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將軍村

第二章 將軍村

中華前朝大梁崩亂至今,天下已歷二百餘年亂世,軍閥豪強各霸一方,北部草原蠻族相繼崛起,深入中原腹地參與瓜分中國,大大小小的國家數不勝數,連年混戰使百姓生靈塗炭,人口凋弊,史稱後梁離亂。直至六十年前,天下形成了南北對峙局面,大齊國姜姓皇帝文治武功一統華夏;北方赫連氏雄起,強力統一各胡人部落,在北方按中原制度建立大周國,兩國仍是戰爭不斷,大齊勉強守了一個均勢。

此地原為徽山縣白練村,當時楊家出了一員戰將隨姜太祖征戰,取得軍功,獲封寧遠將軍,並在家鄉取得百畝封地,二十年前,齊周大戰,楊氏三兄弟先後從軍,戰功卓著,皇恩浩蕩,三兄弟先後拜將,二兄楊征更是短短十年間扶搖直上,從一名普通校尉,直至統率三軍,獲封正二品輔國將軍,授冠軍候,封地萬頃,徽山縣一半土地盡歸楊家。從此,此地便一直喚作將軍縣,將軍村。但楊家亦付出慘痛代價,大哥楊伐最先戰死,三弟楊戰在一場大戰中被斷三肢,身中劇毒,二哥楊征亦在五年前傷重而亡。這賀齊舟便是楊征最後一戰從邊城帶回的義子,據說是齊軍戰將的遺孤。

好景不長,楊家盛極而衰,楊征死後三年,朝廷中先是暴出楊征楊戰兄弟曾被周國軍隊俘虜的醜聞;繼而有人懷疑楊征與他原來的部下也就是齊國最大的叛徒何青山藕斷絲連、暗通音信;本來楊征最後一次出關遇刺身亡被皇帝封賞,最後也被挖出真相,原來是私自領兵去搭救舊部,害得齊國損兵折將。朝中群情洶洶,皇帝震怒,楊征的一應封賞全部褫奪,不過念及楊征已死,且楊家世代忠良,就不再株連家族。

巧的是,將軍村在十年前又出了一位名臣,名叫柳晉安,現已官至副左都御史,深得朕寵,封賞不斷,楊家被褫奪的田地、房產盡數歸了柳家。這白練山腳下的一大片官宅,右邊一半為楊家,左邊一半為柳家,各有幾十進的院落。好在柳家念及楊家氣運猶存而楊家也懼柳家官聲日隆,雙方倒也相安無事。

兩家青壯男丁多在外當官求學,族內多為婦孺,兩家也樂得將子弟聚在一起上私孰、習武藝。隨着柳家越來越強盛,而楊家越來越式微,一起上學的小孩,自然也有了高低尊卑之分,而楊家為免受楊征一案牽連,更是在兩年前將賀齊舟母子遷出族譜。大人們尚顧及顏面,可童言無忌,加上賀齊舟生性頑劣,在私塾內備受柳家子弟白眼。

兩年前,楊家重分家產,因老大楊伐家三子二女,人丁興旺,分得七成田地房產;老太爺保留兩成;老三楊戰分得山腳下最右邊一套二進的小宅和百畝農田;老二家本已無田產名分,楊老太爺念及孤兒寡母可憐,撥出祖產百畝田地及田間小屋一棟以供生計,並允許小齊舟以楊家名義進私塾學習。那楊戰最是崇敬二哥,被救回后,性格乖戾,與大哥家的小輩亦是相看兩厭,動輒就破口大罵,不願居住祖宅,寧願帶着一名軍中相伴的隨從,居住在山中草屋。但楊戰與齊舟母子卻較為親近,將自己的兩進宅院和田產,贈予他們。齊舟母親賀蓮亦是識禮之人,主動擔下了照顧三叔的衣食起居。

這山中草屋其實也大有講究,因草屋內藏有楊氏兄弟二人摘抄、整理的大量武學典籍,再加上楊氏兄弟結仇無數,為保護典籍及受傷極重的楊戰,故草屋入口由楊征親自排布全真陣法,以八卦為基,暗合極高明的陰陽五行陣法,除了少數掌握竅門的楊家子弟,普通高手根本無跡可尋,但自然難不倒身為全真長老的陸寶根。也無怪乎小齊舟心中認定他是理所當然的高手,果斷拜師。

小齊舟在四歲以前那叫是眾星拱月,呼風喚雨,不光在族內被高高捧起,生辰之日州府官員都會踩破家門,連總督巡撫這樣的封疆大吏,也會趁着楊征回鄉省親時過來送禮、拜訪,對聰慧、白凈的小齊舟更是讚頌不已,恨不得都與其結成兒女親家。可惜一夜之後,往來的貴賓都去了柳家,成群的奴僕皆都散盡。

俗話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但賀蓮母親卻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她是和齊舟一起被楊征帶回家的,據說是邊城在軍中照顧楊征的侍女,兩人日久生情,楊征性情豪邁,在軍中就辦了婚事,賀蓮也未為楊征留下一兒半女,只將齊舟視為己出。楊家分家后,賀蓮變賣了一些金銀細軟,連同一半田地都分給了原來家中的一應奴僕,將老太爺賞的田間小屋及十來畝稻田贈予了管家林岩,自己一個僕從也不留,僱人耕種剩下的百畝田地,自己操持家務、照顧小叔。

那林岩對楊征可謂忠心不二,隨賀蓮到了將軍村后,娶了當地女子為妻,生下兒子林川,仍將自己一家視作楊家待衛、僕從,自己妻兒如對賀蓮母子稍有不敬就會呵斥打罵。林川也以齊舟書僮身份到私塾念書。

瀑布邊,茅屋內,四人圍坐在一張矮几邊上,楊戰與寶根道人分坐南北,東邊是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身材高大,鬚髮灰白相間,灰袍執一把蒲扇,面相柔善,名為黃荃。西邊是賀齊舟的母親賀蓮,粗布衣裳,一根簡易的木簪固定粗略挽起的秀髮,身材稍顯瘦小,面相清秀、眼角皺紋漸起,一雙大眼睛透着一絲堅毅。小齊舟跑去把賀蓮叫來后就自己去做每天必做的功課——瀑布下打坐。

“三叔,我還是不太放心舟兒習武,在這裏或許還能安享一生平安。”賀蓮似乎有一些哽噎。

“二嫂,你也知道齊舟的志向,他絕非池中之物,好男兒總要有所擔當的”,楊戰又看向道人,說道:“陸兄,那小子的狀況真的這麼糟嗎?”

“你看得沒錯,來時我探查了一下小齊舟的體質,十二正經異常強健,可惜奇經八脈過於粗壯,二十歲以前都難通一脈!好在這兩年你天天讓他在瀑布下打坐調息,骨肉心肺之強健遠超常人,待沖脈時能忍常人之不忍。”

陸道人又說道:“楊老弟,我看你雖然傷勢已趨穩定,但餘毒很難解清,切忌不可動怒、飲酒!”

“那老子還不如死了算了!”楊戰冷冷哼了一聲:“你這兩年有沒有點收穫?”

“從北到南繞了一大圈,知道的基本上都給宰了,姜家那幾個傢伙雖可疑,一來一直沒找到實證、二來動靜會太大,所以也不敢妄動,線索都斷了,真他娘憋屈!”陸寶根又說道:“我之後可能會很忙,掌教師兄走了,觀里好像鬧得一沓糊塗,這裏我最多待上十天,教會齊舟吐納心法,如果有時間再教一套拳,再不回去,全真教真要被那兩派的王八蛋賣掉了!”

“真人辛苦了,舟兒能得您垂青也是他的造化,我們楊家也不知道拿什麼報答您。”賀蓮說道。

“是啊,老夫瞧仙長內傷頗重,不如在此間多盤桓幾日,一來調理傷勢、二來可以多教教小少爺”,黃姓老者說道。

陸寶根豁然一笑,“無妨,似楊家這等英雄氣概,貧道之舉實在不值一提。黃先生真是好眼力,不愧為“西齊醫聖”之號,我待個十日左右估計這點小傷也能好個大半了,先行謝過黃前輩了。”

“真人,小女子還有個不情之請”

“夫人但說無妨”

“小齊舟隱隱有他義父的脾性,小小年紀就想着投軍報國,還學着講義氣,他的身世在學有大成之前還請真人不要挑明。”

“嗯,夫人說得極是,小傢伙也是個可憐之人,老夫所學定當傾囊相授,天理昭昭,我們師徒定會為楊家正名昭雪。”陸寶根用力拍了拍竹椅扶手,猥瑣的臉上卻是一臉正氣,繼爾又問道:“夫人,小齊舟好像已經上了私孰,如今識字如何?”

賀蓮道:“舟兒倒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三歲起就開始教他識字,三字經、千字文早已熟透,所以私塾那裏也學不到什麼,就三天兩頭逃課,一直想跟黃老先生騎馬去山中採藥打獵,也不知被我罵了幾回。”

“嗯,那孩子倒真是聰慧,老夫已開始教他經史典籍,不過他吵着要學兵法韜略,只好哄他如果學不好經史就不教兵法、不帶去採藥,他倒也識相,現在七歲多點,總有私塾四五年的水準了吧,那柳家長房兄妹二人倒也出彩,但雖長了周兒一兩歲,應該還是不及舟兒的學識。”黃荃頗為得意,捻須說道。

“如此甚好,楊將軍,我知你家抄錄的武學典籍無數,可以讓他先看起來了,以後脈象通了,學起來事半功倍!”

正說話間,只穿一條小褲衩的賀齊舟,撞開木門,渾身濕漉漉地沖了進來嚷道:“三叔,今天水特別大,不過我還是往裏面挪了一尺,離最中間一丈都不到了!而且只被衝下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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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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