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宋夫子好!
“是啊!”陸修安不改笑顏,先挨過來在羽蘅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才坐在她身旁,接過她盛來的湯。
“今日收到了周邊各國和部族的國書,全都是恭賀新皇登基的,還說有本王在,祝大晏風調雨順,江山萬年。”陸修安喝了一口湯,美得眯了眼。
羽蘅聞言也開心起來,國書上提了陸修安一句,說明他們果然忌憚陸修安的存在,現在不會再生亂了。
“這是大好的消息,晚上要慶祝一下了。”
“什麼好消息?也說給朕聽聽。”
內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清瘦略矮的明黃色身影走了進來,正是小皇帝陸弘新。
陸弘新板著臉,微微皺着眉,明顯不太高興,就連問那句好消息都低沉着聲音,但他走近桌旁,見到桌上的菜色卻眼睛一亮,連忙坐了下來,自己拿過碗筷吃了起來。
“各國發來國書,恭賀皇上登基呢,臣估摸着,他們近年不敢生亂了。”陸修安話說得恭敬,語氣卻戲謔,瞧着陸弘新吃飯的樣子又生起了悶氣。
“嗯嗯。”陸弘新撥着飯,對這事兒不太在意。
因為他知道,有攝政王在,誰來進犯他都不怕。
而目前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趕緊學習當皇帝需要的一切,以期在七年後能順利接過這個重擔。
羽蘅看着陸弘新的臉色轉暖,輕聲問道,“怎麼了,今日夫子太嚴厲了嗎?”
陸弘新頓時癟了嘴,趕緊咽下嘴裏的飯菜,露出一個孩童向母親撒嬌的表情,對羽蘅委屈道,“今日是宋夫子講課。”
羽蘅和陸修安對視一眼,陸修安憋不住又笑了出來,越笑越開心,暢快道,“好好好,宋夫子好!”
宋夫子就是宋淼,登基大典后,陸修安就請他進宮為小皇帝講課,成為了眾多夫子中的一個。
宋家原本就是世代文臣,為國子監講學的人數不勝數,連帝師也出過幾個,因此陸修安將此重任托給他很放心。
宋淼雖然心中欣喜,大呼宋家的榮光又回來了!面上卻很有老夫子的氣派,只是緩緩穩重地點頭應了。
但一上起課來,宋淼才知道,帝師不是這麼好當的。
尋常十二三歲的男孩兒大多頑皮,不愛讀書或者故意跟夫子頂嘴,這些宋淼都想到了,要是小皇帝也是這樣,宋淼可不會在乎那麼多規矩,該罰就會罰的!
可是陸弘新卻偏偏不是這樣的,他好學上進,人又聰明,往往上着上着課就變成了他和夫子相互探討,各述觀點,生生把教課變成了辯論不說,夫子還經常覺得皇帝說得對,實在是天賦極高。
因此夫子若是嚴厲,陸弘新倒不怕,往往越是嚴厲的夫子,越是稱讚他。
反倒是宋淼這樣的,嘴毒眼毒,教不按尋常人那樣教,辯論起來也不按尋常角度辯,時常幾句話就把小皇帝堵的目瞪口呆。
陸弘新本能地覺得宋淼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可是又實在找不出地方來反駁他,深覺自己以往在其他夫子那裏得寵的手段都用不上了,因此很有些挫敗感。
而宋淼也時常來找羽蘅嘮叨,說小皇帝太過老成,一點都不活潑,個性一點都不討他喜歡,還不如陸修安幾年前好玩兒。
但羽蘅任他嘰里呱啦在旁邊說著,自己只忙着手中的事也不理他。
只等他說完了,才清清淡淡問一句,“這少年天子,到底是活潑些好,還是老成些好呢?”
宋淼頓時就啞了聲,吭哧吭哧丟下一句,“那當然,當然還是穩重些好。”然後就顧左右而言他了。
羽蘅心知宋淼其實也是很看好陸弘新的,也就淡笑着不拆穿他了。
這會兒陸修安因為陸弘新的話大聲放笑,陸弘新頓時氣得直磨牙,一拍桌子道,“在朕面前如此失儀,朕可以罰你的!”
陸修安聞言,雖然不至於真的怕他的罰,但好歹慢慢停了下來不笑了。
只有羽蘅發覺,陸弘新現在應對起陸修安的惡趣味,似乎越來越有膽量,也越來越有法子,比之從前多了幾分跳脫。
她不由問道,“皇上,你這些罰王爺的方法,都是跟誰學的?”
“宋夫子啊!”陸弘新繼續吃飯,吃完了才慢慢道,“九哥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喜歡故意欺負朕年紀小不懂事,朕實在是憋屈不過,有一次就問了宋夫子。”
“宋夫子就說,王爺的優勢是比皇上年長,但皇上對王爺也有優勢,那就是地位高啊!而且皇上以身份壓人,多數情況都不好,但對於這種刻意挑釁朕的,用起來最好。”
說完陸弘新點點頭,“宋夫子說得對,這法子果然好用。”
陸修安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了,不料自己請來的老師先是教訓了皇帝,然後又藉著皇帝教育了他,似乎這一圈轉下來,只有他宋淼最厲害。
羽蘅因此也笑了起來,緩聲道,“皇上現在知道宋夫子的妙處了嗎,王爺特意請了宋夫子來,就是因為宋夫子和其他夫子不一樣,有獨特的長處,皇上只有博取眾家所長,將來御下才能遊刃有餘。”
陸弘新深深點頭,“是,九皇嫂說得對,下一次朕一定要好好謝謝宋夫子。”
吃完了飯,羽蘅送陸弘新回去午休,陸修安去找宋淼算賬,幾人一起往後宮走去,但沒走幾步就迎面遇上了宋淼正來找他們。
宋淼如今又蓄起了鬍鬚,穿起宮中講師的衣服顯得格外沉穩,又學識淵博,就是這姿勢儀態嘛,實在有些欠妥當。
陸弘新一見宋夫子就住了腳,但想起剛才羽蘅說的話,還是低頭行了一禮,接着一言不發抬腳就走,帶着隨侍的小太監趕緊溜了。
宋淼也不在意,只是抬手虛虛行了個禮,就對陸修安道,“過幾日端午我要請假,少則十天,長則一月。”
“啊,這麼久,去幹什麼?”陸修安關切道。
宋淼臉上浮起一個濃烈的笑,“老夫要成親。”
“什麼?”羽蘅也吃了一驚,欣喜道,“鶴娘同意了?”
“那當然,”宋淼高興得恨不得翹尾巴了,“現在可是她比我急,能不同意么!”
原來當初鶴娘不答應和宋淼成親,說什麼她年紀大了,又出身煙花之地,不能耽誤他,讓他另找年輕清白的女子成親生子。
宋淼雖然平時滿肚子計謀,但對上鶴娘卻實在沒法子,只會狗皮膏藥使勁貼那一招,這招不管用,他就找上了羽蘅。
羽蘅當時讓他剃掉了鬍子,換了淺素色的衣服來穿,再讓辛柳給他修剪了下頭髮,綁好頭冠,宋淼便活脫脫年輕了十幾歲。
接着宋淼又按照羽蘅的吩咐,每日跟着陸修安,陸修安去哪兒他就去哪兒,陸修安見誰他就見誰,不用幹什麼伺候人的事兒,就是跟在他身邊。
不過一個來月,果然就有人注意到了這位老成博學的睿王親信,再打聽得他尚未婚配,便主動介紹了好些身世清白的年輕女子來說媒。
這時,羽蘅才將風頭透給鶴娘。
鶴娘先是一愣,說宋淼家世雖然落魄,但人很好,找個好姑娘是應該的。
但沒過幾日就偷偷派了人去跟蹤宋淼,偷看宋淼對那些媒人是什麼態度。
等到發現宋淼認真地詢問那些女子的性子習慣,看來是真的要好好成親了,鶴娘又渾身彆扭起來。
在惜緣樓里唉聲嘆氣,覺得那個人不來吵自己,樓里又太清凈了些,鶴娘沒過幾天就病倒了。
羅衣第一時間來通知了羽蘅和宋淼,宋淼臉上頓起憂思,嘟囔着道,“我不過是嚇一嚇她,怎麼就病了,真不經逗。”
話雖是這樣說,但宋淼立時就要去看她,羽蘅假意攔了一攔都攔不住,也就付之一笑不管他們了。
果然,這一病,將兩人的心結都打開了,宋淼每日去照顧鶴娘,鶴娘慢慢將心裏的話都說了,兩人約好只不辜負半輩子的辛苦,一起攜手過下半輩子。
於是這麼快,就準備成親了。
這是喜事,羽蘅和陸修安也都十分高興,自然准了他的假,但怕他在外頭心玩野了,不肯回來教陸弘新,陸修安只給了最多一個月的假。
宋淼吹吹鬍子,又想起一件事,“修安,我可提前跟你說好了,只七年,七年後我就走了,皇帝我不伺候了,京城我也不呆了,這繁華之地規矩多,我煩得很。”
陸修安深知宋淼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鶴娘,自然不會不應。
但他心中卻想到,七年,說不定不需要七年,他就會帶羽蘅先走呢!
羽蘅卻望了望對面陸弘新漸漸消失的背影,心裏暗嘆,不知他將來知道這些人的心思,會是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