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責無旁貸
王順到西林禪院的初衷，當然並非是坐在電子閱覽室里，上網、打電話，他真正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即向慧衍請教龍魚的來歷，以及一些關於龍魚訣的運用和修鍊。
然而每次王順問起，慧衍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再要麼就是以此為餌，逼迫王順就範，答應他的一個要求。
王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當然不肯妥協。但過了幾天，他就發現，與慧衍這種人老成精的人物杠上，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什麼軟磨硬泡啊、什麼威逼利誘啊，絲毫派不上用場。
這一日，王順又到方丈室與慧衍下棋，才下了兩步，就忍不住問道：“師兄，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幫我？”
慧衍笑眯眯的捏起一子，道：“想要得到，就要付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總不會不明白吧。”
“得到之後，再去付出，行不行？”
慧衍道：“人豈能先殺死了再救？沒得商量！”
王順苦着臉道：“連慧空的面子，也不給？”
慧衍笑道：“若是慧空，那他一定是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
王順無奈，沉默了良久，終下定決心，道：“那師兄不妨直說吧，到底要我答應什麼條件？”
“你且隨我來！”老和尚的眉毛忽然就跳了起來，有種奸計得逞的味道。
從方丈室出來，王順就跟在慧衍身邊，一直往深山老林的方向走去。出門時，守在門邊的弟子，見方丈要出行，本想隨身護衛，卻被慧衍拒絕，道：“有你師叔祖陪同即可。”
然後這名弟子就雙掌合十，正兒八經的朝王順微微一躬，道：“師叔祖！”
王順頓時感覺頭皮發麻，要論年紀，這名禪院的弟子，足夠當王順的叔叔有餘，然而現在，王順卻反而成了別人的師叔祖，未免讓人覺得有些荒誕。偏偏這名弟子，一副淡然以對的表情，好似什麼事情都理所當然，這樣的境界修養，倒是讓王順由衷嘆服。
在禪院的後方，有一座小南山，從山腳到山頂，不過是半里的路程，這裏並沒有由一節節的石梯子堆砌出來的山路，而只有一條因為長期受到踐踏而長不出草木的野路，可以看得出來，這條路，經常有人經過。
路程雖短，但慧衍走起來卻極為吃力，王順稍微扶了他一把，豈料慧衍卻隨口數落，道：“你這個虛扶的動作，可謂是惺惺作態，不但就起不到任何實質的作用，相反，還會讓我產生依賴的錯覺，削減人的鬥志，其罪大焉。”
王順為之愕然。一開始，他還以為慧衍只是習慣性的說些嘮叨，因此就自顧自的往前走了幾步，當他回頭看時，卻見慧衍原地不動，一手扶在路邊的樹木上，模樣甚是悠然。
王順就只好悻悻然的走了回來，道：“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慧衍搖頭不語。
王順頗為不解，回想起慧衍剛才的話，卻似忽有所悟，在慧衍面前蹲了下來，道：“師兄，讓我背你上山！”
慧衍就滿意的笑了起來，彷彿對着王順一個勁的說著：“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王順的腳程極快，他背着慧衍，沒一會兒工夫，便就到了山頂。
王順將慧衍放了下來，道：“師兄的這個要求，是否就是讓我背你上山？”
慧衍搖搖頭，乾枯的手指往前方一指，道：“你且看看下面。”
王順順着慧衍的手指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卻是見到小南山的後面，原來隱藏着一個巨大的綠茵球場！
球場上共有二十餘名少年，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大陣營，追着一個足球，競相爭奪，人人鬥志昂揚、汗如雨下，場面熱火朝天！
這時候，足球正好傳到其中一個少年腳下，王順認得那人，是不久前才見過面的黃通，黃通速度飛快，不一會兒，便就將球帶到了對方球門附近……
慧衍忽然篤定的出聲，道：“這一球，不會進！”
“有機會！好機會！”王順對足球一竅不通，但足球與籃球卻有諸多想通之處，這時候，對方的後衛以及守門員，都被黃通吸引了火力，只要黃通將球傳給其中一名隊友，這一球便必能射進！
然而，出乎王順的意料，黃通竟然沒有傳球，反而還一意孤行的臨門一腳、射出！
足球被守門員撲飛！
結果，一如慧衍所言。看來慧衍對於黃通等人的性情，卻是了如指掌的。
王順忽然眉頭大皺，道：“師兄，你的要求，該不會是……叫我去踢球吧？”
“不！”慧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神色肅穆的道，“我希望你……能做他們的教練！”
王順登時哭笑不得，道：“可我長這麼大，連足球都沒碰過，師兄，你這會不會太過一廂情願了？他們原來的教練呢？”
慧衍就似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神色一慟，道：“他們原先的教練，是我的一個徒弟，叫方爭。方爭這個人，你一定聽說過……”
王順默然點了點頭。方爭這個名字，在數月前的互聯網上，隨處可見。他本是國內足協副主席，功成名就，卻因為涉及踢假球、操作重重黑幕，而被判刑入獄。
若不是慧衍親口說起，王順還真的很難將方爭和他聯繫起來。
慧衍繼而續道：“十多年前，方爭雄心萬丈，誓要一改國足積弱的現狀，那時候起，他就開始遍訪祖國各地，從貧困山區挑選出來三十餘名孩童，並且暗中訓練他們……可是說到底，方爭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也會收到金錢、名譽的誘惑，有一天，他受邀加入了足球協會，進入了那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體制當中……數年之後，方爭的雄心，就被紙醉金迷的世界漸漸腐蝕，他忘記了自己當初的宏願，忘記了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足球隊，以至於淪落為千夫所指的罪人……”
慧衍臉容平靜的敘述着，彷彿在談論着一個與他完全無關的人，但王順知道，在慧衍平靜的表象下面，是一顆極為痛惜、遺憾的心。
“眼前的這些少年，是一張張純潔無瑕的白紙，他們的生命，已然與足球劃上了等號……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尊敬的教練，已經失了氣節，他們每天無日無夜的訓練着，只為將來有一天，可以在方爭的帶領下，在世界足壇綻放着閃耀的光芒……”
王順的心情不由格外的沉重起來，他沉吟了半晌，慨然嘆道：“你想要我取代方爭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這、談何容易啊！”
慧衍道：“要是換了是其他人，我也並不放心，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難免會將這些孩子帶上歧途。但你是慧空，是我的師弟，挑起這一個擔子，你責無旁貸啊！”
王順望着球場中活力四射的少年，耳旁好似吹響了激情豪邁的號角，胸中熱血澎湃，忽然，他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毅然點頭道：“那好吧，我就姑且儘力一試吧！這一個艱巨的任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挑戰，對我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個挑戰呢！”
答應了慧衍的要求之後，王順並沒有急着在黃通等人面前現身，他需要好好的準備一番，等待一個絕佳的契機出場。這是一群桀驁不馴的少年，如果說，方爭是他們的親爹，那麼王順將會是他們的后爹，要是不妥當處理，將會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
在從小南山返回方丈室的路上，王順這才想起之前的協定，道：“師兄，你的條件，我已經答應了，但是你好像還沒有解決我的問題吧？”
慧衍忽然老懷大慰的笑了起來，道：“老僧幫不了你這個忙，但或許，藏書館裏面，有你想要的答案……我記得當年恩師曾經提起過，藏書館好像有一本書，叫做《凈魔真經》……”
王順就感覺自己上了當，不由將信將疑的道：“你不會是隨便編個瞎話，忽悠我吧？”
慧衍就忽然仰起頭來，四處張望，好似對王順的話，置若罔聞。
回到禪院之後，王順就第一時間跑到了藏書館。
藏書館雖然只有兩層，裏面的藏書卻是汗牛充棟，多數為佛經之類的典籍，也有許多是關於佛學心理學方面的著作。但也因為書籍太多，反而叫王順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好在這裏的人氣，要比閱覽室那邊旺了許多，於是王順就悄悄的靠近一些老僧，然後輕聲的向他們諮詢，有沒有見過《凈魔真經》這本書。
這些老僧看起來，應該是常年呆在藏書館中，對這裏的一切事物、書籍，全都了如指掌，然而王順一連問了三四個人，得到的回應，不是搖頭，就是默不作聲。看這形勢，他似乎又一次被慧衍給坑了。
當然，不管怎麼說，只要還有一絲希望，那就絕對不能放過。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王順終是硬着頭皮，拿着佛經、一本一本的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