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 予你（上）
夜晚，大雪漫天，雪花在路燈的籠罩下，紛紛揚揚，而路燈旁的牆邊，站着一個人，夜色落下，將這人整個籠罩其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雪花落在他的肩上，不一會兒又隨風飄走……
“牧遙！”
路邊，車門打開，一個人從車裏衝出來，跑到那人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快跟我走！”
牧遙抬頭，蒼白的臉看着他“什麼事？”
“阿情，阿情出事了。”
聞言，牧遙猛的一震，那人將牧遙拽進車裏。
“路上說。”
……醫院……
“牧醫生，你回來晚了。”
實習護士小喬在看到牧遙的那一刻，顫抖着說完這一句話，便跑了。
“小喬！”拽牧遙來的那個男生去追那個女孩了，只留下牧遙一個人停駐在搶救室外，此時此刻，搶救室外，格外的冷，也格外的冷清。
搶救室的燈已經滅了不知道多久，而牧遙也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僵硬的走到門口，慢慢推開門，此時，搶救室里沒有人，只有一張床，床上，躺着一個人，小臉蒼白，牧遙看到他的臉，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阿情，我好冷啊……”
他不相信，明明幾個小時之前還站在他面前信誓旦旦，毫不留情拒絕他的人，怎麼下一刻，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你是醫生，我不過是個在酒吧唱歌的，沒有正經職業的，你知道的，我跟你只是玩玩，牧遙，我們不合適的，就這樣吧，以後，我們不要再見了。”
大雪夜裏，牧遙拿着戒指，向對面這個瘦弱的男孩求婚，可男孩卻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這是這個男孩第二次跟他大聲且毫不留情的說話。
高冷禁慾的牧醫生求婚失敗，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叫段情的男孩，對他有多重要，他也深知，這個男孩，有多喜歡他。
……
“阿情，今晚的課你又不上了？”
“不上了不上了，我忙，導師那邊拜託你了。”
H市重點大學，大四學生，段情，以文化課第一的分數考入這所大學，選了藝術系。
酒吧，段情背着結他來便被老闆抓包。
“阿情，今天晚了啊，都等你呢。”
“抱歉抱歉，我今天學校有些事情耽擱了。”
如果不是因為在酒吧唱歌，段情也不會碰見牧遙。
酒吧有人鬧事，兩桌客人起了衝突，段情上去拉架，可是被波及，腦袋被砸破了個洞，最後把警察叫過來，這事才算平息。
醫院裏，牧遙正巧是今晚的值班醫生，看見段情時，段情滿手是血，捏着單子的一角來找他，蒼白的臉上帶着笑容。
“勞煩醫生了。”
牧遙看着他的頭“過來坐下，你這個需要縫針。”
“我知道，醫生，我不怕疼的。”
“那好。”牧遙道“你再忍一下，我去準備一下。”
“好。”
牧遙以為，縫合的時候，他會跟其他人一樣，大叫着疼，或者起了一針便受不了疼，可他不一樣，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吭聲，連皺眉都沒有，他們縫合傷口的地方，有一面鏡子，牧遙可以通過鏡子，看見他的反應。
“謝謝牧醫生。”段情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的像張紙一樣，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他，也能彎起嘴角。
旁邊，牧遙在洗手，一抬眼便看見段情在對着鏡子笑，不是僵硬，是在笑，發自內心的笑，但更像是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的樣子，有多可笑。
“怎麼了？”牧遙適時開口，將段情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沒事，多謝醫生，醫生辛苦了，我先走了。”
……大清早……
“牧醫生，咖啡。”實習護士小喬給牧遙端了杯咖啡“我今早來的時候，看見大廳里躺着一個人，腦袋上縫針了，好像是無家可歸，在那睡覺呢。”
“是嗎？”
牧遙起身，出了辦公室，從這裏看去，可以直接看見一樓大廳，大廳的排椅上確實躺着一個人，鬼使神差的，牧遙下了樓。
是昨晚的那個人，蓋了個衣服就躺在那裏睡了，而且，發燒了。
“喂，醒醒，你發燒了。”
“嗯？”段情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牧醫生，早。”
“你試試你自己的溫度，發燒了。”牧遙道。
可是，段情也只是摸了摸，而後笑了“不礙事，我今天還有課，就先走了，謝謝牧醫生收留。”
“哎！”
這是第一次相遇，第二次遇見，依舊是醫院，和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滿身的傷。
小喬跟着牧醫生幫段情處理傷口，段情居然還能開玩笑。
“小姑娘不能哭哦，哭了就不好看了。”段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姑娘，你現在哭成這樣，以後還會看見更多的傷患，他們中有些人身上的傷會比我更重，處理的更麻煩，你也要邊哭邊處理嗎？”
牧遙看了一眼小喬“別哭了，去把他全身掃描的X光片給我拿過來。”
“你看你們這位醫生，心就硬的一批，你看他哭了嗎，沒有吧，這都被鍛鍊出來了，你以後也要這樣才可以啊。”
“你，你叫什麼，我去給你取X光片。”小喬道。
“段情。”段情笑了“其實不用去了，我沒拍，不需要拍，我把自己保護的很好，沒受內傷。”
“段情，你姓段，這個城市姓段的可是很少啊。”牧遙道“只是他們家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叫段若嗎？”
“牧醫生，這個城市大名鼎鼎姓段的只有那一個，但是，你敢保證，這幾十萬人口裏，沒有人姓段嗎，你的判斷有點武斷了吧。”
“好叭。”牧遙麻利的將段情身上的傷處理好。
“多謝了。”
段情從床上下來，腳剛沾地，便聽見咔吧一聲，站不穩一下子向前撲倒，牧遙伸手拉住他，把他扶到床上。
“小喬，聽見了嗎？”牧遙道“去把顧醫生叫來，這有個骨折的病人。”
“聽見了，我馬上去。”
小喬跑走了，牧遙蹲下身，不斷試探着向下捏段情的腿。
不摸不知道，這人藏在褲子裏的那條腿，細只剩下皮和骨頭了。
“你骨頭怎麼這麼脆？”牧遙道。
“沒事，老毛病了，這個腿以前就骨折過一次，複發也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段情歪頭“牧醫生，你是在生氣嗎？”
“沒有。”牧遙捏了捏段情的腿“暫時別走路了，一會兒顧醫生來給你檢查，查完，我先送你回家。”
“嗯。”段情應了一聲，而後突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送我回家。”段情笑了“這個就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很快，顧醫生來了，看見段情，嘆了口氣。
“顧醫生，麻煩了。”
“你這條腿，再斷就直接截肢吧。”顧醫生道“讓你好好養，不聽我的。”
“我知道了，這回我肯定……”
“好好養。”顧醫生同時和段情說出一樣的話。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再好的腿也不經你這樣折騰。”
“是，我知道錯了。”
顧醫生很快幫段情處理好傷口，之後便離開了。
“你家在哪？”牧遙道。
“城南。”段情道。
“城南啊，順路，送你回家吧。”牧遙道“等我一下，今天我休班，小喬，你看着他。”
“好，我知道了。”
牧遙走了，小喬看着段情，依舊是滿眼心疼。
“怎麼了小姑娘？”段情看着小喬的樣子“好了好了，要是因為我讓你今天的心情變糟，就是我的過錯了。”說話間，段情像是變戲法一樣，手裏多了兩根棒棒糖。
“吃甜的會讓人開心哦，笑一個吧。”
“嗚嗚嗚……小姐姐不開心了怎麼辦？”段情舉着其中一根小熊的棒棒糖。
“那肯定是你的錯咯，你讓小姐姐不開心了，不開心了，那就讓小姐姐吃掉吧，姐姐笑起來很好看呢。”
牧遙穿衣服回來，停駐在門口許久，看着段情用兩根棒棒糖哄小喬開心。
他隱約記得，小時候，也有一個人拿着兩根棒棒糖去哄他開心，只是過了太久了，記不清那人的臉了。
“牧嘚嘚，風兒用兩根棒棒糖跟你交換，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還沒有他一半高的小奶娃舉着兩根棒棒糖，一本正經的跟他說要哄他開心，漆黑髮亮的眸子裏都是他的模樣，那麼可笑，但卻是那麼認真。
他不記得那個孩子的模樣，只記得那雙眼睛，還有他的名字。
褚風
“牧醫生，你站在門邊多久了？”
牧遙走進房間“我們走吧。”
“那我去拿一個輪椅。”小喬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段情道。
“拿個輪椅吧。”牧遙道。
“好的。”
很快，牧醫生推着一個男生回家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醫院，而對於這個消息，他本人，到是沒什麼想法。
……城南……
“我家到了。”段情道“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不要上去待會？”
“呃……”段情說完才發現自己有多尷尬“那個……”
“好。”
段情的住處在三樓，他們到家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
“進來坐，屋子裏有些亂。”段情單腿蹦將沙發上的衣服拿到了卧室。
牧遙坐在沙發上，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陽台上三盆梔子花放在一起，白色的小花開的不錯。
“牧醫生喝點什麼嘛？”
“不喝了，你坐吧。”
“好，那你隨意。”
一時之間，莫名的有些尷尬，段情想說什麼，可還是被一陣粗暴的拍門聲打斷。
“牧醫生，勞駕去我卧室待一會兒好嗎？”
段情將牧遙推向自己卧室，而後從外面把門鎖上。
開了門，一個穿着西裝的男子，摟着一個穿紅裙的身材玲瓏有致的女人走了進來，毫不客氣的坐在沙發上，那女子雙手都掛在那人脖子上。
“呦，你的生活，過得還不錯嘛。”那人開口道“看來離了家，你也能過得很好。”
“你來做什麼？”段情皺眉“來看我笑話嗎？”
“哎呦，哪敢，我們段氏集團的公子爺落入今天這個地步是我的錯嗎，還不是你自己作死，如果不是某人在父親面前說，你喜歡……”
“閉嘴！”
“你喜歡男人，而且，你就喜歡牧家那一個人，怎麼了，還不能說了，你能做還不準別人說了嗎。”
“不過還好，父親本來就沒把你當兒子，你走不走，於父親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
“既然離開段家了，也乾脆別姓段了，你來段家之前姓什麼，現在就姓什麼吧。”
“說完了嗎？”段情道“走！”
“好叭，不過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母親要不行了，要記得去看她哦，否則去晚了，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滾，不用你操心！”
“好吧好吧。”那人笑着離開。
……房間裏……
牧遙坐在床上，靜靜看着房間裏的擺設，直到，看見了一個八音盒。
八音盒是上面的水晶球里封着兩個小熊，和段情在醫院裏哄小喬開心的棒棒糖如出一轍。
而這個八音盒，他也有一個，只不過，是一個小熊形狀的，而他那個至今還保存的好好的，而段情的這個，卻已經碎了，又好像被他重新黏了起來。
“叮噹……”
空蕩的房間裏響起生日快樂歌，這歌還斷斷續續的。
“咔吧……”
段情剛要說什麼，可聽見這個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走了。”牧遙道“我只是看看……”
“嗯，牧醫生你要是喜歡，就拿回去吧，我這太亂，說不定哪天就碎了，剛才，讓你看笑話了。”
“沒關係。”
“那個，時間不早了，多謝牧醫生送我回來。”
“嗯，我先走了。”牧醫生道“這個八音盒……”
“你拿走吧。”段情臉上露出一絲淺笑“我們有緣再見。”
牧遙走了，段情臉上的笑容也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徹底消失，他杵在原地許久，表情有片刻的停滯，而後整個人奔向衛生間……
良久，段情抬手衝掉了水池裏的紅色，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蒼白的臉，只有嘴唇卻帶着點點梅花，而後抬手擦掉了嘴上的東西，回了客廳。
……療養院……
段情拎着吃的輕車熟路的進了一個房間，一進門，機器的聲音便傳進了他的耳朵里，而這個屋裏，只有一個床，床上躺着一個瘦弱的女子，還有幾個維持生命的機器。
“媽，我來了。”
……牧家……
書房裏，牧遙看着手中的資料“你確定嗎？”
“回少爺，是。”
“知道了，下去吧。”
牧遙看着手中的資料，蹙眉，正要去療養院，卻被醫院的電話打斷。
醫院臨時多了手術，交通車禍，一家三口人，一個都沒有救回來……
這對夫妻很年輕，而孩子才三四歲，都沒了……
等牧遙回神之後，已經又是好幾天過去了，他照着資料里的信息找到了那家療養院，可是卻被告知，幾天前人剛剛去世，當天晚上，人就被帶走了，至於帶到了哪裏，卻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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