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屍體
008章屍體
仔細辨認，確是熟人。
黑色紗裙，車禍身亡。
常樂心裏挺不是滋味。
他與那位監考女老師並不相識，可是過去兩天……唉，三天高考，跟這個女人也算是熟人了。
頭兩天是粉紅色紗裙，今天穿黑色紗裙。
尤其今天兩門考試，光顧着全力答題，都沒顧上好好看看監考老師的黑色紗裙，她怎麼就忽然死了呢。
看看時間，10點多。
去現場瞧瞧？
反正高考已經考完了，走！
常樂從床上爬起來，抓了一隻斜挎包，手機塞進去，再穿上長褲球鞋。
走出卧室，站在客廳里，大晚上的要出門，想想應該告訴爸媽一聲。
來到爸媽卧室門外，舉手正要敲門，忽然隱約聽見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家裏的房子，二十多年前房改的板樓，樓齡能有四十多年，隔音挺差，以前有時候也會聽見爸媽房間的這種聲。
常樂硬生生地收回那隻做勢敲門的右手，巴掌沒拍下去。
哎喲，老夫老妻的，還挺有情調！
想想也挺合理，兒子高考結束了，估分達到了一本線，做爸媽的總算鬆了一口氣，更收穫一份超出預期的喜悅，夜裏來一發也很正常。
常樂沒打擾爸媽的快樂，悄悄離開家，不發出一點聲音。
手機叫了一台網約車，趕往特斯拉車禍地點。
坐在網約車裏，常樂腦瓜里浮現爸媽房門外聽到的那種聲音。
不由自主產生一個有趣的聯想，假如，嘿，假如啊，咱將來娶到梁笑，或者討了張萱做老婆，生個孩子養到高三畢業，那時候也該四十老幾歲了，自己和梁笑，或者張萱，會不會也仍然保持這麼快樂的夫妻關係？
忽然間常樂挺羨慕爸媽。
裙691，零二陸，805口令常樂
抵達車禍現場。
好熱鬧……不對，不能這麼說，應該說現場的救援人員和圍觀群眾很多。
110，119，120的車和人員聚齊。
常樂與司機交接完車費，下車擠進圍觀人群，盡量往前湊。
看見了慘烈的場面。
與半小時前在視頻里看見的情況差不多，發生了一些變化。
視頻記錄的是車禍剛剛發生的狀況，一輛后八輪渣土車側翻，將并行的一台轎車壓扁。
這會清理工作已經開展，厚厚的渣土正在被消防戰士們一點點地清理掉，特斯拉被壓扁的車架露出來一部分。
抖顫視頻里沒有的內容，常樂也看見了。
渣土車司機不在駕駛室里了，不知道去哪了，不清楚是逃逸還是被警察抓了。
車禍殘骸周圍被拉起了隔離線，一個男人蹲在線外大哭。
此前刷視頻沒看見他，猜測也是剛剛聞訊趕來。
衣着、年齡、氣質來判斷，應該是黑色紗裙的老公。
又過了半小時。
更多的渣土被清理掉，被壓扁的特斯拉駕駛室露出來了。
看到了死者。
不是一個人。
一男一女！
消防戰士用切割機鋸開轎車A柱，掀開車頂，這才能夠把兩名死者從車裏弄出來。
非常費勁。
兩條屍體已經被壓得變形，最麻煩的是他倆居然抱在一起。
女的坐駕駛位，男的在副駕駛位，猜測當后八輪側翻時，女司機嚇得向右撲抱男人。
但，隨着消防戰士進一步切割特斯拉，弄開更大空檔，終於把兩條屍體弄出來的時候，現場圍觀群眾發出嘩的聲音。
常樂沒嘩，他張大了嘴，看到了離奇的一幕。
男死者，褲子脫到了膝蓋以下！
肯定不是在救援的時候被消防戰士脫的，因為我們最可愛的人是在上百名人民群眾的注視下參與救援，他們很認真地做正常工作。
那麼，一定是車禍發生前，男人他自己脫的。
哎有意思了，車禍的一瞬間，特斯拉裏面的這對男女在做什麼事啊？
之前蹲在隔離線外大哭的那個男人，這會也不哭了。
不少圍觀群眾已經在竊竊私語，有人發出曖昧的笑，更有個別膽大的人喊話：“喂！你老婆偷漢子，死掉活該！”
被認為是黑色紗裙老公的男人走到車禍殘骸前，兩名摟抱在一起的死者遺體已經被全部搬出車體，男死者沒穿褲子的姿態更清楚了。
男人抬起右腿，一腳狠狠踢在男死者原本應該被褲子覆蓋的地方。
兩名維持秩序的男警員趕忙按住發怒的男人，說著各種警告和勸導的話，要求他稍後一起回單位錄口供。
隨着兩名死者被放入裝屍袋，眾人沒了熱鬧可看，各自發視頻上抖顫音符。
時間接近12點。
常樂沒叫網約車。
靠在車禍現場附近一棵行道樹上，靜等零點到來。
如果即將進入6月9日，他再打車也來得及。
如果打開的是第二遍6月8日，那也就沒必要叫車了，直接被送回家躺床上。
手機時鐘的秒針一格格走，23點59分57秒，58秒，59秒……
零點零分零秒到來的剎那，常樂眼前白光閃現。
等到視線恢復正常，果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再看看手機時間，6月8日零點零分五秒。
高考第二天，如期般迎來了兩遍。
原本挺值得高興的事，偏偏常樂情緒起不來。
不知道為什麼。
自己高考第二天兩門功課分數全都不及格，現在確認今天經歷兩遍，必須能夠照着答案拿高分，輕輕鬆鬆和梁笑一塊考清北。
可是今晚發生的事，目擊的過程，讓常樂陷入了自我懷疑和深深的猶豫。
兩個小時前他離家出門，前往車禍現場瞧光景，出發點是探望遭災的黑色紗裙，當時他琢磨着如果6月8日能像7日那樣也經歷第二遍，就可以在英語考試結束后想辦法救一救這位開特斯拉的監考老師。
救黑色紗裙，不難做到，只要干預她的行車軌跡就可以了。
現在就有點麻煩了。
該不該救她？
她和婚內出軌對象在特斯拉里做着某種對不起她老公的事，被渣土車給埋死了。
這樣的女人，這樣的男人，有必要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