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雪夜歸人
“花開，人隕，到那時，再無還轉……”
在那石頭沒入眉心的那一瞬間，褚風的腦中便出現這幾個字，而後意識沉沒，便再次進入一片黑暗……
“呵，原來那是曼珠沙華的種子，這怕不是給我重生機會的，應該是催我命的吧。”褚風有些哭笑不得。
“王妃，這孩子，沒呼吸了……”
“不，不可能……”
隱隱約約，褚風耳邊傳來老頭的聲音，還有女子哭泣絕望的聲音，接着，褚風就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臉。
“幹嘛呀，讓不讓人睡覺了……”褚風不耐煩的扒拉開那人的手
“王妃，小世子活過來了！”
褚風睜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變小了，就如同，剛出生的……嬰兒，手臂也變得肉肉的。奶白奶白的皮膚，而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也變成了咿咿呀呀的囈語。
“我去，這麼徹底……真好……”
“孩子緩過來了，快抱過來我看看。”剛才還絕望的女子聲音弱了下去。
“哎……”
褚風再次被人抱起來，然後自己面前多了另一張臉。
這女子面容蒼白，五官端正，一雙佈滿疲憊的眼在看到他的那刻卻變得極亮，此時，褚風也似乎明白為什麼上一次牧遙在看着他的時候會發愣，因為這個女孩，和自己，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可以說，他半點都沒有繼承段驚鴻的臉，或許是這幅身體累了，又或者是因為其他，眼皮便開始變重，最後再次重歸黑暗。
……
“褚風。”
褚風回頭，見一身黑衣的判官走了過來。
“判官大人，怎麼了這是？”褚風道“是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並沒有。”
“既然沒有，那我也就不再浪費大人時間，先回去了。”
“等一下。”
褚風回頭，一臉奇怪的看向判官，這判官也不知怎麼的，他在地府那七八百年也沒管過他，怎麼一轉世，就開始啰里啰嗦了起來。
“罷了，你自己小心，這一世有些事情和你想像的不同。”
“好，多謝。”
……八年後……
“哎，小世子你慢點，那把刀你不能拿！”
“世子，那個劍太沉了，快些放下！”
南洛王府，院子裏經常傳來僕人驚叫的聲音，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們家小世子又偷偷摸摸的去摸劍了，段驚鴻常年駐守邊疆，很少回來，所以王府只有王妃和小世子兩個人，以及幾個資歷老的家僕。
“哎呀我的小世子啊。”
老人一把從小孩子手裏拿走劍“您不能碰這些東西。”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試試。”小孩子的聲音稚嫩，但是聽起來老氣橫秋的樣子。
果然，重生也是有代價的，這幅身體很弱，且不能再學武了……
“太冷了，把狐裘披上吧。”
“羅叔，母親呢？”少年披上狐裘，搓了搓手，進了房間。
“王妃還在睡。”羅叔道“自從生了少爺，身體就一直欠着，就沒好過……”
“我知道。”褚風垂下眼帘“父親來信了嗎？”
“還未曾來信，世子……”羅叔看自家世子沉默“您……”
“昂，無事，你也先回去吧，多穿點，現在可不能像年輕時隨便折騰了。”
“是。”羅叔嘿嘿一笑，而後退了出去。
前世，他從出生到死都沒有踏足過王府，只跟着牧遙一起東西南北上上下下的折騰，直到最後，四境被入侵，然後都集結在王城下，他帶着一隊人在城下拚死殺敵，最終戰死沙場……
說真的，其實被洞穿心臟的那一刻，感覺的不是疼，而是冷，刺骨的寒冷……身體裏的熱量在緩慢流失，而後，就是五感慢慢消失，最後陷入一片黑暗……
這一世，他還是段驚鴻的兒子，母親給他取名段情，字若風，褚風無奈，他實在不太喜歡的這個名字，怎麼聽怎麼像個紈絝子弟，但是畢竟是父母所取，也不能說什麼，最重要的，他這一世，終於有父母了……
“世子，夫人想見你。”
褚風回神，不知何時，褚泠的侍女翠兒出現在門口，向他行禮。
“好，我這就去。”
房間，褚風看着卧病在床的女子，忙走過去“母親，您別動。”
褚泠虛弱一笑“若風，陪母親出去走走吧。”
“好。”褚風淺笑。
“母親，外面下雪了，多穿些。”
褚風從侍女手裏接過狐裘，便披在褚泠身上，這個女子很好看，嫁給段驚鴻之前她還是習武的，都說生孩子就等於在鬼門關外逛一圈，果然如此，之前練武的底子都被掏空了。
“風兒，怎麼了？”褚泠看着褚風對着自己愣神，不禁問道。
“不，沒事。”褚風別過眼神。
聞言，褚泠輕輕在褚風鼻子上勾了勾“你才多大，就知道對我花痴了。”
“不，不是，母親你誤會了。”褚風忙擺手道，無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褚泠看着自家兒子臉紅說不的樣子，笑容更加深了“母親還要看着你長大娶妻生子呢。”
“嗯。”褚風愣了半天，突然點頭“好，說話算數，我們拉鉤。”
“好。”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一世，我一定可以……”
可是，上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就在這年的冬天要過去了，馬上就是春天了，褚泠，便病逝了。
“世子，節哀。”
“……”
褚風跪在靈堂里，望着不遠處的棺材，沉默不語，來弔唁的人很少，都是褚泠那些江湖上的朋友，還有些是易水閣的人，都是他上輩子見過一面兩面可以叫的出名字的人。
直到深夜無人，羅叔才進來“世子，要不要……”
褚風抬手“不用了，羅叔你們先睡吧，我再坐一會。”
“世子，那我給你拿個暖爐進來。”
“嗯。”
“那王爺那邊……”
“先不用通知父王，那邊不能分心。”褚風道“等過半個月再派人去送信。”
“可是……”
“去叭。”
“是。”
羅叔離開，走之前看了看褚風的背影。
“這……”
羅叔印象中，褚風應該會大哭一場，然後至少要上一場高熱才對，至少正常的普通孩子便該如此，難道王公貴族家的孩子都這麼早熟嗎？
褚風自然是不會知道這些，但是，他在幽冥地府待了幾百年，生生死死的，別人的也就看慣了，可是，到他自己身上，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畢竟當初死的人是他，不是牧遙。
……皇宮……
“皇上，今日南洛王的王妃辭世。”
段岐越放下手中的摺子“那孩子怎麼樣？”
“稟皇上，臣派人去看過，那孩子就穿着一件單衣跪在地上，一句話不說，什麼都不吃。”
“等過兩天把這孩子接到宮裏來住。”段岐越道“皇兄不在，這孩子無依無靠的。”
“是。”
……
“咳咳……”
這身體果然很不抗作，不過一個晚上，褚風就如羅叔所願，發了高熱。
“呵……”
“世子，沒事吧。”
褚風晃晃悠悠的站起身“羅叔，我沒事，王府這麼大的事情，宮裏一定會派人來接我進宮，你就說我身體不適，不適合移動，等我病好了，我會親自去宮裏向皇上請罪，咳咳，還有，給我準備個暖爐，然後，你就去忙吧。”
“世子。”
“聽話，我母親剛走，你就要造反嗎？”褚風慍道。
“少爺言重了，老奴不敢。”羅叔嚇得跪在了地上。
“記住，今天的事，誰也不準跟外面的人嚼舌根，也不準給我父王傳遞消息。”
“是。”
“出去吧。”
褚風脫了衣服，把自己揉進了棉被裏，很快，便睡著了。
記得上一世，牧遙老跟他說，沒事別作死，不然沒人來得及救你，而他總是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是，這一世，真的不是他要作死……
“如果牧遙在，怕不是要罵死我……”
羅叔剛出房間，便被人傳訊說，有人來傳旨了。
“聞此噩耗，朕心甚憂，特此命徐公公來接南洛王之子若風進宮，不得有誤，欽此……”
羅叔跪在地上“公公，我家主子病重，暫時不能移動，請公公諒解。”
“病了，什麼病，請太醫瞧過了嗎？”徐公公皺眉“這麼大的事也要隱瞞，如果小世子出了什麼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公公說的是，但是我家主子是真的不能動，請公公體諒。”
“嘖……”
羅叔跪在地上，一語不發，看着這公公的樣子，一定沒憋好屁。
“羅叔，如果重來一世，你想做什麼？”
奶球般的褚風坐在羅叔的腿上，他的話還沒有說利索，就朝羅叔問了這個問題。
“世子以為呢？”
“想做什麼做什麼吧，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那麼多事情，不做真的就是枉顧此生了。”
“是嗎，哈哈哈哈……”
“真是的，你笑什麼嘛……”
想做什麼做什麼自然是很好的，可是，如果每個人都隨心所欲，這世界不是早就亂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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