個清水衙門,一旦出現緝捕武林高手、成群匪盜、北周細作等大事則權力極大,有調用省內駐軍、巡按衙門武裝的權力,緊急情況甚至可以先斬後奏,故如果捕快掛了武察司探子的名號,那自視自然就高人一等了。

賀齊舟心頭一凜,悄悄從懷裏掏出五兩銀子,暗暗塞到陳捕頭手中,輕聲說道:“陳大哥,您可是武察司高手,肯定看得出林川有多少斤兩,如果不是想故意殺人,他是不可能控制不住輕重的,您說是嗎?您再看看那木頭,像是個惡人嗎?”

收起相當於一月俸祿的銀子,陳捕頭態度頓時好了許多,打馬加快了幾步,賀齊舟馬上跟上,只聽陳捕頭輕聲說道:“那個地痞叫黑皮,是替柳家錢莊收賬的無賴,昨晚和那幾個潑皮在縣裏喝過酒後,今早回家時死在了家門口。因為事涉人命,又和柳家楊家多少有點關係,知縣大人已經知會了州府,明天辰時會開堂審案,州府也會有上官來聽案。我也知道這兩個傢伙和你家有點關係,你要麼就去請個訟師吧,今夜應該還不會用刑的。”

“那就謝過陳捕頭了,您知道他們去的是什麼酒家喝的酒?我能否向林川問兩句話?”

“惜春樓,要問趕快問,另外別怪我不提醒你們,柳家和他們林家也沒什麼仇吧,到時侯能破財消災可別不捨得,如果套上禁武令里的江湖私鬥、為禍鄉里可就要再罪加一等了。”陳捕頭說道。

“謝了”,齊舟馬上下馬走到林川身邊,問道,“你那一腳不會真狠了命去踢吧?用的什麼招式?”

“我就用了三分勁,還加了巧勁,用的是朝天炮,踢的左胸肋下,連只兔子都踢不死的。”林川哭喪着臉說道。

“少爺,是柳家訛我們家那塊地,說清楚了就沒事了,川兒那一腳算是客氣的,下次再來人看我不打斷他們的狗腿!“林岩說道,看上去倒也不怎麼慌張。

賀齊舟聽了之後稍稍有點放心,但心中還是好奇,柳家幾千幾萬傾田地還在乎林家那幾畝地?上次好像聽母親說柳系舟還想買自家那百來畝地,因為那塊地和林家的地一樣,靠山腳,離三叔比較近,所以雖然出了很高的價錢,還是沒賣。當下也沒多想,勸了一下林家父子稍安勿躁,就打馬加鞭,進縣城去了解情況了。

第二日一早,賀齊舟陪着憂心忡忡的林川母親早早就趕到了縣衙,在大門外枯等了一個時辰,快到辰時,錢莊那名書生模樣的人還有十來名上次要債的壯漢,及一名訟師打扮的人陪着一名腰纏黑紗頭戴白布的中年婦女陸續來到縣衙。眾人都從邊門進入,到了縣衙大堂,只等縣太爺開堂審案。忽然聽得門房大聲通報,知府大人駕到,只見穿戴整齊的知縣商洛急匆匆命人打開中門,矮胖的身材異常輕靈地跨過一尺多高的門檻,對着門外着從四品官服的知府大人深深一揖,朗聲道:“下官商洛參見知府大人。”

“商大人免禮了,怎地感覺商大人瘦了,這次彎腰居然都能彎到肚臍以下?時辰快到了,快快進去審案吧。”知府調侃道。江陵知府姓張名路遙,五十餘歲,五短身材,三角眼,大蒜鼻,除了比商知縣略瘦之外,兩人居然有七分相似。江陵府自古就是詩書之鄉,民風淳樸,武禁之後更是少有大案。因是幾年來將軍縣的唯一一樁命案,且事涉柳家,商洛不敢怠慢,昨日上午就快馬通知州府,州府離將軍縣須半日馬程,張路遙本不需親自趕來,只因那柳系舟家在江陵府城,他與柳家交好,這次事發突然,柳家管事想請張知府主持公道,一錘定音。

張路遙也是將軍村的常客了,平時少不了收柳家的好處,他在知府任上已經五六年了,這把年紀估計也是升遷無望,多數是要在江陵府致仕了,如果和柳家搞不好關係,在江陵官場可是寸步難行的,因此張知府就只帶了兩名隨從,昨天下午出發,晚上在驛站住了一宿,早上急急就趕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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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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