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章
雲翳與葉正東的營房居高臨下,正好看見中軍大帳。葉正東依門觀案大帳情形,雲翳嘆了口氣道:“再等幾天吧,這是碗中的肉還怕他跑了。”
葉正東遠遠望見章凡、李燕北、宋木三人正在討論,笑道:“年輕人就是好,精力充沛,不知疲倦,連司馬北都熬不住了,這兩個後生還纏着宋木。哎!只要他交出乾道圖,我不殺他。”他頗有些欣賞章凡,覺得殺了可惜。
“殺他幹嘛呢?咱們只要乾道圖,其他的又不重要,他愛幹嘛幹嘛去。八十幾年前大張旗鼓,殺絕了乾道門的人,結果連根毛都沒撈着,說出去讓人笑話。”雲翳接話道。
葉正東捋了捋鬍鬚道:“此言有理,希望這小子識大體,交圖保住性命就好。咱也不希望亂殺無辜。”
中軍大營一直忙到深夜方安靜了,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深夜時分,宋木單獨出了營門四處巡視。李燕北與章凡扶肩而出,似乎是喝了酒,東倒西歪的。
翌日清晨,眾人一起用餐,獨獨少了章凡。巫霞問道:“李兄,章凡與你同一營帳,今日怎不見他來用餐。”
李燕北奇道:“昨日宋將軍吩咐他入京與軍師聯絡了,也許軍情緊急,他忘了說了。”
巫霞點了點頭,雲翳與葉正東臉上都有些失色,這小子居然跑了,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
雲翳不動聲色道:“看你們忙了一天,晚間似乎喝酒了,以為你們要抵足長談呢?”
李燕北笑道:“下午偶遇我們李家村的路大哥,晚上才小聚喝了幾杯,讓道長見笑了!”
雲翳搖了搖頭不以為意,心中早就罵翻了天,這小王八蛋太奸滑了,既然在兩人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現在追與不追都讓人犯愁,一時倒沒什麼主意了。
章凡出了軍營向南走了數十里,確認沒人跟蹤了才掏出書信交給了幾名校慰。吩咐他們讓軍師立即作大戰的準備。
自己卻沿山路上到山頂,夕陽下,望了望南邊如畫的蒼翠群山。心中暗嘆,這裏很快就會狼煙四起了。這次大昱人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傍晚李燕北於營帳中偶遇同村人路勇,頗為欣喜。路勇有急務要去京城,章凡心生一計,稟明宋木,自己正要回京城,可替他辦了這份差事。大戰在即,宋木人手奇缺,便答應了下來。章凡借了身軍服,跟隨幾人混出了大營。
雲翳與葉正東,是與巫銘耀齊名的人物,若非礙於旁人過多,早抓自己逼問乾道圖之事了。以巫銘耀的孤傲,決不會屈身於軍營。這兩位也一樣,住進來無非是想看住自己。
從前夜一戰的情形看,自己修為還是太低了。魔宗國師一個破陣法就困住自己多時,如何能在眾敵環伺下生存。眼下只有北上,收了玄武,再來與眾人一較高下。
老白在林中飛躍攀爬,毫不理會章凡的滿腦子心思。它喜歡這種環境,自由自在,雖然散了百萬部眾,絲毫不影響它心情。
章凡決定走山路,連夜趕路,現在是盛夏,白天太陽毒辣,人多眼雜又不方便施展飛縱之術。心中計議已定,一縱身飛上樹梢,一把抓了老白就走。
趙永俊尚未稱帝,北部邊境便傳來不幸的消息。弄得他心情大壞,詢問諸將方案,卻都不願領兵出征。他知道這是京城的溫柔鄉消磨了他們的意志,范海松的精騎天下聞名,這些人有些怯戰了。
丁雷的惡行促成范海松的舉兵,他卻沒有辦法恁戒他。是自己給了他抓捕人的權力,他卻給自己抓了個小妾。
京城中義軍的口碑早就壞了,他知道的。他有些後悔沒有聽從宋立本的建議,不要急於逼迫舊朝官員捐銀,更不要強征富商。現在弄得人心浮動,得不償失。
另外作為人主,必須刻薄寡恩,丁雷這些人只能與他他們共患難,不可與之共福貴。特別是權力,要大權獨攬,軍權也要收回來,讓他們心存畏懼,不然難以駕御。現在局面已惡化,討論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不得已他當即下令要親征,打敗范海松以及可能入侵的摩羯人,這樣才能坐穩天下。
宋立本知道這樣風險極大,如果敗了,恐怕義軍立即會土崩瓦解,毫無緩衝的餘地。但眾將鬥志弱了,沒人願意獨擋一面,為天王贏得時間。那只有天王先領兵堵住缺口吧,草原人過了龍城就晚了。
韓彪卻毫不費力的攻下了棘州,再命人領軍一路向南,另一軍向西。齊頭並進,不出半月,盡得西南城池,沃野千里。
他沒理會趙永俊稱不稱帝。自己先建國了,國號大梁,林百發任宰相,總攬全局,馬方任國師,其餘三人皆封侯拜大將軍,眾人皆大歡喜。
韓彪連續五日上朝,處理政務。第六日便將所有事務交林百發裁決。聲明自己有要事,需得靜養百日。眾人皆覺怪異又無可奈何。新建之國百廢待興,只得埋頭苦幹。好在已習慣了韓彪的作風,倒是沒人興出什麼二心來。
韓彪與馬方出了棘州一路北上,行了半月到了并州地界,眼見得路上行人南逃。詢問之下才知范海松引了摩羯人過龍城,可能不日便要殺入京城報仇雪恨,要血洗京師。兩人聽得目瞪口呆。這是個什麼情況,趙永俊五十萬人馬,還未開戰呢,逃難的人先攪亂了人心。
馬方皺眉道:“局勢頗為混亂,對咱們修行卻更有利,今夜試試這吸食生人魂魄之法。”
韓彪自然同意,對趙永俊將局面弄到如此難堪頗為迷惑。趙永俊一向善於經營,聲望勢力都超過了自己。難道入主京師就放縱了,看來自己執着於仙道是對的,清心寡欲,無為而冶。世間大道萬千條,惟有修行方為正道。
郭家村,背靠烏青山,玉滄河從村頭流過。村中因靠着一條大河,莊稼旱澇保收,這幾年兵荒馬亂倒沒影響到此處。村中收了不少流民,人口反倒增加了。
村頭打穀場上,一十七八歲的少年正躺在青石板上酣睡,他四仰八叉,敞着肚皮。與村中的大黃狗倒有幾分相似。
誰也不知他從什麼地方跑來的,誰家有活就幫誰干,給口飯吃就行。名字叫什麼杜二,一聽就是一窮人家的孩子。反正郭家村人不缺他那口飯吃,有事沒事總叫上他。
村中道觀的老道士也喜歡這孩子,有收他做徒弟的打算。杜二蛋一見老道的邋遢樣,一件道袍都穿出了包槳,馬上拒絕了。再一看道觀就幾間破土瓦房,擔心跟着老道早晚得餓死。立馬轉身跑了,慢一步都怕老道拉他入伙。
望着小伙飛跑的身影,王老道喃喃自語道:“我正陽門就這麼落魄了嗎?哎,連抓個徒弟都這麼難!”
韓彪與馬方在夜色中路過郭家村,見少年沒心沒肺地躺在村頭睡大覺,心下大喜。
馬方輕聲道:“大王可以試試第三層的功法,這個正合適。”
韓彪觀察一下少年,感覺甚為滿意。此人魂魄在睡夢中亦活潑生猛,元氣滿滿。
他暗運魔功,一張嘴猛吸一口。少年的一魂一魄馬上離體而出,韓彪一仰脖子,吞之入腹。他首次吸食活人魂魄,尚不能一次吞食人的三魂七魄,只能慢慢來。
“大膽妖人!竟敢來此行妖邪之事。”一聲炸雷般的喝聲響起,兩道劍氣直擊二人。
韓彪嚇得立馬收功禦敵,一縱身躍入空中,一顆心兀自“朴通通”跳個不停,任何功法,最忌諱行功時被打擾。他嚇了一跳,元神脫體而出,一條丈許長的吊睛白額巨虎在他身後張牙舞爪。這是吸食了活人魂魄,白虎第一次蘇醒了。
馬方手持拂塵與一位老道鬥成一團。老道一雙眼睛精光四射,手中劍脫手而出。繞着馬方遊走,將馬方逼得手忙腳亂。
老道望了一眼韓彪,冷哼一聲道:“原來已入了輪迴宗,看來你今世很難成正果了。”雙掌一揮,直撲韓彪而來。
韓彪亦虎吼一聲,抽出腰間短鐵棒迎頭砸下。身後巨虎亦張開巨口,一躍而起。
老道略感詫異,想不到白虎與韓彪已完美融合,二者已合為一體了。
他右掌擋住韓彪攻勢,左指在白虎眉間一點,白虎略一滯凝,隨而咆哮一聲,仰口便咬。
老道飛退一丈,方避開了它的巨口。韓彪見逼退老道,一甩手中短棒,擊向圍攻馬方的飛劍。
“鐺!鐺!鐺!”三聲巨響,火星四射!雙方不相上下,各自飛回主人手中。
馬方兀自驚魂未定,韓彪一躍而起抓了他胳膊便跑。
“先離開此地再說吧!”
老道一把劍已脫手而出,直擊韓彪後背。韓彪聽到劍氣破空之聲,也一甩鐵棒,迎擊而上,同時回身一掌擊出。一團黑霧濃罩了方圓三丈範圍,遮擋了老道視線。
老道一招手,青鋒劍已回歸劍鞘。他一捊長須嘆了口氣道:“可惜入了輪迴宗,浪費了一顆好苗子!”
轉身望了望兀自酣睡的少年,臉上有了一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