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六章 那些不能來的人
祭拜完蘇清酒、唐廣君、木笡、楚雨、冬藏、柳璃櫻之後，林昭帶着杦梔和余晚檸一路上山，最終來到了那座破碎岩壁前方，這座岩壁當初是桐予一劍豎直削平的，是絕佳的雕刻壁畫之所，所以柳璃櫻選擇了在這裏寂滅，但卻不曾想始終是沒有逃得過那十一境妖族劍修的劍氣。
看着破碎分裂的壁畫，林昭抬起手掌，輕輕摩挲着依舊在石壁上的殘缺部分，剎那間就覺得心中愧疚的很，柔聲道：“璃櫻啊……對不起……”
說著，他屈下身，在泥土之間捧起一堆破碎壁畫，頓時只覺得的心都快要被揉碎了，柳璃櫻身為壁畫神祇，卻自始至終溫柔善良，最後落得這麼一個下場，他林昭是難辭其咎的。
“山主……”
余晚檸一隻手搭在林昭的肩膀上，想安慰兩句，但卻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沒事。”
林昭紅着眼睛，整理了一下心情起身，道：“夜深了，我想出一趟遠門，你們……想跟着就跟着，不想跟着就留守山巔別苑好了。”
“去哪兒？”杦梔問。
林昭看向南方，道：“我從無妄山下走出來之後，能來看我的都已經來了，接下來……輪到我去看望一下那些不能來的了……”
一時間，杦梔心頭百味雜陳，柔聲道：“我們陪你一起！”
余晚檸重重點頭。
林昭起劍：“那就走吧。”
……
劍光升起太高，只是化為一抹光輝筆直的沖向了山腰間，落在了曾經的那座山君祠的前方，只可惜白城之戰後，不但是一座白城被付之一炬，甚至就連一座山君祠也變成了一片廢墟，如今只剩下一堆殘垣斷壁罷了。
“蘇山君。”
林昭來到山君祠前方，單膝跪地，輕聲道：“林蘇大哥……”
當他喊出林蘇大哥的時候，瞬間就淚目了，輕聲道：“林昭回來了……對不起啊，當初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為人族天下而殉界，最後還為我們山巔別苑造就了三位頂天立地的重生境武夫，林蘇大哥的恩情林昭永遠銘記，不會遺忘……”
杦梔、余晚檸也隨之一起單膝跪地。
蘇山君，他值得這份尊重，當初若是沒有他的出劍二次阻截無妄山，恐怕雪域天池的境況只會更差，甚至人族迎來轉機都要推遲許多年。
山君祠，寂靜無聲。
林昭一聲嘆息，道：“林蘇大哥，不知道山水神祇金身破碎之後剩餘的殘魂會飄到什麼地方，是徹底消散在天地間，還是有重生輪迴的機會，若是你能重生，一定要重回雪域天池啊，大家都想你……還有，若是看見了韓老劍仙，記得幫扶他一把……”
說到這裏，他有些哽咽：“韓老劍仙雖然金身的法力不咋地，劍修境界也不怎麼樣，但韓老劍仙一腔熱血，為人族出力的心卻天地可昭。”
余晚檸跟着一起點頭。
“不說了。”
林昭起身，拿出一罈子紫竹酒放在了殘垣斷壁中，用一些腐爛樹葉掩住，道：“林蘇大哥若是有靈，這壇酒就歸你了！”
說著，帶着杦梔、余晚檸下山。
……
麂子湖，龍王廟。
林昭、杦梔、余晚檸從天而降的時候，差點找不到龍王廟的所在，找到之後也只剩下一片狼藉，當初大商王朝建的龍王廟早就已經被妖族夷為平地，只能看到一堆破舊雪地下的破舊磚瓦了。
林昭取出一壇紅竹酒作為祭奠，單膝跪地道：“韓老劍仙，好酒不多，只能用紅竹酒來招待你了，不過如果你泉下有知的話，可以去找林蘇大哥要，他有一罈子的紫竹酒，相信肯定不會吝嗇到一口都不捨得分給你。”
說著，他抱拳沉聲道：“林昭謝過韓老劍仙的締結雲鎖為人族謀福，也感謝韓老劍仙捨我其誰為人族出劍，如果有朝一日韓老劍仙還能重回雪域天池的話，我們再續前緣，一起在天然居喝酒吃肉！”
之後，他帶着杦梔、余晚檸繼續南下。
清涼山，清涼宗。
白城之戰後，清涼山上發生無比壯烈的一戰，山君項薊、清涼宗宗主趙隋廣並肩殉界，那一戰本來在人族江湖上動靜並不算太大，但後來由某位野修將清涼山之戰編纂成話本小說，幾年內就在江湖上流傳極廣，所以在如今人族天下的江湖，清涼宗的聲譽極好，遠勝於趙景煜的時代，而這一切都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林昭踏上清涼山，發現清涼宗的宗門內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弟子了，身穿清涼宗服飾，有下五境的年輕弟子，也有中五境的內門弟子，當看到林昭等人降臨的時候，一群弟子急忙圍了過來，其中眼尖的弟子一眼就認出了林昭，一臉的難以置信。
“請問……可是林山主？”一名內門弟子抱拳問道。
“是。”
林昭抱拳回禮，道：“林昭帶着杦梔、余晚檸，特來祭奠山君項薊、宗主趙隋廣，以及清涼宗多年前殉界的弟子！”
“多謝！”
內門弟子眼圈一紅：“可惜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師尊戰死的時候屍骨無存，項薊山君也一樣，而妖族上山之後要麼吞噬戰死弟子的屍骨，要麼就將那些英靈朽骨隨意掩埋，如今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身在何處了。”
“這不難。”
林昭道：“起一座大一點的空墳，為大家立碑，以後但凡找到殉界者的屍骨都一一放入空墳之中，也算是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對他們的一點些許補償。”
“是！”
之後，林昭選址，在山前選了一個堪稱風水寶地的地方，旋即輕輕抬手，頓時有種言出法隨的感覺，十一境劍仙是真的能想什麼成什麼的，一縷縷劍氣從地底升起，自行掘開了一座大墳，劍意裹挾之下，迅速埋成墳包的模樣。
余晚檸一掌劈開一座巨岩，真氣從指尖迸發，迅速做成了一塊巨大石碑樹立在大墳前方，林昭則拔出湛盧劍，一筆一劃極為認真的寫上了項薊、趙隋廣等主要殉界者的名字，餘眾直接以其餘清涼宗殉界弟子來一言概之。
做完這一切之後，林昭取出了兩壇紅竹酒代為祭奠，告別項薊、趙隋廣之後，他從錢袋中分出了500顆金鯔錢交給了這群年輕弟子中輩分最高的一個，讓他好生的重新修繕宗門，重整清涼宗的威名，而那弟子則一臉感激，有林昭和山巔別苑的支持，想必清涼宗在北域基本上不會被人欺負了。
……
銅雀湖，紫雲山，山水相依。
林昭飄然落下之後，看着這片靈氣匱乏的天地，禁不住心頭苦澀，此時，銅雀湖只是一座凡塵大湖罷了，那面銅鏡本命物早就隨着韓雨柔一起破碎了，至於紫雲山，山君祠中的神祇、廟祝等等早就被妖族殺光了，也是空蕩蕩的一片。
他緩緩走到了銅雀湖一旁，眼圈一紅，抱拳沉聲道：“韓姑娘，在下林昭求見！”
可惜，寂寂無聲，無人回答。
“韓姑娘，在下林昭求見！”林昭的聲音有些顫抖。
一時間，杦梔、余晚檸都眼含淚水，看着林昭的背影，眼前的這位林白衣，人族的佈局者，在妖族眼中是詭計多端、老奸巨猾之人，可是在杦梔、余晚檸這群親近的人眼中，林昭卻是世上最為熱心腸的人，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韓姑娘……”
林昭的聲音有些哽咽，知道失去了的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卻就在這時，遠處的蘆葦盪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多久后，一個身穿灰白裙子的女子從蘆葦中走了出來，正是韓雨柔的貼身侍女蘆花，藏身於路邊的一個蘆花妖，修為僅僅只有五境，一個在天地縫隙間苟延殘喘的精魅罷了。
蘆花一臉淚容，哭得梨花帶雨：“公子，你還活着……”
“蘆花……”
林昭心頭一顫：“你還在？”
“嗯。”
蘆花哭着說：“小姐不准我死，他們殉界之前就將我封印在蘆花地中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小姐，等姑爺，也在等公子你……”
“知道了。”
林昭皺了皺眉，回眸看向杦梔：“銅鏡湖，是否還能成為銅鏡湖？蘆花既然要等韓姑娘回來，就該讓她有藏身之地。”
“可以的。”
杦梔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面銅鏡，也是某種法器，洋溢着淡淡妖氣，多半是從妖族身上奪來的，她將銅鏡交給余晚檸，道：“你境界高，煉化一下置於銅鏡湖之中，記得將蘆花的本命脈絡煉化進去。”
“好。”
余晚檸接過銅鏡，重生境武夫的氣機瞬間濃密裹住了整個銅鏡，緊接着抬手牽引，從蘆花的眉心處分出了一抹脈絡一起煉化在了銅鏡之中，隨後將銅鏡扔進了湖中，頓時整座銅鏡湖都變得瑩瑩生輝起來，靈氣一下子就重新充裕起來了。
“蘆花。”
林昭道：“從今以後你就住在銅鏡湖內，余晚檸是重生境武夫，她煉化的銅鏡一般修士都奈何不得，你心中有執念，那就在這裏等着韓雨柔，慢慢修行，有什麼需要可以去山巔別苑找我。”
“是，多謝公子……”
蘆花哭着點頭。
“走了。”
林昭輕輕一抱拳：“還有許多逝去的故人要去拜訪。”
“嗯。”
蘆花抿着紅唇，目送林昭等人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