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張一凱的小隊(下)
“哎!不管是AK47壯漢還是他的媽媽,”齊滿格舉起自己的槍,槍托朝下用勁向門把手砸去,“我們總得進去才知道了!”
門把手比它看起來要脆弱的多,齊滿格一用勁門鎖一下就斷了。
斷掉的門把手砸在地上,咔嗒一聲輕響,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齊滿格手裏端着槍,剛打算一腳踢開房門,張一凱伸手攔住了他,示意齊滿格在後面端槍等着,然後張一凱慢慢伸手推開了房門。
劣質的木門摩擦着並沒有安上地磚的水泥地面,一股廉價酒店的霉味混雜着發臭的血腥味直衝鼻頭。
房間裏光線並不是很好,本來現在就是天蒙蒙亮的凌晨,再加上窗戶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張一凱只能大概看到房間裏的輪廓,房間很小,只有一個小小的桌子和一張雙人床,一個看起來明顯是女人的影子正坐在床尾,獃獃地盯着遮光窗帘,她的喘氣聲急促且粗重,聽起來就像是不能呼吸一樣。
“你好?”
張一凱往裏走去,惡臭越來越重,他下意識地伸手捂住鼻子:“女士你能聽到我講話嗎?”
影子聽見了張一凱的聲音,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她慢悠悠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她一站起來,張一凱馬上意識到了不對,這個人瘦得有點兒過分了,她的手腳就像是根本沒有肉附着在骨頭上一樣,透着微弱的光線看去,彷彿是一具骷髏頭。
咔吧咔吧。
這女人慢慢轉過頭來。
“齊滿格!電筒!”張一凱舉起槍來。
齊滿格馬上打開自己手裏面的電筒射向女人的方向。
光線剛照到那邊去,女人就不見了,電筒只照亮了粉紅色的老舊床單和床尾的一小灘污黑液體。
“媽的,活見鬼了?”齊滿格咒罵了一句。
話音剛落,一張死人放大的臉就撲到了門邊的齊滿格面前。
女人蒼白的臉上掛着兩道血淚,見到齊滿格,她臉上迸發出了齊滿格見過的最嚇死人的微笑。
“草!”齊滿格躲閃不及被女人撲倒在地,下意識地便開槍了。
子彈貫穿了女人碩大的肚子,女人一下子栽倒在了一邊。
“這女人瘋了?!”齊滿格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驚魂未定地罵道。
齊滿格身後的劉勇趕忙捂住小男孩的眼睛,怒吼道。“齊滿格!你他媽對人開槍了?!”
“我?你怎麼不看看她啊!”齊滿格朝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一指。
劉勇和張一凱都順着齊滿格手指的方向看去,張一凱這時才突然發現了為什麼這個女人的影子瘦得過分了。
女人的手腳上已經沒有皮了,她手腳上的皮都被她自己撕掉了,連皮帶肉。
她的四肢現在就是骨頭上連着一點點肌肉,其它的什麼都沒有。
三人都沉默了。
齊滿格連吸了兩大口氣才緩和過來,開口就是口吐芬芳:“狗日的,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呢?
三人沒來得及細想,劉勇懷裏的小男孩突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怎麼了?小朋友?!”
小男孩睜着無神的眼睛,最後朝劉勇伸出手來,劉勇趕忙伸手抓住,小男孩苦笑了一下,又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叔…叔…”小男孩小聲地說道,“我…會不會…死啊…”
“不會的不會的,”劉勇馬上搖頭,“你絕對不會死的!”
劉勇說著抱起小男孩就往樓下沖:“叔叔帶你去找醫生!”
“叔叔…我想把我的…送你…”小男孩指了指劉勇手裏的奧特曼卡片,“你..先..幫我….”話還沒說完,小男孩便閉上了眼睛。
劉勇和隨後趕來的齊滿格張一凱都呼吸一滯,剛才看起來還鮮活的一個小生命就這樣突然消逝在了面前。
張一凱一拳捶在牆上,他當初參軍就是為了拯救他人,而現在他卻讓一個小男孩就這樣死在了面前。
劉勇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這個小男孩是那麼像他重病的表弟,而他依然是面對他的痛苦無能為力。
連平常看起來最沒個正形的齊滿格都皺上了眉頭:“不應該啊,他雖然受傷不輕,但絕對不會死啊……”
三人獃獃走到樓下。
一見到他們三個回來了,其他的隊員馬上圍了上去。
“隊長。”丁一打頭湊到張一凱邊上剛準備發問,突然就撇到了劉勇懷裏滿身是血的小男孩,馬上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其他的人也陸續湊上來看到了小男孩,一時間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的好。
最後還是平常跟齊滿格關係最好的高洛暗戳戳地湊到齊滿格的身邊戳了戳齊滿格問道:“發生什麼了?”
齊滿格嘆了一口氣,沉默了好幾秒才回道:“他原來是想讓我們上去找他的媽媽,他媽媽在上面的一個房間裏。”
“那他媽媽呢?”
齊滿格不敢直視高洛的眼神,把視線挪到了一邊,低着頭回道:“死了。”
劉勇正在自我責怪的氣頭上,聽見齊滿格這樣回答,控制不住地說道:“被你一槍崩了還能活命嗎?”
高洛一聽,馬上轉頭看向齊滿格。“真的?!”
“不是,我…哎呀!她先朝我撲過來的,”齊滿格慌忙解釋道,“她他媽把自己手腳的皮都扒了!她是個瘋子啊!”
高洛臉馬上沉了下去:“所以說你真的朝人開槍了?”
齊滿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咬着牙點了點頭。
“你他媽!”高洛抬手就準備給齊滿格一拳,卻被一邊的張一凱抓住了手腕。
“先別打,”張一凱看了看怒火衝天的高洛和一邊瞪着眼睛的其它隊友們,“事情沒那麼簡單。”
“雖然齊滿格的做法太不冷靜了,但那個人想要襲擊我們是真。”張一凱說道。
“可是她為什麼要襲擊我們呢?”
“應該是傳染病的原因,”張一凱想了想說道,“她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理智了。”
“就像是得了狂犬病的人一樣?”
“差不多吧。”
一幫人都不說話了,高洛抽回自己的手,雖然依舊是生氣的樣子,但也算是冷靜了一點。
張一凱轉頭看向抱着小男孩在一邊獨自沉默的劉勇。
劉勇家裏有一個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三年的表弟,這件事張一凱是知道的,劉勇的表弟今年剛好10歲,看起來和這個小男孩十分相似,自從三年前他姑姑一家出去出了車禍只剩下他表弟一個后,劉勇就將閑暇的時間全貢獻給了他表弟。
劉勇沒少在大家面前誇獎自己的表弟勇敢懂事兒,小小年紀就手術做個不停,卻每次見到劉勇時都是笑着的,讓劉勇心疼的不行。
頓了好一會,張一凱對劉勇緩緩地說道:“劉勇,給你兩分鐘你也冷靜冷靜。”這已經是他張一凱能想出來的最像安慰的話了。
劉勇點點頭,和張一凱多年相處的他知道張一凱現在是在安慰自己,他只是不善言辭而已。
“張隊長,讓我給這小朋友擦擦臉吧,”劉勇說道,“讓他至少乾乾淨淨的。”
“可以。”張一凱掏出自己隨身的毛巾和水壺遞給劉勇。
劉勇將水壺裏的水倒在了毛巾上,然後擰乾了毛巾再細細地給小男孩擦臉。
細看這個小男孩,他長得真的是很討人喜歡,長長的睫毛和圓圓的臉蛋,皮膚光滑細膩,黑色的頭髮修剪成了流行的精緻碎發,如果他要是能長大的話,一定會是個小帥哥。
“對不起啊,”劉勇一邊給小男孩擦臉一邊說道,“叔叔沒有保護好你。”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希望你不要再遇見這樣的事情快樂的長大吧。
把沾滿污血的毛巾扔在一旁,劉勇再看了小男孩最後一眼,轉頭剛準備站起來離開,小男孩的手卻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劉勇的手腕。
“?!”
劉勇嚇了一跳,但下一秒驚喜大過了恐懼,小男孩是醒過來了?!劉勇馬上回頭。
小男孩睜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劉勇,他確實是醒過來了,但劉勇驚喜的笑容卻瞬間消失了。
明明就是小男孩,劉勇卻感覺他面對着什麼未知的怪物一樣,面前睜着眼睛看着他的好像並不是剛才的那個令人憐愛的小男孩,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劉勇下意識想要掙脫開小男孩抓着自己的手,可小男孩的力量突然變得奇大無比,劉勇掙脫了幾下竟然沒有掙脫開來。
“唔啊——”小男孩微笑着的嘴裏發出了像是野獸一般的低吼聲,接着他突然之間抬頭衝著二樓狂叫起來。
所有人一下子都被這個動靜吸引了目光,他們看向劉勇,猛然發現已經死去了小男孩正面帶微笑着抓着劉勇的手。
齊滿格腦子裏馬上想到了剛才樓上那個女人的微笑:“張隊長!”
張一凱一砸嘴,面前的情況不容他細想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了,他掏出手槍對準小男孩。
剛準備開槍,二樓突然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接着一個肚皮碩大四肢齊瘦的女人從二樓跳了出來。
女人的肚子上的那個槍眼還在往外面流着膿水,正是齊滿格開槍打中的那個‘媽媽’。
‘媽媽’回應一般地也發出了動物似的怒吼。
高洛沖齊滿格叫道:“你不是說她死了嗎?”
“我也以為是死了啊!”齊滿格回道,“可是我現在不確定了!”
而更讓張一凱他們隊伍感到無措和害怕的是,本來安靜的街道就像是在響應這對母子似的,突然就從各個角落傳來了相似的怒吼,一瞬間變得熱鬧極了。
張一凱一直覺得這個街道少了點什麼,現在張一凱終於明白了。
少了屍體。
這個街道一具屍體都沒看見,原來是因為那些死去的人,又都從地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