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只是文明的臆想 第五章:生命的意義

進化只是文明的臆想 第五章:生命的意義

18點33分,

前哨站內人頭攢動。幾名軍醫正在臨時搭建的病房內有條不紊地忙碌着,雖然動作依舊嫻熟,但是他們此時的神情,暴露出事態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

“嗎啡。”

軍醫強撐着不要讓自己的嗓音顫抖,即使眼前的這個病人胸腔內似乎有活物在蠕動。面對着戰士痛苦的神情,他能做的只是讓他的身體失去知覺罷了。

許念顫抖着手遞過藥品,看着醫生把藥品注射進患者那已經開始發紫的靜脈。許念從未有過這樣無力的感覺,那種來自未知的恐懼已經在她渾身流淌開來,並一步一步支配着她的一舉一動。她從距離自己不足五米的那道門飛跑出去,然後找一處角落將身體蜷縮成一團,讓眼淚肆意橫流。

但是她扭頭看向窗外,一位位戰士慘白的臉上寫滿了恐懼,此時的她只能站在這前線,死守住眾人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

一旁的病人在失去知覺不足兩分鐘后,忽然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血液飛濺在了許念的衣服上,她連忙上前穩住了抽搐着的戰士。戰士似乎想說什麼,但是血液倒灌進了氣管,只能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宛如一台進水了的老舊鼓風機。

許念安撫着:

“堅持住,一會兒就不疼了。”

說著,掏出了嗎啡就要注射。戰士忽然咳出了一口血,用盡全部的力氣喊了一句:

“燒了...我!”

說罷,停止了掙扎。

許念看着屍體已經長出絨毛的八“條”腿,忍住了眼淚,用被子蓋住了屍體。起身跟着醫生往病房更深處走去。

當趙伏山一行人狼狽地回到“前哨站”時。眾人就像行走在黑暗的森林裏,終於看到一簇火光一般。看着戰士們臉上的表情,趙伏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下午四點左右,各個偵察小組陸續回來。他們都遭受到了不明生物的襲擊,有兩個小隊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從五點十三分,開始有第一例感染癥狀開始,到現在除去參與偵察任務的小隊成員,陸續有兩百多人開始了...”

金近看着彙報着的戰士猶豫的神情,補充道:

“變異。”

戰士定了定神:

“是的,變異。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眾人的癥狀與人類歷史上所有的疾病都不一樣,他們開始長出不屬於人體的器官....”

趙伏山沉着臉:

“那些回來的小隊,有沒有做行動記錄。”

戰士一愣,似乎沒想到此刻團長關心的卻是這個:

“有的。”

趙伏山接着命令道:

“現在起,每一例病情做好採樣保存,把小隊的行動記錄上交給我。”

戰士聽到這指令,有些詫異,他看向了一旁的金近。一直有些不近人情的金近此刻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異樣的神情,他似乎是在....同情。

戰士敬了個禮:

“是。”

然後退出了帳篷。

趙伏山依舊沉着臉,帳篷里異常的安靜,能聽到帳篷外嘈雜的聲響。有戰士正用憤怒來抵抗恐懼,他們咒罵著周遭的一切。有的戰士已經躲在角落裏崩潰大哭,還有的戰士強撐着修繕着站內的基礎設施。

許久,趙伏山開口了:

“就之前的研究來看,它會傳染嗎?”

金近看着他,咬了咬牙根:

“不清楚,它一直在變化,之前的實驗中它的寄生狀況遠不會...”

趙伏山打斷了他:

“那就是會了。”

金近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里,他咽了下去,還是問了出來:

“你打算怎麼辦。”

趙伏山笑了一聲:

“你應該知道答案的,就像你當時在實驗室里做的那樣。”

金近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

“這裏起碼有兩千人!”

趙伏山直視着金近的眼睛:

“有區別嗎?”

這四個字從趙伏山乾燥的嘴唇里一個一個蹦出來,又一次一次敲打着金近的神經。是的,這樣的模擬題在他入學考試的時候就考過許多次,他每次都能選出正確的選擇——“全部銷毀”。他也無數次做好了死在實驗室的準備,但那只是他自己的生命。而趙伏山的這個決定,是抹殺掉兩千多條鮮活的生命——兩千多名就在眼前的,鮮活的,忠誠的士兵。

金近沒有再說話,趙伏山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他扭頭走出帳篷,又退了回來:

“這樣的生物,真的是大自然造就的嗎?”

金近看着眼前這個風輕雲淡的中年人,聽出了話中的不信任:

“貓狗看着人類,也會發出這樣的疑問。”

趙伏山微微思考着,點了點頭:

“有點意思。”

他看着金近,這一次,金近沒有看出眼神中的情緒,趙伏山笑了:

“你也去洗個熱水澡吧,一會兒和我去選一下地堡的位置。”

說罷,走出了門。

金近愣在原地許久,他站在帳篷外,看着戰士們有條不紊地作業,頭頂的天空像一張沁了油的黑墨紙,月亮和繁星都是它被侵透的孔洞,透出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亮。

金近洗完澡回到自己的病房內,剛一開燈,一個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許念正蜷縮在病房的一角,她白色的衣服上沾染着深淺不一的紅色,見到有人闖入,她慌張地摸了摸臉上的淚,站了起來。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去:

“不好意思..我以為..“

金近倒是不以為意,他把夾在手裏的盆放在了床底:

“以為我回不來了?”

許念緩緩扭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今天太多人都..”

說到這裏,許念聲音開始哽咽了起來,她努力調整着情緒。

金近坐在了床上,看着灑在帳篷外的月光:

“死亡其實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

許念思索着這句話,金近拍打了一下身邊的位置,示意讓許念坐過來。許念低着頭走到床邊坐了下去,臉上竟然微微泛起紅來。

金近看了看她,問道:

“你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嗎?”

許念被這突如其來的終極問題給問懵了,哪裏有和女孩兒單獨相處討論這樣的問題的男人?金近接著說:

“其實很簡單,任何生命的終極目標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繁衍。如果以人類的價值觀念來衡量生命,那就太狹隘了,也太悲哀了。小到藻類,大到哺乳類,所有的生命體本身就是一個奇迹。如果某種生物獲得了永生,那它們就失去了進化的能力,自然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因此,不停地進化,尋找新的方式把自己的種群延續下去,才是生命最終極的使命。而死亡,就是其中最重要的環節。比如說旅鼠,當空間,和食物的壓力過大時,它們的毛色會因為激素的刺激而變成亮眼的橘黃色從而吸引天敵攻擊。種群數量減少后,生存資源就足夠種群分配,從而達到種族的延續。這種行為在我眼中其實是寫在DNA里的自殺程序,這樣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種崇高的行為。

因此,死亡從來都不會代表着毀滅,它是新生。”

看着眼前這個理科男忽然討論着枯燥的終極問題,並且表達出對老鼠的尊重,大部分女生都會覺得他是個怪咖。可是眼下的許念眼裏卻閃爍着星星,她從來沒有聽着一個男孩兒闡述自己對於世界的認知,更沒有聽過這麼繞彎且拗口的安慰。但是此時的金近看着帳篷外流淌着的月光,眼神里透露出的溫柔,讓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在此時,趙伏山走進了帳篷:

“走吧,金近。”

金近點頭,起身準備和身邊的許念道別,卻發現許念一個飛撲進了趙伏山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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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化歧路:從死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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