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有信仰的軍隊
潘陽堅決要求唐村要有兵營,而不是各個兵勇每天晚上回家睡覺,大清早在從家中趕來操練。
兵營建在大水塘之後,目前只是個雛形,蓋了兩排磚房。一排是眾兵勇的宿舍,裏面是大通炕,每一什一間,共十間,目前還空餘幾間未住人。
對面一排是庫房以及伙房,房間不算多,暫時夠用。
兵營沒有院牆,也沒有圍欄。潘陽準備日後再把這些東西置辦齊整。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訓練,大略望去,士氣應該不存在任何問題。但是潘陽心裏清楚,沒有經過生死與共的戰鬥,有性命交關的拼殺,僅靠無關痛癢的的感情維繫,就要求士兵豁出性命與敵人廝殺,要求顯然不切實際。
潘陽知道一個很有名的故事,前世,正義軍與反動派的軍隊,同時在鄉間招兵,也都打出了保衛鄉梓的宣傳口號,但最後的結局是截然不同。
正義軍每招一個兵,便從被打倒沒收的土豪家田地里,分給士兵家中三畝地。反動派的軍隊,每招一個兵,給十塊大洋。
在此之後,正義軍的士兵每逢打仗捨身忘死,反動派的軍隊聽見槍響便逃跑。很顯然正義軍戰士是為了保衛民眾的土地而戰。反動派軍隊發給的十塊大洋,用完了就沒了,不可能有人願意拚命。
眼下唐村招的兵勇,不要說如正義軍般打土豪分田地,連反動派每人給的十塊大洋也做不到。
潘陽總不能帶領唐村的窮苦百姓們,起來打土豪分田地,把唐豕家的土地都分給兵勇的家庭們,這明顯不是唐村召集兵勇的目的,且與這個時代的主流價值觀,亦是格格不入。
目前兵勇們得到的僅僅是一天三頓飽飯而已,就這還是潘陽改變了這個時代的生活習慣,都是因為訓練艱苦喚來的福利。一旦匪患消除,是否還有這樣的福利真不好說。
臨陣接敵,全靠親情維繫的士氣在生死面前,究竟能夠維持多久,潘陽沒有把握,只能在平日的訓練中,不斷的灌輸鄉梓親情和軍人的責任感、以及軍人的榮譽感,希望這能成為一種信仰。
只有一隻有信仰的軍隊,才是有靈魂的,才是打不垮的,也是無堅不摧的,這在後世是有明證的。
於是,潘陽經常利用訓練結束,吃過晚飯後,召集所有兵勇聽他講故事。他把紅軍的故事,假託到上古時期的大國征戰或兩國交兵。
便是整個社會,知道歷史的人都很少,因此不可能有兵勇追究故事的來源或真實性。
兵勇們聽着故事,為士卒一晝夜強行軍二百四十里連連咂舌、驚嘆佩服。為二十四勇士強渡大渡河時,頂着鋪天蓋地的箭雨,攀爬鐵索的驚心動魄而提心弔膽。
將士們為獲得最終勝利,視死如歸的英勇氣概,激勵的兵勇們不能自持,恨不得以身相代。
潘陽還講述過“狼牙山五義士”的故事:有大隊外敵突然來襲,鄉民眼見便將遭殃,財產亦將為敵所獲。
駐紮山鄉的一屯士兵為保護鄉民性命,保障鄉里財產安全撤離,免受到匪徒的劫掠和屠殺,遂故意自身暴露行蹤,用計騙得敵方主力緊追不捨,使得鄉民與財產安全脫險。
然敵眾我寡,滿屯的士兵無法擺脫敵軍追擊,苦戰至最後五人,及至山頂絕地,矢盡糧絕。五人砸碎槍械弓弩,義無反顧決然跳下萬丈山崖,捨身成仁。其後,鄉民自發為五人立祠祭祀,號稱“五義士祠”,香火代代不絕。
一段時間內,潘陽講述了許多保家衛國、抗擊外侮的故事,也講述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和“高漸離擊築”的壯士悲歌。
若日日將民族大義掛在嘴邊,怕是兵勇們理解不了,也不願意聽,遠不如評書故事生動好聽,容易為兵勇接受。
潘陽就是希望,這些兵勇能被故事中為家國、為民族捨身忘死、英勇獻身的故事主角們,表現出的家國情懷、意識民族潛移默化植入兵勇心中,若能深入骨髓就更好了。
及至臨敵作戰之時,大多數人可以奮勇爭先,視死如歸。到那時,潘陽的一番努力就不算白費了。
潘陽所講的故事和評書,隨着兵勇們沐休回家,逐漸的在村中廣泛地傳開。家中有應招做兵勇的鄉親父母,普遍感覺到,自家孩子的精氣神,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那變化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一種昂揚向上的氣質,隱隱有些顧盼自雄味道。
在日常的生活中,對家中父母,對鄰里鄉親,似乎也親熱了許多,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操練,自家兒郎們似乎都長大了不少。
心中最熱切的,當屬唐家各房主事人。近幾日他們不斷攛唆族長兼里正的唐豕,須找機會檢閱一下兵勇們此番訓練的成效。
兵勇的日常在打穀場上訓練,村裡很多村民都經常見。訓練的具體情形,村裡人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村民們經常聚在一起點評,眾人討論的清楚,哪家的娃子訓練的好,誰家的兒郎出彩了,臉上一副有榮與焉的樣子。
又有誰出糗了,被點評的人家,臉面立刻拉長的仿若驢子,灰溜溜的離開討論圈。
但村中有些主事人想法不一樣,許多人心裏都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像個將軍一樣,居高臨下地看着兵勇們,在眼前揮汗如雨,奮勇衝殺。最好能夠以一當十,殺得來犯之敵片甲不留。大家所花費的錢財,這才不算打了水漂。
潘陽在面對唐豕不自信的徵詢后,心中很明白,其實這就是有些人,為滿足自己身為主人那高高在上,想要揮斥方遒的虛榮心而搞出的事情。
潘陽完全可以理解,錢財花出去了,也訓練了三個多月,總應該有些成效才可安定民心。
唐豕還以為會遭到拒絕,兵勇們的訓練畢竟沒有多長時間,即使有成效也很有限。
但是潘陽沒有拒絕,也沒有提任何條件,神態自若地答應了,還再三客氣地邀請唐豕品茶。
茶盅是梁九斤新近燒製成的,用的是山上的泥岩料,顏色呈棕褐色,顯得更加深沉,一眼看去便很是不凡,不經意與茶壺相碰,可發出金屬之聲。
潘陽的態度很出乎唐豕的意料。兵勇們在打穀場的訓練情形他也去看過,沒有真正見過冠軍營中正規兵士的訓練情形,自己不好做出評判。
難道博彥先生就不怕被人詰難時出醜么?心中雖有懷疑但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