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戰·軍破

死戰·軍破

“王爺!”解系幾乎稱得上怒視了。

你就坐視國家戰士流血犧牲,坐視他們去死!你手握重兵,國家托你以重任,你就這樣為天下藩王表率?你對得起信任你的戰士嗎?你對得起天下嗎?——這些話解系沒有說,只有憤怒的火焰在他雙眼裏熊熊燃燒。

“哼。”梁王司馬彤毫不理會,他看着夕陽和夕陽下戰場嘴邊露出微微的笑容來。

河的另一邊上,背倚夕陽的那一側,另一些人也在看着戰場上。

“你們說說,那司馬彤在想什麼?”一身朱紅甲胄的齊萬年問左右,他俯視着戰場一如河對岸的梁王司馬彤。

“我們替他殺了周處,那老賊今晚上怕是要喝喜酒。”任藏說。

“今晚我們也陪他喝喜酒。”李特在一旁笑道。

“司馬家的人都不愛惜自己的江山,這是上天要成全我們!”說話的是綏遠將軍費他,這位費將軍上前一步施禮,做出一副恭賀主上的模樣。

“費將軍說的好!司馬彤肯送一顆好大頭顱給我們,我們自然要笑納。哈哈哈哈哈!”齊萬年大笑,隨即諸將無不大笑。夾雜在笑聲里的是掩不住的山下低沉殺聲。

“晉狗,你死!”狂吼的羌兵呼喊着揮舞着戰刀,刀一下一下的劈砍,羌人戰士眼中滿是仇恨——是你們!你們逼死我的父母!是你們!你們姦汙了我的女人!是你們!是你們要我死!我要殺光你們這些狗官!我要殺光你們這些狗!

發狂的羌兵只攻不守疏於防範,和他對戰的官軍士兵突然矮下身一劍刺入他的腹部,劇痛一瞬間傳遍他的全身,他哆嗦着跪了下去,“為什麼。。。”他質問殺死他的敵人,他的眼中混雜着痛苦和仇恨。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你為虎作倀。。。你該死。。。羌人憤恨之極的話並沒有問出來,他倒下去雙眼睜圓,他死不瞑目。更多的戰士踩着他的屍骨前進,戰線不斷移動,但一切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為了大晉!”官軍士卒的喊聲依然此起彼伏,將士們捨命奮戰,重傷垂死的戰士也不例外,左右是死,何不戰死?

忽然間巨大的響聲從側翼傳來,“是騎兵!”,“狗日的!”,“殺呀!”,“殺一個夠本!”,官軍戰士沒有一個怕死的,他們呼喝着繼續奮戰。而鐵蹄下的那些人,他們一個個英勇的戰死。

“殺!”一個官軍士兵奮力用劍刺向迎面而來的騎士,那騎士裹着風馳來,手中的馬槊當先刺出,寒鋒沒入官軍士兵的胸口,那裏的甲片早就損壞了。

“為了大晉!”一個官軍士兵舉起盾擋向敵騎刺來的槊,“只要擋住他的一槊,就讓他嘗嘗我的劍”,他心裏想着如何殺死敵人。

只是一瞬間的交鋒,馬槊捅在他的盾上傳來巨大的衝擊力,他的盾脫手而出,他心中的勇氣改變不了激戰一日早已脫力的事實。然後他就看見下一騎緊跟上來遞出的馬刀,他聽見利刃切割肉體的聲音,他看見鮮紅的血噴洒在眼前。

“為了。。。”他無力再把這句話說完。

風聲催鼓鼓催馬,寒光映甲甲映刀。龍驤將軍李庠的甲騎猶如雷霆徹地一般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摧毀着一切擋在面前的晉軍戰線,馬蹄之下儘是刀下鬼,馬蹄之上騎士們睥睨四方。

殘餘的官軍已經無力像之前那樣殺傷敵軍的甲騎,那本就是戰場上最強橫的武力,而官軍只是垂死掙扎的孤魂野鬼罷了。

周處眯着眼看着叛軍的騎兵肆虐,他知道是時候出戰了,出戰必是死戰,“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我算是吳臣還是晉臣?”,他低吟着詩句然後冷冷一笑。

“諸位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如若今日我等註定命喪於此地,我周處必先你們戰死。”周處環顧着他四周尚在的部將們,他們身上血跡斑斑,甲胄上散掉的甲片的位置上是深淺不一的傷口,他們的臉上無不肅穆。

“報國就在今日!隨我殺敵!”老將軍一句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轉身奔赴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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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的方向。

“殺敵!”第一聲怒吼在周處身後響起。

“拼了!拼了!”更多的吼聲傳來。

“報國就在今日!”低沉的自語聲夾在吼聲里。

戎行疾切,殘兵鼓勇,四五十將校親衛組成的隊伍緊隨着建威將軍周處沖向軍陣潰散處,前途險惡,生死難料,但是他們依然無所畏懼的進擊。

騎兵殺戮的方向上,隨着鐵蹄下堆積的屍骨越來越多,官軍的士氣趨於崩潰的邊緣。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面對騎兵的踐踏,士卒慌亂起來。

“是騎兵!”士兵驚呼着沒有意義的話。

“頂住!我們跑不了!”嘶啞的喊聲里滿是絕望。

“是將軍!將軍來了!”那是看到周處趕來的士卒在呼喊。

“援兵來了!援兵來了!”士兵們高喊着,似乎援兵兩個字就足以讓人重新鼓起必勝的信念。

“為我大晉!”勇敢的士兵怒吼着迎戰馬上的騎士,他逆着潰敗的人潮一手執盾一手執劍沖向敵人的騎兵。

“為我大晉!”越來越多的戰士應和着、呼喊着,他們一個個挺身迎向敲打着地面的馬蹄,迎向馬上騎士銳利的長槊和雪亮的刀鋒。

禁軍戰士種忌身上負創二十二處,血染甲衣,他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為我大晉!報國就在今日!殺賊。。。”,寒透的身體似乎又有了知覺,他也舉起撿來的刀大喊:“殺賊!”,那聲音聽着遙遠的彷彿是別人在喊,然後他也沖向了激戰的戰團。殺敵還能活,不殺敵就只有死。

戰場上處處廝殺,無一處不戰,本當機動馳援的牙門將軍宮勝從機動戰成了死守。“殺!”宮勝一劍斬殺敵兵后短暫的脫離戰鬥,他看了一眼敵騎陷陣的方向,那裏殺傷狼藉,老將軍周處的帥旗正在卷進激戰的漩渦里。

“將軍在迎戰騎兵。”宮勝看着遠處鐵騎破陣的殺伐景象說道。

“他的兵太少。”夏侯雄說道。

“必須支援。”宮勝目不轉睛的看着廝殺的漩渦中央說。

“這裏呢?”夏侯雄問。

“狗日的司馬彤!”宮勝狠狠的罵了一句。

“如果不是司馬彤見死不救,怎麼會有現在?!”

“司馬彤禍國殃民!”夏侯雄痛罵。

“司馬彤該死!夏侯駿該死!盧播該死!”宮勝痛罵。

凄厲的嘶吼聲亂雜在兵刃的交錯鳴響里,低沉暗淡的雲際徘徊着不肯離去的烏鴉。宮勝的怒火灼熱了他乾燥的喉嚨,像是火焰炙烤了他說出的每一個字。一顆勇敢的心在跳動,每一跳都是那樣清晰,清晰的如目見一團一次次炸開的火焰。

“司馬老賊!我宮應龍必報此仇!”宮勝瞠目欲烈。

潮水般的叛匪又一次悍不畏死的殺來,宮勝一聲狂吼殺入陣中,劍如匹練,盾擊霹靂,一步一殺,步步雷霆,當者無不披靡。

廝殺聲漸熄,當面的叛匪戰士如同風流雲散般旌旗倒伏而去,驚呼聲卻自敵騎攪動的漩渦處傳來,那聲音如浪濤一般一浪浪的席捲,充滿了絕望的餘韻。

“帥旗倒了!”呼喊聲漸漸清晰,又在宮勝的身旁掠過,傳向他身後尚在奮戰的官軍陣線。

“帥旗倒了!”“帥旗倒了!”“帥旗倒了!”一聲聲嗚咽般的聲音漸行漸遠,所過之處官軍的戰線紛紛瓦解,如冰雪消融一般化開,血色層層塗抹。

殺戮的漩渦深處,甲騎策馬斬殺潰散的士卒。

“晉匪受死!”馬刀如風般掠過,血色立刻染紅了刀鋒,騎士的刀藉著馬力輕易的劃開了逃兵的脖子,那逃兵只是聽到馬蹄聲驚恐的回頭,然後刀鋒就在他的咽喉上一抹,血瞬間自破裂的動脈噴射,噴紅了騎士的裙甲。

龍驤將軍李庠放手大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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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戰馬逃跑的敵人還算人嗎?李庠一槊直刺,犀利的槊峰沒入潰逃士卒的後背,將那士卒高高挑起。

撕心裂肺的痛自心臟傳來,被挑在半空的官軍士卒還沒有死透,他想掙扎,但他沒有力氣,他能感到他那顆常年陪伴着他一跳一跳的心臟跳不動了,那冰涼的鋒刃緊緊的攥住了他的心。他痛苦的哀號,拚命的掙扎,卻只有雙腳的半空中無力的亂蹬。

“哈哈哈哈!”李庠狂笑,他手一抖就將那挑在槊上的無名小卒甩出去,他的眼角餘光看到那小卒摔在地面上,然後馬蹄在他抽搐的身體上踏過。

什麼叫覆軍殺將?這就是!什麼叫所向無敵?這就是!李庠只覺得心中義氣無限,似有直擊蒼穹的力量讓他騎着馬馳騁到天涯海角,讓馬蹄踏遍世間的每一個角落,踏平無數的村落、無數的城邑,用他們的人頭來鑄就自己的無上威名。

“晉匪!哼!”李庠冷哼一聲。

官軍士兵的抵抗瓦解,騎兵像風一樣吹過席捲了落後的逃兵和尤在奮戰的勇士。禁軍戰士種忌倒下的時候身上已經負創二十三處,寒冷的甲片上仍有熱血尤未散去的餘溫,但他的身上早已冰涼。他躺在地上睜着雙眼,他看見上方掠過的刀鋒,他看見馳騁而去的馬蹄,他看見半空中灑落的血色,直到雙眼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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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司馬彤大喜之下忍不住說出了口。

人人側目!

解系重重的哼了一聲,夏侯駿側過頭去像是什麼也沒聽到,盧播兩眼盯着腳尖不知在想什麼,索靖面上沒有變化卻是捏緊了手。

司馬彤一聲讚歎之後也知道是失態了,卻也不好再解釋什麼,也實在是無可解釋。就在這眾人失聲的時候有一人越眾而出,開口替梁王解了圍。

“王爺料事如神啊!”只見一個圓滾滾的胖子一臉崇拜的看着司馬彤,他腆着大肚子,把鎧甲不倫不類的掛在身上。

我料什麼了?司馬彤當即看向這個滑稽的胖子,眼神中示意他繼續說。

那胖子眼看眾人紛紛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知道機會來了,他中氣十足的繼續說:“諸位請看,亂匪在河對岸設下伏兵,以我軍前鋒為誘餌,只等我軍主力渡河就要半渡而擊。”

“但是這些跳樑小丑怎麼騙得了英明如王爺,王爺他老人家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破這些賊子的伎倆。王爺停兵在此就是看透了反賊的佈置,天佑我大晉有王爺英明如此,何愁反賊不滅?”

說著這胖子又是深深一揖說道:“王爺您高明啊!下官對您的佩服猶如滔滔黃河之水滾滾不盡,下官佩服的五體投地!”

聽着胖子一番恭維,司馬彤面帶微笑,一臉的胸有成足模樣,等那胖子說完他伸手指着胖子打算誇獎一番“你。。。”,卻是發現不記得這小魚小蝦是誰,“你叫什麼,現在官居何職?”

來了!胖子心中狂喜,他不敢抬頭把要彎的更低說:“回稟王爺,下官叫做黃靜波,乃是扶風國雍縣主簿,本在組織義兵剿匪,聽聞王爺王駕到此,特來附翼。”

扶風國已經失陷在叛軍的手裏了,所以這個所謂的扶風國雍縣主簿當然是逃亡至此,至於所謂的組織義兵剿匪也自然是往臉上貼金而已,在場的諸位聽了這位黃主簿的一番說辭自然是心中有數。

司馬彤說道:“好!難得你一個郡國的主簿能有如此見識。雖然扶風已經失陷,但是能夠不屈不撓組織義兵再戰,這才是為官的楷模,國家就是要重用這樣的忠義之人。”

聽了梁王的話,黃靜波心中狂喜,他當即說道:“謝王爺誇獎,為官剿匪是下官的本分,下官不敢居功。”

在場的諸人笑了起來,司馬彤大笑,夏侯駿微笑,盧播低笑,解系冷笑,索靖譏笑,每個人似乎都在笑,至於那些還河對岸掙扎的殘兵,豈不聞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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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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