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洞察者之瞳

今天是除夕，老闆很慷慨地給大家放了兩天假。

老大看李小川一個人孤零零的，便盛情邀請他到家裏一起吃個團圓飯。

李小川心下一陣慌亂，連忙拒絕，拔腿跑出了店門。

隨後，他孤身一人回到宿舍。

看着房間裏冷冷清清，冷鍋冷灶，一股倦意湧上心頭。

李小川本想拿出手機點個外賣，才發現只有寥寥幾家在營業，不合他口味不說，還只支持自取。

索性就着衣服，往床一躺，催促自己睡去。

這時，他便有些惱怒於自己不會喝酒。

李小川在床上輾轉反側，想睡睡不着，不自覺地開始回憶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到西城去。

李小川在網絡上搜索過了，西城的安置房離市中心有三十二公里。

那裏的十七樓，其實就是十八樓。

更令李小川后怕的是，五年前的西城區安置房，曾經發生過一起重大火災。

18樓整整一層樓的住戶，都被活活燒死在家裏。

之後，西城區安置房的住戶，總能在半夜裏聽見凄厲的哀嚎聲，聞到東西燒焦的味道。

什麼風水煞、人為縱火、十八層地獄的入口……

這些傳聞甚囂塵上，一個比一個嚇人。

住戶們慢慢都搬了出去，那裏也變成了一棟名副其實的鬼樓。

就是這麼一處路途遙遠、荒無人煙的鬼樓，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到那裏去了？

而且事後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甚至連手機里的行程、單號也都消失不見。

“難不成只是個夢？”

可夢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只是，自己最後到底有沒有進入1701？

李小川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竟然開始對夢境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終於忍不住跳下床，裹上圍巾，準備出門走走。

城市的夜晚華燈初上。

街邊的電視牆、遠處高樓大廈的LED顯示屏，燦爛輝煌，處處洋溢着濃厚的節日氣氛。

李小川往手裏呵了幾口熱氣，奮力地搓了搓手心，身上才逐漸有了點暖意。

他站在天橋上眺望，頭頂是霓虹閃爍，橋下面車水馬龍，街邊有萬家燈火……

最後，都匯聚成一道光的海洋，搖搖晃晃，流向天邊。

李小川看得久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揮發，也隨着燈火，漸漸升上幽藍色，神秘而深邃的天空。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心胸寬廣的人。

感受着江城新年的喜慶氛圍，整個人變得有些悶悶不樂。

走下天橋，李小川揣着手，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正巧路過間飯店，碰上一家人。

他們就坐在靠近街邊、有透明玻璃的包廂內。

李小川默默停下腳步，悄悄地看着這一大家子人。

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觥籌交錯之間，熱氣很快就鋪滿了透明玻璃。

看着他們的身影逐漸模糊起來，李小川恍惚覺得坐在裏面的人也有自己。

“下雪了。”

昏黃的路燈下，開始飄起了白雪。

李小川的眼睛，彷彿裝了放大鏡一般。

每一片雪花，在他的眼睛裏都變得纖毫畢現。

他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托住一片晶瑩剔透的六角形雪花。

自己從未像今天一般，鑒賞過這冬日誕生出的自然之花。

每一朵雪花，都擁有它獨一無二的紋理，閃耀着美輪美奐的光澤，顯示出造物主驚心動魄的雕琢技法。

冷艷，高貴。

大雪紛紛揚揚，很快便鋪了一地，

任你三千浮華，光怪陸離，頃刻間變作白茫茫一片，一個粉雕玉砌的冰雪世界。

李小川的心有所感，頓時覺得塵世污濁，不屑一顧。

“您好……您好……”

便利店小哥是個精神小伙，腦門上歪歪地別著帽子，似乎沉浸在動感的音樂世界之中，並沒有聽見李小川的聲音。

只聽他嘴裏哼哼唧唧，骨子裏迸發出動感的節拍。

耳機一插，六親不認。

李小川抹了抹腦門，不知為何，他還蠻欣賞這樣的陽光少年。

他默不作聲，靜靜地看着他表演。

不知過了多久，這位便利店小哥才發覺身邊站了個人，嚇得他一個趔趄，撞翻了身後的貨架。

“大哥，有沒有搞錯，你怎麼跟個鬼一樣？”

李小川也理解這種沉浸式體驗被打斷的痛苦感受，挑了挑眉毛，禮節性地說了聲抱歉。

李小川跟着他來到了收銀台，近距離觀察之下，才發些這位陽光少年似乎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

這是一張很符合東方人審美的臉，清麗秀氣，一對狹長的丹鳳眼，神光內斂，一張嘴唇極薄，五官柔和又不失銳氣。

陽光少年眼皮子直跳，像是感覺到李小川的目光，背後一涼，“噔噔噔”連退了好幾步。

“少俠請自重，一共28塊8！誒？”

這次卻是換成陽光少年盯着李小川目不轉睛：“你的眼睛？！”

李小川的瞳孔里，似乎沉浸着淡淡的蔚藍色光輝，自由靈動，宛若兩枚高傲的星辰，照耀着宇宙最深刻的奧秘。

“怎……怎麼了？”

李小川回過神來，也察覺到了一些變化。

他發現自己觀察世界的方式，居然變得有些不同了？！

那抹光芒一閃而過，陽光少年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難道是我看錯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之間，如有電光閃爍。

就在此時，新年的鐘聲，不期而至，悠揚遼闊，彷彿大地的胸懷。

“新年的煙火表演開始了，那個應該比我好看吧？”

陽光少年愣了愣，面色忽然窘迫起來，剛要開口說話，就一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在新年的鐘聲里，漫天的煙火里，便利店四面的玻璃牆瞬間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