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在哪？
看着從蘇府內走出的小丫頭和身後的富貴麗人，秦世安趕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雖然一身衣服和小乞丐一樣，樣子看上去十分狼狽，不過小丫頭並沒有露出什麼厭惡的表情。
“你們在幹什麼？怎麼打這麼小一個孩子？”婦人走出大門，看着秦世安從地上爬起來，眉頭微微皺起，世家子弟可以管的住，但是這些下人卻很難管，往往做出仗勢欺人的事情都是這些下人干出來的事，一些家族的名聲也就是這麼被弄臭的，反倒是那些有家教的家族子弟，一般還真做不出這類事情，除非是紈絝子弟。
“回稟夫人，這個小乞丐堵在門口，說是要來找人，咱們蘇府怎麼會有乞丐的家人，所以小的才叫人驅趕。”一個家丁頭目趕忙上前行禮，對於大戶人家，禮節相當重要，但凡怠慢一點，是會被驅除家族的。
“娘親，別聽他胡說，我都看到他叫人圍毆那個小弟弟了。”小姑娘湊到婦人面前，憤憤不平的說道，不過婦人並沒有去過多責備，畢竟看家護院是家丁的職責。
“小弟弟，你來蘇府找誰？”婦人緩步走下台階，走到秦世安面前問道。
“我是來找我妹妹的。七日之前，我出門尋找吃的，妹妹在義莊被別人帶走了，我沿着馬蹄印一路追來，最後聽聞是一隊騎着棗紅馬的人帶走她的，所以打聽了一天才打聽到這裏。”秦世安微微低頭，自己一身破爛，而對方錦衣玉食，能耐住性子聽自己解釋，看來蘇家的口碑還是很好的。
尤其是剛才秦世安被家丁推到的時候，已經有好事者停下來圍觀了，很明顯是準備看熱鬧，不過這個女主人出現之後，那些先前還議論紛紛的路人，竟然相繼離去，也不知道是畏懼什麼。
“紅霜？近日可有蘇家馬隊入城？都是誰帶隊的？”婦人轉身看向身邊的丫鬟問道。
“回稟夫人，三公子陪同二老爺五日前從北境購得一批棗紅馬，前幾日回來讓馬師驗貨，隨後已經前往北境了。”丫鬟紅霜恭敬的回稟道。
“可有帶回外人？”婦人繼續問道。
“有一位道姑隨行，不過未曾注意。”紅霜繼續回答道。
“嗯，小弟弟，要不你先進來坐會，我讓下人去打聽你妹妹的事情，順便讓管家給你弄點吃的？”婦人很隨和的對着秦世安說道。
“謝謝夫人，那就麻煩夫人了。”隨後，秦世安對着婦人行了一個拱手禮，頓時讓旁邊的小丫頭露出笑容。
“還真是一個有趣的小大人，管家，去取一套棉衣，準備點飯菜。”婦人說完，讓紅霜帶着秦世安從側門進入府邸，隨後安排好一切之後帶着那個小丫頭出門而去。
秦世安坐在一個小房間內，桌子上已經擺了一些饅頭白菜，身邊的床鋪上還有一套小孩穿的棉衣，棉衣雖然不是新的，但是比起秦世安身上這破舊的棉襖，強太多了。
“小弟弟，你也是運氣好，我家夫人可是鼑城最善之人，要是換到別家，你恐怕連門都進不了。”將飯菜擺好，紅霜直接坐在了秦世安的面前，看着臉上髒兮兮，頭髮都打結的這個小乞丐，有點心疼的說道。
“我是來找妹妹的，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此時秦世安目光灼灼的看着桌上的飯菜，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行了，先來洗洗手洗洗臉，一會給你燒水洗個澡，就算見妹妹也不能邋裏邋遢吧。”這時，一個小媽子端着一盆水已經走進房間，看到小乞丐，難免露出一絲嫌棄的目光，反倒是秦世安對面的紅霜，卻一直面對微笑。
“謝謝，我自己可以洗。”看到老媽子拿着毛巾準備來擦臉，秦世安趕忙阻止，隨後接過毛巾來時自己洗漱起來，而那個老媽子則推門走了出去。
“如果找到妹妹了，你準備怎麼辦？帶着妹妹要飯么？”紅霜坐在凳子上，看着正在自己洗漱的秦世安，微笑着問道。
“我不會讓她餓肚子的。”秦世安將手和臉擦乾淨，頓時那腫的有點大的耳朵，從髒亂的頭髮內露了出來。
“你先洗着。”看到秦世安的耳朵，紅霜微微皺眉，隨後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而秦世安則在洗漱台的抽屜內找出一把小剪刀，隨後對着頭上已經打結的頭髮開始剪了起來，不一會，如同被狗啃的髮型已經完成，而這個時候，紅霜也回來了，她的手中，還拿着一盒藥膏。
“來，這是凍瘡膏，看你的耳朵，再不治療就凍掉了。”紅霜有點心疼的將盒子打開，隨後用手指挖出一點藥膏，開始幫着秦世安塗抹起來，將凍傷表面覆蓋一層凍瘡膏，很快，一股股暖意就從秦世安的凍傷的傷口傳來。
“謝謝小霜姐。”秦世安此時還是十分感激這個小姐姐的。
“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弟弟了，他現在也再幫蘇家跑生意，當年，我們兩相依為命來到這裏乞討，夫人當時剛有四小姐不久，施粥時候看我們可憐，才將我們留下，如果找到你妹妹了，就留在蘇家當雜工吧，至少溫飽不愁。”紅霜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真不敢想像着孩子糟了什麼罪，一身皮包骨頭還帶個妹妹。
隨後，紅霜接過秦世安手中的剪刀，開始幫着秦世安剪去多餘的雜發，雖然依舊很難看，但是比起之前的狗啃頭，強太多了。
“嗯。”秦世安點點頭，的確，他現在太小了，小到根本無法自力更生，更別說帶着妹妹了，如果能留在蘇家，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很快，這個幻想就被打破了。一個小丫鬟推門走了進來，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馬夫衣服的中年男人。
“怎麼樣了？人找到沒？”紅霜看向小丫鬟問道。
“人是找到了，只是...還是讓李大叔說吧。”小丫鬟抿了抿嘴，隨後看向身後的馬夫。
“到底怎麼回事？”紅霜此時也微微皺起眉頭。
“霜姑娘，小的正是前幾日和三公子一起回來的，當時再南陽城遇到了一位南驪山的道姑，三公子和二老爺就邀請對方同行，而對方也沒推辭，前幾日路過幾十裡外的一個義莊時，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童獨自再義莊內徘徊，身邊也無親人，那個道姑就將女孩帶上了。不過，五日前進城之後，道姑就和我們分開了，同時也帶走了那個女童。”馬夫老李對着紅霜說道，而此時的紅霜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看來，那被帶走的女童就是秦世安的妹妹了。
聽到這個消息，秦世安此時臉色也變得煞白，很顯然，妹妹是被別人帶走了。
“能問問，南驪山在哪么？”秦世安此時也顧不得其他的了，既然妹妹不在這裏，自己肯定也不會留在這裏。
“先別急，吃完東西再說，老李，你回去吧。”此時紅霜對着車夫老李說道，老李點點頭，隨後跟着那個丫鬟走了出去。
“小霜姐，能告訴我南驪山在哪么？”此時秦世安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很顯然，妹妹比什麼都重要。
“先吃東西，這事急不來，而且，有南驪山的道姑在，你妹妹肯定衣食無憂。”紅霜嘆息了一聲說道。
“小霜姐！”看到紅霜臉上的古怪表情，秦世安心中不免多了一絲不安。
“好吧，你別急，南驪山在南州之國，距離這裏足有數百萬里之遙，那裏的道姑，一個個都能飛天遁地，要是我們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就走那麼遠，但是那些道姑，估計兩三個月也就到了，如果你想找妹妹，靠一雙腿可不行。”隨着紅霜將這件事說出來的同時，秦世安整個人如遭雷擊，百萬里，那可真是一輩子都走不到，就算一天走百里，那也需要一萬天，三十幾年，這根本不是人力能及的地方。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么？”此時秦世安臉上滿是迷茫，妹妹丟了，自己唯一的親人沒了。相距百萬里，如何才能相認？
“你等等。”紅霜說完，向著門外走去，足足十多分鐘才返回，不過此時，紅霜手中卻多了幾本書。
“你認識字么？”紅霜問道。
而秦世安則搖搖頭，這裏的字和漢字不同，自然不認得。
“要找你妹妹，首先你要學會認字，否則你連地圖都看不懂，這三本書，是大少爺房間的，等你認字了，或許能幫到你什麼。”紅霜悄悄的將三本書遞給秦世安，或許因為同命相連的出身，讓紅霜對秦世安多了一份憐憫，而這三本書，也是大少爺小時候經常給自己講的故事，自己還和大少爺一起認了很多字，這三本書，則是{奇異志}{奇獸齋}{奇聞錄}，三本書內涵大陸地圖遊歷日誌，奇珍異獸見聞還有各種修鍊門派的詳細分類。
雖然三本書包裝十分精美，但是並非是什麼寶貝，城內的書齋就有販賣，只是其中的文字，卻讓秦世安一頭霧水，根本不認識。
“謝謝小霜姐。”將三本書收起揣入懷中，秦世安立刻埋頭吃起桌子上的飯菜，直到最後一片菜葉被吃下，秦世安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
“真的不考慮留在蘇府么？”紅霜有點憐惜的看着秦世安問道。
“我得找我妹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也是她唯一的親人。”秦世安眼神堅定的說道。
“換上衣服和鞋子，拿着這個，姐姐我的小金庫就這麼多了。”隨着紅霜拿出一個綉着荷葉的錢袋，裏面一些散碎的銀兩和銅錢就露出一角，秦世安有點差異的看着紅霜，他無法理解，一個陌生人而已，竟然會如此好心？
紅霜走出門之後，秦世安將自己的衣服脫掉，隨後用盆里的水擦拭着身體，碩大的一盆水，逐漸變得漆黑，當秦世安洗漱完，換上紅霜準備的棉襖，一股暖意從身體內逐漸環繞，這是這幾個月來，最暖的時候。
當秦世安推門走出來的時候，院子內坐着的紅霜也趕忙起身，看着秦世安露出一絲笑容。
“別嫌棄，這是我弟弟以前的衣服。”紅霜笑着說道。
“謝謝小霜姐，我該走了，等我找到妹妹，一定回來報答小霜姐。”隨後，秦世安直接跪在地上，對着紅霜磕了一個頭。
紅霜趕忙上前將秦世安扶起，揉了揉秦世安的腦袋，就像是姐姐揉弟弟一樣。隨後，秦世安向著門外走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這時，秦世安身後傳來了紅霜的聲音。
“我叫秦世安，世界的世，安寧的安。”秦世安回頭對着紅霜擺了擺手說道。
“世安弟弟，一路順風。”紅霜也笑着對着秦世安擺了擺手，隨後向著院子內走去，秦世安留下的東西，她還要處理一下，畢竟，自己也只是個丫鬟。
離開親蘇府，懷中揣着荷葉錢包和三本書，突然秦世安想起城門外那個老瞎子，之前要不是老瞎子指引，自己根本無法找到妹妹的消息，此時也要去謝謝，而且那老瞎子說過，自己的機緣，在西南方，不管如何，也得去謝謝人家。
夜色逐漸泛黑的時候，秦世安來到了城門外，不過此時的茶水鋪子已經打樣，而一旁老瞎子的攤位也早已收起，不過很奇怪，那桌子上的八卦桌布，卻留在了那裏。
當秦世安走過去的時候，一枚簽字擺放在那裏，彷彿在等待自己一樣。
秦世安拿起那枚簽字，走到城門口那登記來往商客的官員面前，很有禮貌的問了問簽字上寫的什麼。
不過那官員接過簽字之後，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小男孩，一身乾淨的棉襖，棉鞋，唯一和別人不一樣的是，那如同和尚一樣狗啃的髮型，不過，這個孩子怎麼手中拿着這枚簽子？
“霧中看花花靜語，水中望月月沉倫。”將這兩句念出之後，那官員就將簽子還給了秦世安，而秦世安則一臉疑惑的念着這如同詩句一樣的批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世安看着手中的簽子，不過在下一刻，簽子上的字跡竟然漸漸淡去，還沒兩個呼吸，已經徹底消失，彷彿這上面本就沒有任何字跡一般。
這種如同變戲法一樣的手段，着實讓秦世安愣了片刻，不過最後還是將簽子夾入了那三本書之中，或許回頭可以問問那陳瞎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反正今天肯定是不能出城了，留在城內找個睡覺的地方並不南。
想到這裏，秦世安找了一處避風的牆角，抱着腿坐了下去，身後的牆壁發出陣陣暖意，頭頂則是煙筒，這裏，是一家人燒火炕的地方，就這樣，背後暖暖的，秦世安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背後的暖意已經消失，外面還傳來打更人的打更聲，秦世安自然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時段，也聽不懂，不過看着逐漸泛起亮光的天空，恐怕距離天亮也不遠了。
天亮的時候，秦世安找了一家裁縫鋪子，花了一兩銀子讓裁縫根據他的畫圖描述製作了一個帆布雙肩包，足足花去了一個多小時才完工，隨後又購買了一床棉毯，雖然這東西比棉被貴很多，但是保暖效果好，而且輕便，裝入雙肩包也不過佔據了一半的空間，然後就是乾糧，同時在鐵匠鋪子買了一把小匕首，既然要遠行，該準備的不能少，當所有的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紅霜給的私房錢已經消耗過半，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中午時分，秦世安背着大包，如同一個苦行僧一樣走出城門，西南方向可是沒有城門的，鼑城四四方方，但是只有南北兩個城門，路過茶水攤時候，依舊沒有看到陳瞎子，只是那八卦一樣的桌布卻不見了，只剩下一張缺了角的破桌子留在那裏。
嘆息一口氣，秦世安按照老瞎子給出的答案，向著西南方向走去，雖然不知道南驪山在那裏，但是這個名字只要記住，那麼就不會迷路，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一路跋山涉水，秦世安足足走了十多天也沒看到一個小村莊，更別說城市了，反倒是這條路越來越偏僻，一般的官道那都是整整齊齊，哪有一點雜草，不過隨着秦世安不斷向前走，官道兩旁的雜草也越來越高，甚至時不時還傳來一聲聲狼嚎。
秦世安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如果不是現在還是大中午，艷陽高照，秦世安絕對不信這裏會有什麼危險。
而就在秦世安一臉警惕的時候，突然間，一道長嘯聲從不遠處的山巔響起，當秦世安撥開雜草看向那個方向時，這兩輩子第一次被那裏的畫面徹底震撼。
只見一道紫色霓裳的仙子，腳踩一把琉璃色的長劍，正對着山巔方向發出一道道流光一般的打擊，一道道長嘯劃破天際，放大無數倍的長劍從天而降，向著山峰方向扎去，一聲聲慘厲的嘶吼聲從那個方向傳來，而那紫衣仙子，則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了秦世安的方向。
那驚鴻一撇，徹底震撼了秦世安的心神，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兩個字：‘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