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漸凍人少女

易雲深正在路中央開着，奇怪地瞥她一眼：“怎麼了？”

居冉心裏一道聲音告訴她應該去找田女士問個清楚，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看到她在車站哭，我得去問問……”

她以為易雲深會無視她這種莫名的行為，令她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方向盤打了個彎，原路返回。

只是開到了車站，車站裏沒有田女士身影，前方一輛公交車剛開走了，想必田女士應該上了這輛公交。

“還追嗎？”易雲深問。

居冉搖頭，她想了想說：“我明天會先約房東溝通問問他們的想法，如果他們有了選擇，我只能幫田女士再找一個適合的。”

易雲深挑眉，表示同意，重新啟動車子開出了公交站。

居冉看着認真開車一言不發的易雲深忍不住問道：“如果剛剛我說要追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瘋狂了？”

易雲深嘴角上揚一個微小的弧度：“偶爾陪你瘋一次也沒什麼。”

居冉喜歡這個“陪”字，心裏暖暖的，漾起笑臉：“去菜場，今晚煮一大盆酸菜魚吃！”

易雲深酷酷地開車，只是臉上那鬆弛的神情還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手上完成了一單賣房合同，這在生意清冷的季節，絕對是了不起的成績了，領導見了她都是眉開眼笑，同時，居冉一下子又成了部門裏的紅人——被眼紅的人。

以前，易雲深之前給門店所有人的印象是極品苛刻，可打從居冉負責之後，易雲深一系列動作堪稱360度翻轉，所以風言風語再次在公司爆發，都說居冉靠色相被人包養，還體貼細緻，居冉給他找的房子再也不挑剔了，為了幫居冉完成考核，介紹朋友買房子不說，自己本來一直租房子，見居冉完不成年終考核，大手一揮出錢買房子，只為了博美人一笑。

這種不切實際的八卦傳遍了公司每個角落，徐虹這個老大姐更是帶頭在背後八的不亦樂乎，到了後來，就連一貫和居冉關係好的劉洋幾次在茶水間碰到她，都欲言又止。

居冉明白劉洋的為難，也清楚劉洋好意的，但是清者自清，她只有一張嘴，又怎麼能澄清那麼多張嘴編製出來的流言呢？

她一心忙於手上的正事。

九越小區楊先生的房子需要跑房管所和銀行，這邊任先生的房子合同也要起草，同時易雲深還佈置了改裝任務，居冉忙得都快沒工夫喘氣了，這天她聯繫好了倪先生和任先生來簽約的時候，剛掛完電話，前台喊她有人來找，居冉出去才發現是田女士。

居冉在心裏揣測田女士的來意，告訴她任先生還沒做決定，但是聽他的意思，還是價高者得。聽到這個消息，田女士本來帶着微弱希望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那張瘦削的臉寫滿了無言的悲傷，只是用很低的聲音嘟囔着：“我家圓圓要失望了……”

居冉對這個叫“圓圓”的孩子產生好奇心：“您的孩子……”

田女士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像是鼓起勇氣說：“居小姐，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圓圓就是我的命，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做，你能不能跟房東再爭取一下，或者讓他多給我一些時間我去借錢，我……我是真的……”還沒說完，田女士竟然腳步不穩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居冉這下嚇壞了，連忙扶住，要送田女士去醫院，她堅持不肯，稱自己沒事，只是最近有點累而已，居冉沒辦法，最後親自送田女士回她家。

田女士的家位於一個老小區的六樓，果然如她所說，狹小卻整齊的家裏擺滿了花草。

一進家門，田女士就換了一副笑臉走到一張小床上面前說了聲：“圓圓，媽媽回來了，剛剛乖不乖呀？”

無聲的回應。

而當居冉看到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只十幾歲大的圓圓時，她那顆毫無準備的心被一根針扎了一下，心疼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田女士先給居冉倒了杯水，就開始給孩子活動手腳，一看就知道是平時做慣的事。

“對不起居小姐，我不是故意讓您看到這一些的，這些天我心裏擔心睡不好吃不下有點低血糖，您相信我，不是故意騙您來的。”從田女士着急解釋的眼神和蒼白的臉色居冉看的出來她是真的疲憊。

“圓圓她……“居冉忍不住問。

“是叫肌萎縮性側索硬化(ALS)，俗稱漸凍人症，醫生說，這是會令人絕望抑鬱的慢性絕症，活着的人被漸漸“凍”住，直到身體僵硬、無法說話，甚至無力吞咽，活着的靈魂被拘束在僵硬的身體裏，到了後期，除了會呼吸進食，跟死屍無異。”田女士一遍按着一遍跟居冉說。

居冉看圓圓，烏黑的眸子死氣沉沉，木着臉看着窗外蒙蒙的天空，也許只是等着天黑。

田女士擦着淚水，慢慢地跟她聊起女兒的病情，圓圓是個命苦的孩子，四歲時田女士的丈夫發病，在圓圓12歲時去世，圓圓遺傳了爸爸，10歲時發病，如今15歲的她已經卧床近一年，目前只有頭部，還有手能動，大概是親眼目睹過爸爸患病的過程，卧床后圓圓的情緒非常消極。

“不知道孩子能活多久。”田女士紅着眼睛說，“但是想讓她活着的時候能開心些，她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醫生說她已經有了中重度抑鬱症的傾向。”

“孩子出不去，每天躺着也只能看看天，只有看着哪些植物才會有一絲絲的表情，所以我就想給她換個環境，如果能每天醒過來能看到那片花園，晒晒太陽，她心裏應該多多少少會覺陽光一些。”田女士講述着作為母親樸素的心愿，而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她大了重了，有個頭疼腦熱我要經常背着她出門，頂樓我實在吃不消了。”

這一家的苦楚那麼真實，田女士的眼淚，女兒眼淚的絕望都讓居冉沒有辦法無動於衷，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這個苦難的家庭走出來，只記得她艱澀地想要開口時田女士還反過來安慰她說：”沒事居小姐，我知道你的難處，這些都是命，我跟圓圓都會挺過來的。“

她在田女士家門口，看着門口還擺放着一些多肉的架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很想幫助她，只是她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