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4章
‘姦夫淫婦’正在不遠處的草坡上竊竊私語，在她們的左前方，幾頂金頂大帳安置在一條小河邊，那裏有更多的篝火和忙碌的身影。弓馬騎射的滿人，最中意的活動就是這種野外打獵和篝火晚會，身體並不好的皇太極每年也都要數次出遊，每次自然也是拖家帶口浩浩蕩蕩，而除了皇家侍衛，距此數里之外，還有皇家親衛性質的整整一個萬人鐵騎照應着，自是萬無一失。
“花骨兒，你看那天上的鳥兒，多麼的自由自在。”，此時的固倫公主，一身男裝打扮的小韃子顯得少有的安靜文靜。
一枝花摸了摸同樣鋥亮的腦門，看了看遠處天邊的鷂鷹點點頭，時至今日，她還是不能適應少了一半頭髮的犧牲，每每摸着頭皮都是心中懊惱。更讓她鬱悶的是身邊的固倫公主，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對自己的好感，偏生自己還要奉令泡妞，這算是什麼事啊。
“花骨兒。”，忽然，固倫公主壓低了聲音，有些緊張的說到：“你，你，你喜不喜歡我？”
鬱悶摸着頭皮的一枝花差點蹦了起來，拖了半年，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今日裏，是公主第一次對自己表白，而這，也是她一直擔心着的。
“這，這個，哈哈，你看，二子的大花臉，哈哈哈。”，一枝花顧左右而言它，只能打哈哈。忽然，一枝花的聲音低了下來，看着面前眼中淚光閃現的公主愣住了。
“你，你，別哭啊，我......。”，一枝花倒是有些手忙腳亂，半年來的相處，一枝花也是對這個心地善良的假小子公主頗多喜歡，和卓不凡的隱秘工作也暗中從固倫公主這裏得到了不小的幫助，身為女兒心的一枝花自然不會生出男女之情，但越是喜歡這個姐妹，心中就越多愧疚。
固倫今日裏確實不同以往，男兒般的不羈豪爽消失不見，更多了女兒家的溫柔柔弱。一低頭，固倫公主抹去了眼角的淚花，蚊蚋般喃喃道：“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為什麼就不能說出來。你可知，我，我很快，就要走了。”
“呃？去哪裏？”，一枝花明白，固倫口中的走了可是有所指。
“哎。”，固倫少有的嘆了口氣，說到：“父皇已經將我許配給達爾汗王，三天後，科爾沁迎親的人就要到了。”
一時間，一枝花也沉默下來，一種極其難過的情緒油然而生，通過這半年來在大清大本營的生活，她已經了解到，皇廷鞏固統治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聯姻，這和大華的和親差不多。皇家的兒女，是絕沒有所謂的婚姻自由兩情相悅的。這既是身為皇家子嗣的悲哀，也是他們的責任。
一陣烤羊的香氣瀰漫開來，一旁的侍衛用小刀片下最肥美的部分，卓不凡用銀盤盛着端了過來，身為外府漢民，他們是絕對不允許攜帶兵刃的，特別是陪伴皇親國戚的時候。
“哇咔咔，好香好香，嘗嘗咱的手藝。”，卓不凡放下銀盤，用滿服袍袖擦了擦臉上的油灰，卻是讓自己變成了大花臉。固倫和一枝花看着卓不凡笑了起來，原本沉悶的氣氛好了許多。卓不凡早已颳了鬍鬚，只是留下了兩撇小鬍子，這也是為了掩飾身份，好在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多爾袞，身為外府的兩名漢人，哪裏有見到多爾袞那般重臣的機會。現在的小鬍子配上大花臉，確實讓人忍俊不禁。
三人取了羊肉吃了起來，卓不凡很快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經過半年的相處，三人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而今日，一枝花和固倫都顯得有些安靜。卓不凡很是懷疑的看了看一枝花，神色頗有意味，很快讓一枝花招架不住，自然也很快知道了個中緣由。滿人對男女之防並沒有大華那般講究，即便是公主，也可以跟兩個漢人談天說地言談甚歡，但一旦論及婚嫁就變得很不同，也就意味着，三個拋卻了種族地位的好朋友即將面臨痛苦的分別。
又能怎麼辦呢，雖說現如今卓不凡和一枝花對固倫公主的感覺早已超越了族群和敵我的界限，更多的是三個年輕人之間的融洽歡樂。但現在面臨這種狀況還真是心生無力，對於皇族來說和親只是小事，但對於平常百姓和當事人可是大事，即便滿人對男女之防沒有大華那般雷池般嚴謹，但像固倫公主此時說出的這般逃離，那也是羞辱臉面的嚴重事件，必然會招致嚴重的後果。
一枝花和卓不凡不約而同的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怔怔看着面前很不淑女的狠狠咬了一口羊肉的固倫。
“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固倫公主好像決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們說，我該怎麼辦？”
卓不凡撓了撓光亮的腦門，一枝花低下頭，沒有固倫公主這棵大樹，在建州的日子沒有這麼好過。通過半年的相處，固倫公主的天真活潑，善良純真讓卓不凡和一枝花都很感動，特別是卓不凡更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有着滿人的自然純真又有着大華女子的善良的青春女孩，相比之下，卓不凡甚至感覺固倫的性格更貼近於前世里那些優秀女孩，跟自己性格有着天然的相近。可是，這終究是在幾百年前的社會，不管是自己還是固倫，其實跟這個社會都是格格不入的，不同的是，自己憑藉這一點叱吒風雲指點山河，固倫卻只能接受被社會規整的悲劇結局。
除非......，卓不凡心中一動，可是卻有些猶豫，這樣一來，眼看有了眉目的事情怕是要前功盡棄了，半年的辛勞怕是要白費。
“除非，逃。”，一枝花忽然開口道，說出了卓不凡心中的話。
卓不凡不由得面色一紅，不免有些慚愧，一向不羈果斷的自己，怎麼這次卻如此猶豫，自己不是想要隨心而動的嗎，不是要保護自己關心愛護的人不受傷害嗎，固倫公主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為何卻考慮到任務的達成而不是朋友的幸福安危呢。難道，自己也在不知不覺的被這個世界改變？不，這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固倫公主自然不知道卓不凡心中所想，此時露出開心幸福的笑容，卓不凡恍然大悟道：“固倫公主，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吧？”
固倫露出小虎牙，得意的笑了笑說到：“這才是我的好朋友，你們大華話怎麼說來着，嗯，今後，我們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了，不要叫我固倫公主了，那是封號，我的名字是靖端，你們就叫我靖端好了。”
夜色漸深，宿營地連綿的帳篷邊緣，在巡視的兩隊兵士剛剛閃過一條縫隙，三匹馬兒好像信步遊走一般緩慢悄然的出了營地，很快隱沒在夜色之中。憑藉一枝花的耳目，看似水桶般嚴密的警戒圈自然也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當靖端開心的竊笑聲響起，三人已經騎在馬上，在里許之外的矮坡上回望着篝火點綴靜寂的營地。此時，靖端掩去了突破禁忌的興奮，目光中流露出傷感。
“皇阿瑪，皇額娘，靖端不孝，今日不辭而別，請您原諒我。”，眼中淚光閃動，終於掉落下來。
卓不凡嘆了口氣，雖然自己一定會選擇這麼做，但功虧一簣也是有些喪氣，但是看到垂淚傷感卻透着自由輕鬆的靖端就知道自己做的對。開口道：“不要傷心了，靖端，你還有那麼多姐妹兄弟，你爸媽會理解你的。咦，那是什麼？”
說話間，在這矮坡馬背之上，卓不凡看到月光下，營地正東，大片青草無聲的分開，在夜色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詭異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