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踏海而歸 第四十二章 朝歌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天子腳下,莫非金土?
一夥押運着鏢車的隊伍出現在了朝歌城裏。
這隊伍里的人大多數皆是第一次踏足這片金土地,覺得十分新鮮,到處東張西望,只見街上來往人群絡繹不絕,他們看到了屠宰賣肉之輩,街頭賣藝之輩,擺攤吆喝之輩,沿街乞討之輩,達官貴人,才子佳人,平頭百姓,風塵女子,各式人物應有盡有,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你都能在此地見到。
葉開走在道上,看得眼花繚亂,直到眼睛看累了才向隊伍里的花三娘問道:“三娘,此地可有豪俠客棧?”
花三娘輕輕笑了笑,嬌聲道:“郡馬說的哪裏話,此處乃天子腳下,又怎能沒有豪俠客棧?朝歌總共有二十四街,總有七間豪俠客棧開設在其中七條街上,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名為昌盛街,昌盛街隔壁的永樂街就有一間豪俠客棧,郡馬可是打算晚上去自家客棧投宿?”
葉開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今天想趕到皇宮城門外,怕是來不及了,我們就先去永樂街的豪俠客棧休息一晚,明日再去交鏢。”
花三娘聞言,伸出玉手用手指輕輕點了葉開肩膀處,壞笑道:“哎喲,郡馬可真會挑地方,那永樂街滿街都是青樓,晚上你們這些個大男人不會是想丟下我這個半老徐娘在客棧裏頭,偷偷一起跑去煙花之地買春吧?”
葉開見花三娘又拿自己打趣,只能無奈道:“我是真不喜歡去那種地方,不過其他大夥要是願意去,我也不攔着。”
同出葉家鏢局的周旋聽聞總鏢頭此言,向另外三個與自己差不多同時間進鏢局的師兄弟們擠了擠眼,其餘三人心領神會,臉上浮現出男人才懂的笑容。
李劍純好奇問道:“青樓是幹嘛的?是酒樓嗎?”
花三娘又調侃道:“算是個酒樓,裏頭什麼都有,有美酒有好菜,有俏曲聽有艷舞看,更有美人伺候在左右,李少俠有興趣去青樓里瞧瞧嘛?”
李劍純光聽見酒菜二字了,眼巴巴的看着葉開,看意思就是你晚上必須帶我去。
葉開才懶得搭理李劍純,自己要是敢去逛窯子,先不說肅王會不會對自己怎麼樣,要是以後被雷宮紅知道了,肯定把往自己褲襠里塞幾顆霹靂彈,炸鳥!
一行人到了永樂街的豪俠客棧后,依然受到了此地客棧掌柜熱烈的招待,到了晚上,掌柜的吩咐小二們將各種好酒好菜一一端了上來,要給郡馬接風洗塵。
酒足飯飽后,李劍純就跟着葉開進了甲字一號房,李劍純還是那個理由,不好意思白住人家的,於是就又跑來蹭葉開房了,葉開早已摸清了李劍純的性子,對李劍純還是那句老話:“你睡地上!”
花三娘見李劍純與葉開進了一個房間,也沒見兩人在飯桌上有談及要共住一房之事,兩個人之間如此有默契,花三娘美目一轉,心中在想,這位郡馬不會是好那口吧。
到了晚上子時,正在房內滴血喂劍的葉開聽到了一陣敲門聲,開門去看,才發現是此地豪俠客棧的掌柜,那掌柜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對葉開說道:“郡馬,與你一起來的人里有幾位在街上跟人打起來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葉開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估計是自己這邊有人去青樓里喝酒喝上頭跟人鬧事了,便一腳踹醒了李劍純,讓李劍純隨自己出客棧瞧瞧。
掌柜的領着葉開出客棧后經過了幾個街口,走了將近一里路,才終於看到前方有二十幾號人在當街打架,連兵器都拔出來了,不過看樣子自己這邊的人倒是沒怎麼吃虧。
葉開也不急着出頭,而是覺得事有蹊蹺,便向掌柜問道:“雖說現在已是半夜,但這般動靜的街頭鬥毆,城裏巡邏士兵難道不管嗎?”
掌柜的雖是豪俠客棧的掌柜,但同樣也是肅王府眼線,代號六三四四,他向葉開附耳道:“與郡馬朋友起爭鬥的那人是淮王的長子宋錦,已在朝歌待了有一個多月,士兵們都認得,不敢管。”
葉開聞言,只能衝上前去,掏出腰間木劍也加入了戰鬥中,人群里分為了兩股勢力,一股共有十八人,除了下場打架的,還有兩位一直在旁觀戰,其中一位年紀輕輕,五官端正,身穿彩藍錦袍,腰間繫着淡藍紋寬腰帶,手搖着桃花扇,正神情自若的看着場下人互打。另一位則是個佩劍壯漢,看相貌年紀應該在三十之間,那壯漢腰間所懸的寶劍比尋常鐵劍劍身要寬上兩倍,很是古怪,壯漢臉上還有一恐怖疤痕,那道疤痕自眉心位置開始直至左嘴角下,看着就覺得這壯漢不像什麼好人。
見又有一人加入了對方五人的隊伍中,淮王的長子宋錦對身邊的疤臉壯漢不懷好意的笑道:“宋波,本世子戲看夠了,可以收場了。”
“要不要給他們留口氣?”被稱作宋波的疤臉壯漢問道,宋錦只是冷笑着搖了搖頭,宋波見宋錦已經表明態度,二話不說就走進了正在廝鬥的人堆里,手按在了腰間那把巨劍柄上。
葉開加入戰鬥后,才發現自己這邊共有五人,分別是鏢局裏那四位鏢師,還有徐安敬,葉開做夢都想不到徐安敬居然也來逛窯子,眼神古怪的看了徐安敬一眼,然後就跟對面這十幾人打了起來,打不了一會,才發現對面這十幾人基本都在八九品之間,根本不是自己與徐安敬的對手,想來之前徐安敬是為了護住自己鏢局裏的人,才跟人纏鬥至今。
有了葉開的加入,徐安敬沒了後顧之憂,與葉開聯手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這十幾個爪牙,不過都留了手,只是令其失去戰鬥力而已。
“徐兄,你怎麼也跑來這裏……”葉開還沒把話說完,就瞥見冷光一閃,分明是朝自己而來,瞬息就掏出了腰間月白劍,‘白雲出岫’‘白虹驚天’兩招一氣呵成,將朝自己揮面而來的巨劍直接劈斷。
一劍偷襲未得手的宋波望着自己手中斷掉的巨劍,便知道自己與對方差了最少一品,回頭看了自家世子一眼。
宋錦見宋波打不過對方,但自己這身份尊貴,對方怎麼敢惹自己,便昂首闊氣的走了出來,神情自若的朝葉開隨意拱了拱手,輕佻道:“揚州淮王府宋錦,不知少俠貴姓。”
葉開已經提前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便向對方沒好氣回道:“白帝城葉開。”
“葉開?”宋錦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了對方是誰,淮王與肅王之間的關係本就不錯,便換了張笑臉客氣說道:“哎呀,你說這事弄得,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成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你認識我?”葉開挑眉問道。
“摘得白帝城比武招親的魁首,肅王府的未來郡馬,葉家鏢局葉開,本世子想不知道都很難,這一個月在青樓裏頭,聽人談及最多的就是葉少俠的名頭了,怎會不認識呢?”宋錦一邊搖着手中桃花扇,一邊笑道。
葉開見對方態度轉換這麼快,便向身後的周旋小聲問道:“你們是怎麼招惹上他的?”
周旋隨即回道:“總鏢頭,我們離開的時候,徐少俠不小心踩到了他,他便不依不饒,非要留下徐少俠一條腿才肯放我們走,我們氣不過,這才跟他們打了起來。”
了解了前因後果,葉開又回過身來對宋錦抱拳道:“不知世子殿下可否賣葉某一個面子,放我朋友一馬?”
“呵呵,葉郡馬說的哪裏話,既然是一家人,那此事自然就當沒發生過。”宋錦話音未落,又開口道:“不過郡馬的這位朋友總得跟本世子說聲抱歉才對,不然本世子以後還怎麼在這朝歌混,你說呢,郡馬?”宋錦覺得自己很給足葉開臉面了,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於是葉開回頭看了徐安敬一眼,徐安敬也知道利弊,便走了出來向宋錦彎腰作揖道:“世子殿下,方才是我不對,我給世子殿下道個歉。”
宋錦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兩人之間的過節也拋在了腦後,客氣道:“還不知道兄弟名諱?”
“徐安敬。”徐安敬客氣道。
“哦,你居然就是‘珠玉輕響’徐安敬?哈哈哈徐兄你說這事鬧的,幸好葉郡馬來了,不然本世子不得被你的成名絕技射出滿頭包來。”世子宋錦見對方一位是肅王府郡馬,一位是豪俠榜上有名的年輕翹楚,便動了想結交一番的想法來。
徐安敬是見識過剛剛這位皇族紈絝子弟如何對自己不依不饒的,覺得這個淮王府世子有些兩面三刀,一點都不像肅王府的那位世子,便沒有繼續開口。
葉開見氛圍有些冷場,知道徐安敬看不上這個世子,連忙開口道:“世子殿下說的哪裏話,是我們不對在先,如果沒事的話,我便與我友人們先行告辭,要回客棧里歇息了。”
宋錦見確實是有些晚了,但還是想與這二人深交,便對葉開笑吟吟道:“葉郡馬可是就住在這條街上的豪俠客棧?剛好本世子也有些醉意了,不想再舟車勞頓,不如晚上我們就住同一間客棧吧。”
葉開見宋錦都這麼說了,也不好拒絕,畢竟人家想住哪是人家自己的事,便默不作聲點了點頭,與宋錦宋波二人往豪俠客棧的方向走去。宋錦臨走前還踹了倒在地上叫苦的其中一名手下一腳,怒道:“沒用的東西,還不滾回去。”
那些人一聽世子殿下發話了,只能強撐起身,一起攙扶着回去了淮王在朝歌安置的住宅,葉開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對宋錦這個人實在是生不出什麼好感來,如果今晚自己這邊不是什麼郡馬或者豪俠榜上的高手,而是普通家庭里的子弟,怕是真要被留下一條腿吧。
回去路上,葉開好奇問道:“對了徐兄,你怎麼也喜歡來這種地方啊,以前在白帝城我咋不知道你還有這愛好?”葉開剛剛就想問這事了。
徐安敬尷尬的咳嗽了幾聲,說道:“那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哦,原來青樓里都是淑女,哪天有機會徐兄一定得帶我進去見識見識,小弟也想當一回君子。”葉開調侃道。
宋錦這時候湊了上來,一臉淫相道:“葉郡馬要是真有興趣的話,明晚本世子做東,請你們再去登鳳樓奢侈一番,據說樓里新來了一位花魁,本來今晚要見上一面的,可惜剛進樓就與徐兄起了衝突,沒見着。”
“你們剛剛便是去了登鳳樓?聽名字應該挺貴的,你們一年發的補貼不到十兩,怎麼消費得起?”葉開沒搭理宋錦,而是向鏢局裏的周旋問道。
周旋連忙回道:“其實我們去登鳳樓之前,徐公子帶我們去了一趟賭坊,贏了好些銀子后才去的。”
葉開見是徐安敬牽頭,便也沒再多問,與眾人回到了客棧裏頭,到了豪俠客棧后,宋錦要了間兩間房,自己與宋波各住一間,這一晚上就先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葉開又被一陣緊急的敲門聲給吵醒,揉着睡眼不耐煩的開門喊道:“誰啊!”
見門外又是掌柜的,便收起床火氣,打了個哈欠說道:“掌柜的,你怎麼這麼愛敲門。”
“大事不好了!郡馬,那宋錦世子死了!”掌柜的着急忙慌道。
葉開這下是徹底醒了,連忙問道:“死了?怎麼死的?昨晚他不還是好好的么?”
掌柜的語氣急迫道:“早晨那宋錦的扈從宋波去喊宋錦起床,發現房裏沒動靜,便推門進去看,發現宋錦已經死在了床榻上,並且腦袋上有個血洞,房門裏的窗戶也是打開的,宋錦當場驚慌失措,隨後便是震怒,出房間抓了個店小二,問出徐少俠住在哪間房后,便衝去徐少俠所在房間要報殺世子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