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牆頭草的小妹
衙門的大門躺開着,幕昔年的案子已經結束,百姓們都陸陸續續地離開,原本很擠的衙門,一瞬間變得很寬敞,只剩下葉清泉、燕翎、陳夢德、徐慧心、甘沐羽四人。
“那接下來怎麼辦?我們真的不能救到幕昔年了嗎?”燕翎低着頭問道。
葉清泉看着掛在公堂上的牌匾—明鏡高懸,在夕陽的照耀下,有點刺眼,看不清的字體,只覺得越來越模糊,也覺得自己離明鏡高懸這幾個字的距離也變得遠了一些。
“唉,還能怎麼救?終審的結果已經公告全鎮了,你讓我怎麼救?總不能讓孟大人收回成命,重新審核吧。”雖然幕昔年是殺了人,但罪不該死,他來到溪萬鎮為眾多百姓們免費義診,這些葉清泉都是看在眼裏的。
只不過,人都是容易健忘的,有些百姓只看到了幕昔年殺了人,只想到了江湖上的人都是壞人居多,卻遺忘了幕昔年為百姓們義診過的這件事情。
“既然不能收回成命,那咱們也要在幕昔年被砍頭之前,讓百姓們知道幕昔年的另一面吧。”眾人看向說話的方向,原來這衙門當中,還有兩個人在的,就是那一名紫衣姑娘和她身旁的一位儒雅的老先生。
紫衣姑娘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解釋道:“我了解到這幕昔年確實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好遊俠,而且他來到溪萬鎮之後,便幫老百姓們免費看病,還施藥贈錢,這樣的江湖遊俠很難見得了。”
“所以,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經定了,那我們可以從個人的案例和事情的不同面入手。首先,是把幕昔年來到溪萬鎮前後所做的好事也公告於全鎮。接着我們又可以去探訪被藥頭賣的假藥所傷到身體的病人出來作證一下,這樣百姓們不就更客觀地知道整件事情的關聯性了嘛。哪怕到時候幕昔年還是處死刑,可是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也有所改觀,至少不會厭惡地憎恨每一個江湖人。”
葉清泉看向紫衣姑娘,想起來她就是當初在陳鴻景初審的時候站出來說話的姑娘,如今又有如此說法,葉清泉便問道:“姑娘可是報事人?”
這裏的報事人並不是指那種遇到事情就報官的人,葉清泉在這裏所說的報事人是一個職業,報事人為報社工作,只要當地有勁爆新鮮的大新聞,都是由這種報事人去報社報道出來的。所以天下速通報就是由這種專業的報事人所提供的事情所組建起來的。山上也有人在做報事人這種職業,只不過稱呼就有所不同,山上的報事人又被稱為訪員。
他們這一類職業,得到的消息不僅廣,而且還細,更重要的是時效性快,只有這件事情是今天發生的,一旦被報事人知道了,最快一刻鐘的功夫,慢則一天的功夫,就會從報社當中印刷出來。
而這種職業也衍生出了不同的報事人,去專門盯上那些仙家宗門的大佬們,看他們有沒有不檢點的生活,要是有,這真的是賺大發了,當然福禍相依的,你揭發了別人,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能力吞得下這筆錢財了,因為你會被人追殺。
紫衣姑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緩緩說道:“算是吧,也不算是吧。我確實是有着報事人這種職業性質,但是我沒有為報社提供過任何的新聞,我是一個寫書人,故事人,喜歡把自己收集到的新聞信息,組成一個個故事,然後彙集成一本書。”
既然是寫書人,這不得不讓葉清泉提高了警惕:“那你這麼做的目的是?”
紫衣姑娘正了正身子,笑着說道:“我只是不想讓我的兩個故事就這麼悲慘收局罷了。人們總是喜歡看表面,不去想深層的東西,而我寫的故事,就是讓世人明白,一件事情的真相,並不是真正的真相。”
“有時候僅僅看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並不能得到事情的真相,只能得到真相的一小部分碎片,因為我們所處的這個世間是有所關聯的,有果必定會有因,而且很有可能不只一個因,甚至一百個原因才會釀成一個結果。”
“真相確實會有,但是真相不止有一個,從不同的方向看待,真相就會有多樣性。一句詩句說得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所以,我只是想讓世人看到這兩個故事的不同方面的真相而已,僅此而已。”紫衣姑娘又看向了衙門內的眾人。
徐慧心笑着說道:“既然姑娘剛剛說了,你不想讓你的兩個故事就這麼悲慘收局,第一個故事講的是幕昔年的案子,第二個故事講的,該不會是我們家的那個娃吧?”
紫衣姑娘打了一個響指,笑着說道:“正是,陳鴻景就是我所要的第二個故事,結局自然不能這麼悲慘。再說了,要是我們在宣傳幕昔年這一方面的事情做好之後,百姓們知道更多東西之後,民心更能偏向於幕昔年這一邊。”
“所以幕昔年也有幾率不會死。”陳夢德一句答上。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紫衣姑娘又打了一個響指。
“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這位姑娘該怎麼稱呼呢?”徐慧心再次笑問道。
紫衣姑娘往後退了一步,挺直腰板,左手化掌,右手化拳,合在一起,像那街頭賣藝一般的男子,大聲說道:“問得好,姑娘我坐不更名,行不改姓。陳芷善是也,我旁邊這位是我家叔叔,大家稱他為德叔就行了。”
德叔也朝着所有人笑着拱了拱手。
葉清泉看見這姑娘如此行為,還是覺得此人能信得過幾分,但還是不能盡信,於是乎便說道:“不知道陳姑娘的計劃是如何的?我這就派遣燕翎來協助陳姑娘。”
只見陳芷善露出她的小虎牙笑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要勞煩葉大人幫一下忙才行了。”
——
與此同時,一座葫蘆狀的山脈坐落於海面上,距離甘術城只有十幾公里,沒錯,這座葫蘆狀的山正是江蘺船,山腳到山腰都種植滿了藥材,而各個山峰上都有大大小小湖泊,有的是天然形成,有的是人工開鑿的,每一片湖泊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建築,這些建築有的是學生的房間,老師的房間,是教室,是書房,是煉丹房,也有的是觀星房。
而在主山峰上,一片巨大的天然湖泊中央,有三圈的走廊建築,走廊的兩旁都放滿了書櫃,裏面塞滿了各種醫書。沒錯,每個學堂都有自己的藏書閣,而江蘺船的不是書閣,而是書廊。
三圈藏書廊的中央,有一座殿宇,名叫水澗閣,是江蘺船堂主的會客,辦公的地方,也是學生們最害怕的校長室。
而此時,殿宇當中,一女子坐在主位上,兩男子坐在客位上。女子表情悠然,兩位男子做坐如針氈,因為什麼?因為還有一名女子被五花大綁地坐在大廳正中央的地上,嘴裏鼓着一口氣,看向門外。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江蘺船堂主,被綁的女子正是大嵐王朝的七公主,坐在客位上的正是大嵐六王子鍾岱翰與他的侍衛李舟嵩,巧的是,這位七公主與江蘺船堂主同名同姓,都是叫鍾紫璇。
至於被綁的原因很簡單,這名七公主在皇宮閑得無聊,便找自己的師父傅恆澤帶自己去冒險,誰知道自家師父老是在殷天殿待着,還有那個阿方和姜止,三個人就整天待在殷天殿裏不出去,無聊得要死。
想去探險的七公主不知道在哪裏聽到,那甘術城的江蘺船堂主與自己同名同姓,便想去一探究竟。然而這娃不知道是聰明好,還是蠢笨好,不用自己大嵐王朝的身份進去,反而矇著面潛進去。
結果剛上到山腰便被幾位夫子給抓住,送到了堂主面前。
堂主笑着說道:“六王子看完信之後,意下如何啊?需不需要再回去向你父皇稟報一下啊?”
鍾岱翰苦笑着手上的信,信上的內容只有僅僅一行字:任憑鍾堂主發落。
落筆人:傅恆澤。
稟報之事,是江蘺船堂主看上了自家妹妹,想收她為徒。鍾岱翰這下子頭疼了,不是頭疼父皇那邊,因為自從大哥去世之後,父皇就專註於朝政之事,很少理會自家兒女的事情,只要平安無事,隨便去哪闖蕩都行。
也不是頭疼傅恆澤那邊,任憑鍾堂主發落,這幾個字表明了傅恆澤願意把自己的徒弟給送出去,說不定心裏還偷着樂呢。
頭疼的是,自家丫頭死活不願意,而江蘺船堂主死活不放人。
“讓我待在這山上數十年,專門學這些無聊的醫術,本公主是絕對不幹的,絕對不幹!”七公主傲氣說道。
“嗯,這性格,我喜歡。難怪會跟我同名同姓,就連那性格都跟我年少的時候一模一樣。”江蘺船堂主眉開眼笑道。
“哼,你說一樣就一樣了?誰信啊?總之,本公主是要出去闖蕩江湖的人,絕對不會待在這的,待在殷天殿都被待在這好。六哥,你說句話啊,你難道不是因為我被抓,才趕來這裏救我的嗎?”七公主看向鍾岱翰。
“你先冷靜一點。”鍾岱翰勸道,心中直接吐槽道:誰說老子是來救你的,老子壓根都不知道你在這裏,老子原本就是來找堂主談點事情的,我自己的事情都還沒問出口,就看到你整這一死出了。
鍾岱翰笑着說道:“堂主當真有心收我家小妹為徒?”
江蘺船堂主點頭笑道:“那是自然,六王子需要回去稟報一下嗎?”
鍾岱翰又轉頭看向自家小妹,只見七公主那眼神彷彿在說:只要你敢答應把我賣在這裏,你就死定了。
鍾岱翰笑着說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堂主單獨聊聊?”
堂主點了點頭,便把李舟嵩和七公主移步到了殿外等候着。
“李舟嵩,快幫我鬆綁,本公主要趁現在立即離開。”七公主說道。
而李舟嵩也是二話不說的用劍把公主身上的繩索給砍斷,哈欠說道:“鬆綁了,但是你跑得了嗎?這可是人家的地盤啊,仔細看看,有數位夫子就在附近看着你,很明顯,是奉了鍾堂主之命,只要不是你跟着你六哥走,你就一天都跑不了。”
七公主看向了周圍,如果如此,好你個老六,只要你敢把我賣在這裏,本公主就弄死你。
半炷香之後,門打開了,七公主看到自家六哥與鍾堂主笑着握了握手,究竟是合作愉快,趕緊放人皆大歡喜呢?還是合作愉快,這妹妹就送你了呢?
只見鍾堂主揮了揮手,朝着公主說道:“徒兒,歡迎加入咱們江蘺船大家庭。”聲音不大,但是躲藏在附近的夫子們都高興地點了點頭。
七公主整個人瞬間石化住了,沒想到這個老六這麼快就把自己給賣了啊。一想到自己要在這裏一待待個七八年,不能下山闖蕩,不能回宮跟父皇母后吃飯,七公主的眼眶瞬間濕潤,彷彿下一刻,淚水就會往下流。
突然,一道藍光進入到七公主的腦海當中,只要在山上待夠五天,就有兩天下山的時間,在學堂待夠六個月或者七個月,就有兩個月跟着夫子下山闖蕩江湖的時間,還有那一道道好玩的煉丹製藥,把脈救人的畫面都浮現在公主的腦海中,這不比殷天殿有趣的多?不比自己一個人出去闖蕩江湖有趣的多?
更關鍵的是,今天可是學堂上課的第三天,那就是說還有兩天就放假了。
剛剛還泫然欲泣的公主瞬間破涕而笑,立即跪下來大聲說道:“徒兒鍾紫璇拜見師父。”
鍾堂主也笑着說道:“徒兒免禮。對了,六王子,既然這件事不用稟報你父皇,那麼換名字一事需不需要稟報一聲呢?”
換名字肯定是自家小妹換啦,難不成還有師父給徒弟讓名字這一說法?鍾岱翰笑着說道:“自然不用,鍾堂主已經是小妹的師父了,而且咱們又是同姓,說不定咱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這種小事鍾堂主自己決定就好,到時候我再回去跟父皇只會一聲便好。”
鍾紫璇看向自家徒兒,思緒了片刻,笑着說道:“那徒兒你日後便叫鍾紫文可好了。”
公主一聽,這名字也不錯,又是一跪:“紫文謝過師父。”
鍾岱翰翻了個白眼,看都看不下去了,剛剛還死活說絕對不要留在這,現在又如此感恩戴德,這比牆頭草還要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