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功利
第17章功利(本章免費)
那裏老嚴守財陪同在側，也注意到了可能的不妥，不過看到卓不凡沒有什麼異樣也就放下心來，暗自慶幸自己銀子使的及時。
酒肉豐盛，可是，卓不凡等人卻是只喝了兩杯，而眾軍士盡皆如此，這是卓不凡早就放下話來，不準多喝。卓不凡等人都知道，只待大隊一到，恐怕就又是艱苦的行軍，他們沒有忘記，一定要趕上韃子，救出白冰。一身白甲英姿颯爽的白女將，她那昂首立於韃子彎刀之下的樣子，不僅僅縈繞在卓不凡的心頭，也同樣讓眾人牽挂。
消滅韃子，救出我們的白冰女將。
內緊外松，眾人埋頭猛吃，根本不搭理這些個鄉紳老財，把那些準備了一肚子阿諛奉承話的人看得愣愣的，也憋壞了。
半個時辰，眾人都吃了個滾肚溜圓，邢天虎一聲號令，眾軍士齊喝一聲散去，整備馬匹和軍備去了。
嚴守財鬆了一口氣，吩咐下人收拾庭院中的狼藉，卻是被卓不凡叫停。
“不用收了，還有人沒吃，多多準備酒菜去吧。”
嚴守財很奇怪，不都在這裏了么，自己做的非常到位，連在村外的哨位自己都吩咐送了一份過去，哪裏還有人。
“將軍，是村外的幾位兄弟嗎？您放心，在下已經吩咐送了過去，他們都吃過了。”
卓不凡也不答話，看了看正打着飽嗝的周童，周童心領神會，怒道：“將軍說不用收就不用收，哪裏這麼多廢話，照辦就是。”
這老財主嚇得一哆嗦，連忙吩咐照辦，滿腹忐忑想要打聽下還有多少人，卻是再也不敢開口。
領導們這桌吃得慢。那李維生坐在卓不凡右手邊，居然也是吃得繪聲繪色直打飽嗝，比之周童也不遜色，這一點倒是讓卓不凡有些意外，自己所知道的這個世界的文人，是絕不會如此不顧臉面胡吃海喝，就算是肚子咕咕叫，那也是要彬彬有禮禮讓再三，然後有模有樣的就餐，這就是孔孟之道儒家之禮，這是文人普遍遵循的他們那個階層的教條準則。對這李維生，卓不凡是越看越好奇，一個起碼是頗有才學見識不凡的人居然躲在這裏當個小販很是不同尋常，要知道，這個社會重文輕武，真正有才學見識的無不醉心仕途，而且很容易過上舒適的生活，遠比走卒商販自在許多。有了疑問好奇，就想要探尋個究竟，這就是卓不凡現在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彷彿看穿了卓不凡的心思，李維生用胡服袖口擦了擦嘴巴，裝作看不見卓不凡故作吃驚的表情，可是，他裝，卓不凡卻不想讓他再裝。
“李先生好胃口。”
“哪裏，哎，有利則取之，這是咱小商販的規矩，這麼好的飯菜，不吃白不吃，倒是讓卓將軍見笑了。”
“有利則取之？”，卓不凡心中暗笑，讓你再裝，“好，說得好，不過也未必見得，眾人都有利則取之，反之無力則避之，哪裏還有謙讓禮儀尊卑先後，據我所知，這好像不合孔孟之道吧。”
卓不凡的話剛出口，那李維生就意識到自己又穿幫了，沒辦法，這就好比淺灘中擱淺的蛟龍，舉手投足都會露出崢嶸，是萬萬扮不成泥鰍的。現在李維生也知道瞞不住，但是依然不準備吐口。可是，當他聽到卓不凡說出孔孟之道后居然再也無法隱忍“孔孟之道？切……”
卓不凡眼中一亮，李維生表現出的對孔孟之道的鄙夷讓他更加好奇了。
“咦？李先生難道不是聖人門徒？”
“不要把我跟那些假道學相提並論”，說到這裏，這李維生好像被點燃了似地，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一把抓過酒壺，咕咚咚灌了一氣，繼續說道：“眾人皆以孔孟為聖，卻是不見得。”
“但聞其祥。”
“什麼‘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自欺欺人，人所為都有其謀利和計功的目地，避而不談其利只是掩耳盜鈴；整天高談闊論把百姓痛癢置之不顧，說什麼‘理財為濁’，不能富國強兵何來安穩生計，也就沒有了根本，本末倒置可笑之至；說什麼‘存天理滅人慾’，吃飯穿衣難道不是慾望，真箇是聖人就先滅了自己吧。“，說到這裏，李維生又是灌了一氣，看着面前有些吃驚的卓不凡說到：“你是個將軍，我就說說文武，儒家這些個假道學說什麼文武殊途，更是用心險惡，什麼儒者不武。遠的不說，就說說袁將軍，不就是以文入武，拒敵於關外巍然不可動。武者位越高則文越重，‘知兵之將，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這才是真正的武者，大將軍！哎，可惜，一代文武之將才毀在這些假道學和那昏庸的……昏庸的……”
忽然間，慷慨陳詞的李維生說不下去了，周圍鴉雀無聲。這些個鄉紳財主也念過幾天書，無不學的是孔孟倫理，雖然不見得學則用之，但是何曾見過如此大逆不道指着孔老聖人鼻子開罵的猛人，而且，這廝貌似最後提到的是……。
眾人都瞪大了眼等着下文，等着那驚世駭俗的結尾。卓不凡簡直快要笑趴下了，小樣，繼續說，有本事你把那兩個字蹦出來算你有種。
李維生額頭冒出一絲冷汗，酒真不是東西，自己好像說大發了，別說自己說出那兩個字的後果，就是這冤死的袁將軍也不是可以在公開場合提的。看着眾人都在巴巴的看着自己，就連周童也叼着一根雞腿傻傻看着自己，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麼收場。
正等着看好戲的卓不凡怎麼也沒有想到李維生居然揭開了壺蓋，一口氣將所有的酒都灌了下去，然後搖擺了幾下，乾脆利落的趴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省。
哭笑不得的卓不凡心中卻是將這李維生又拔高了好幾節，感覺他說的挺有道理，可是，又覺得如此將孔孟之道褒貶的一無是處也未必真箇正確。但是，自己直覺這人的思想倒是跟自己這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人有些接近，不免生出了幾分親切之感。反想一下，如果自己估算不錯，這可是幾百年前的社會，能有這種見地，敢於同世俗相對的勇氣，都表明這李維生相當的不一般，不是可以用一般的文人學者的水平可以衡量的，大才啊，大才。
卓不凡環顧四周，忽然開口說到：“這人酒量不行。”
眾人傻獃獃看着，不明白卓不凡的意思。
“而且喝多了口齒不清，說的啥老子也沒聽懂。”
有些人開始明白了，可是，卻有一個愣頭青真的以為卓不凡沒啥文化，連忙站起來說到：“將軍大人，他，他這是大逆不道，妄言國事辱罵聖上，罪不可赦啊。”
卓不凡一愣，忽然嚴肅的說到：“你所言當真？”
“確實如此，將軍，大家都聽到了，我們都可以作證。”，那人得意的說到，要知道，如此重罪報官那可是重賞，簡直跟從天掉了大把銀子到自己懷裏一樣。
“真的罪不可赦？”
“正是。”
“有多嚴重？”
“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也不為過。”，那人越說越起勁。
“說得好，大華律例，聚眾私議國事涉嫌叛逆者，皆同罪，周童，拖出去砍了。”，卓不凡嘴角冷笑，命令道。
那人更加得意了，這一砍了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李維生，自己這功勞算是坐實了，雖然大功鐵定被這將軍拿去，但是總能分一杯羹。可是，當周童一把拎起他的領子，拖着向外走，才終於意識到不對，哭天喊地卻奈何徒勞。
鴉雀無聲，只有桌上李維生香甜的鼾聲，眾人面面相覷，皆是直冒冷汗，卓不凡說的明白做的真切，同罪的話，所有人不都是這傢伙一樣的下場。當然，除了這手握生殺的將軍。
“你們也都聽到了？”，卓不凡冷笑道。
“沒有，絕對沒有。”，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說話那就真的是缺根筋了。
“這人醉得不輕，口齒一點都不清楚嘛。”
“是啊是啊，哎呀，酒量不好就不要猛喝嘛，真是……”
一時間，眾人喝應，盡皆表達着自己的立場，不遠處一聲短促的慘叫，差點把幾個膽小的傢伙嚇趴下，真的砍了啊，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就這麼沒了。
卓不凡經歷過這次海山關真槍實兵的戰鬥，已經發生了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轉變，那就是對生命價值新的理解。對於生命，也不再像紈絝子弟安圖享樂的時候看得那麼重，後來在李維生的影響下更有發展，直接導致了那場可怕的京都血案，不過，這也是后話。
人殺了，也都吃飽喝足了，卻在這時，隱隱一陣隆隆馬蹄傳來，除了卓不凡等人，在座的其他人盡皆變色，這明顯是大軍奔進的聲音，而且全是騎兵，雖然聽不出有多少，但是定然不少，因為比之先前韃子到來，聲音要響亮許多。
“不要怕，自己人，對了，老嚴啊，上飯菜吧，吃飯的來了。”
嚴守財愣吧愣吧的眨了幾下深藏在眼袋中的小眼睛，吃力的問到：“吃……吃飯的？有，有多少？”
“不多不多，還不到四千人，加上幾十張桌子，很快的。”
“咕咚”，只見可憐的里老嚴守財已經翻倒在地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