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戰?苦戰猶自待王師

死戰?苦戰猶自待王師

題記——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雍州。

“殺!”

宮勝猛然掀盾上揚,對面羌人砸在方木盾上的刀被高高盪起。就是這一個空擋而已,宮勝手中緊握的長矛如毒蛇吐信般刺出。

鋒利的鑌鐵矛頭貫入肉體,羌人臉上只有驚恐,對死亡的恐懼爬滿了他的臉。

宮勝左腳踏在羌人的肚子上發力一蹬,右手一收拔出帶着血的矛頭,它註定還要飲更多的血。

宮勝的腳下已經躺了七八具屍體,他們都是強悍的羌氐戰士,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正面被宮勝擊殺,沒有一個人是背後中創而死。這是一場真正的苦戰。

號角聲聲,四周儘是羌氐戰士的呼喊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晉軍的戰鼓聲激烈狂放,鼓聲里震蕩着有死無生的豪邁,激勵着廝殺的士卒們。

宮勝一手盾一手矛站在大軍的陣列中,毫無懼色的奮力抵禦叛軍的攻勢,他能看見山麓上綿延的敵人大軍,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遠處的援軍還在河水的對岸,他們是這隻孤軍奮戰的希望和理由。

“殺!”一個氐人戰士手裏揮舞着刀沖向宮勝,他圓睜的雙眼裂目怒視宮勝,他的臉上皺起一道道深刻的紋路,那是他必殺必勝的怒火。氐人戰士一貓腰半藏在圓盾后,然後像一頭猛獸一樣向宮勝撞去。

宮勝大喝,也持盾揮擊。

“砰”盾牌相撞的瞬間宮勝感到巨大的衝擊力,那氐人合身一撞的力量並非宮勝單手揮盾可以抗衡,宮勝持盾的手猛然間被撞退了半臂距離方才穩住。

“啊!”氐人戰士狂吼,揮刀砍下,厚重的大刀削在盾牌上,木屑點點,他揮刀再揮盾,猛烈的砍擊連續不斷。

“啊。。。”揮下的刀驟然失去力量,一根長矛已然穿透了他的腹部。

宮勝怒視着彪悍的氐人,矛已經插入了氐人的體內,他必死無疑。

宮勝轉動手中的長矛,下一刻就要拔出。然後他看見了氐人的目光,那是一片仇恨的火焰。

氐人怒目圓睜,“啊!”,他拋棄了刀和盾緊緊的握住了扎入他身體的長矛,像惡鬼亡命一樣衝擊。

決死的力量極強極橫,宮勝只覺手上傳來萬鈞之力。宮勝連退三步,雙腳在泥土裏踩出深深的印跡。

三步之後,怒放衝冠的宮勝全力頂住了發狂的氐人。兩人雙目相交的瞬間,宮勝看見氐人眼中的瘋狂,這瘋狂極短暫,自背後透出的劍鋒終結了氐人眼中的瘋狂。

“是個不怕死的。”夏侯雄拔出劍說,是他回手的一劍了結了決死的氐人戰士。

披着半身正面扎甲的夏侯雄說話間手中方盾豎起,猛烈的砍擊隨即來臨,方盾在夏侯雄的手中向下、向左、向前、向上、向回一轉,砍在盾上的刀當即被盪的老高。

然後夏侯雄順勢駕馭方盾迎上一隻刺向他的長矛,先是帶着弧度的向前切擊,盾牌接觸矛尖後向右一引疏導力道,再猛然一番手向下壓盾,同時收力回撤,立刻就把長矛壓在盾下。

這是夏侯雄的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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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盾旋”,在激戰中屢屢建功。

“謝了。”宮勝的道謝極簡潔,生死沙場上沒那麼多時間閑談,刀劍的碰撞和交流仍在繼續。

羌氐大軍四面環攻,殺聲慘烈不絕於耳。人不再是人,而只是不斷消耗的牲口。激烈的碰撞中一條條生命被終結,宮勝殺人如麻。

“退下去了。”一旁的老兵喘着氣說。

說是老兵其實也不老,高勇年三十五而已,但在宿衛兵而言則算一老兵。而立之年的老兵有着一張英俊的臉,雖然年過三十卻未娶,不是取不到,而是他不想。

宿衛軍本是天家禁軍,用最好的軍械,拿最高的軍餉。領着一份不菲的軍餉,再加上一張出色的面孔,當然還有千錘百鍊的把妹功底,高勇在京師的大小勾欄瓦舍結交紅顏知己無數。背了這一身風流債的老兵越發覺得娶一個女人是虧本買賣。

高勇看着稍稍退卻的羌氐叛軍大口大口喘着氣,他覺得肺裏面燥的像是燒了火,腿肚子在打顫,手也在顫,不是恐懼而是脫力。

高勇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腳下就是屍體,所以他申腳一蹬把一個氐人的屍體蹬的遠了一點。他隨手撈起地上散落的一口刀,他的手還在抖着。

“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派援軍過來?”說話的高勇顯然在期盼着身後一河之隔的晉軍。

“要是沒有援軍呢?”說話的是夏侯雄,他解下了頭盔坐在地上,汗漬塗滿了他的臉。夏侯雄是關中人,土生土長的本地郡國兵出身。

“你說什麼!怎麼會沒有援軍!”高勇怒視夏侯雄,他絕不相信沒有援兵,“怎麼可能沒有援軍!你看看河那邊!王爺的大軍馬上就能渡河殺過來!”

征西將軍梁王司馬彤的本部四萬精銳就在一河之隔的地方,宮勝他們回望河對岸可以見看見如林的旌旗連綿不絕。那遠處飄揚的旌旗就是這些渡河作戰的士兵心裏最大的依靠,只要回頭看一看就覺得心安,援軍近在咫尺。

“可是我聽說梁王和周將軍有仇。”夏侯雄皺眉說出了他心裏的顧慮,他還聽說似乎梁王會故意陷害周將軍,但他沒有說出這句話。

“胡說!王爺名滿天下,你難道以為他會公報私仇嗎!你小心你這是誹謗!”高勇幾乎是衝著夏侯雄在吼了。

“就算梁王和周將軍有過節,但這是軍國大事,梁王不會故意置大軍於死地的。”宮勝說道,他也不相信一位姓司馬的王爺會為了個人恩怨出賣國家的戰士。

宮勝隨意的癱坐在地上,盾牌和矛都扔在腳邊。激戰了一個上午,整整兩個時辰,鐵打的人也要累的垮下來。

宮勝貪婪的呼吸着乾燥寒冷的空氣,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戰鬥怎樣,但一上午的激戰後,宮勝這一隊十名戰士,他是唯一還活着的人。

“雖然我們人少,但是我們拖住叛軍,一旦梁王的大軍渡河攻擊,必能擊敗叛軍。”宮勝說道。

“對,王爺的大軍一定會渡河擊破叛賊的!”高勇說道。

“呱呱”一隻烏鴉在天上掠過。

烏鴉是死者的化身,也是陰間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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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吉利呀。”牙門將軍柄勛看了眼掠過的烏鴉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快步走向陣中主帥所在。

柄勛大步走過陣中的間道,一路上士卒或在整理戰具,或在包紮裹傷,過於激烈的戰事沒有遺漏一個人。

柄勛的鎧甲上儘是血跡,有他自己的,更多是別人的。一上午的激戰他負創五處,所幸沒有大傷,如今也只是潦草的包紮一下。

很快柄勛就趕到了中軍處,他遠遠看見身穿鱗甲的大帥拄劍而立。大帥頜下雪白的鬍子在他身上漆黑的鎧甲映襯下異常顯眼,老將軍已經年過花甲了。

走到近處,柄勛低聲說了一聲“周帥。”然後恭敬的侍立在側。

周處點點頭沒有說話,他默默的看着天空,寒風低沉的呼嘯,除了偶爾飛過不詳的烏鴉,沒有任何鮮活的事物,除了死亡。

柄勛在近處看到周處的甲上殘處屢屢,塗了點點血跡。老將軍並不是安坐指揮,他也帶着衛士廝殺在陣地上。

將軍啊,我們真的不該來啊。。。柄勛心底默默的說,然後他聽見老將軍慢慢的作了一首詩。

“去去世事已,策馬觀西戎。藜藿美梁黍,生死自有終。”老將軍沉吟着,他自知等着他也只有報國一個結局。

義興陽羨人周處周子隱,入水斬殺蛟龍除三害的少年英雄如今已經遲暮。受命西征之前,中書令陳准和伏波將軍孫秀都勸他推辭,但他還是來了。難道討平叛賊不是一個臣子該做的嗎?

周處問柄勛:“傷亡如何?”

“回大人,陣亡一千四百,重傷四百。”柄勛回答。

周處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他又看向遠處的梁山,山上齊萬年的大纛矗立,想來這個時候也在觀察着他們這一支孤軍的形勢。

“我們只有五千人,敵人有十萬,你怕不怕?”周處問柄勛。

“回大人,已經沒有五千了,我們只有三千六百人。”柄勛答道。

“確實沒有五千人了,”周處說道,然後他斷喝“傳令!報國就在今日,凡我大晉子弟當奮發殺敵。”

“諾!”四周的慨然應諾之中,沒人問老帥問什麼不派人求援,既然已經派了三次人去請援,再請一次不好嗎?

梁山上,裹着凜冬的風徐徐掠過,羌氐人的領袖,如今的大梁皇帝齊萬年也在觀察戰場。齊萬年身穿塗著丹紅的扎甲,像是一團燃燒火焰在大軍之中異常醒目。

看着下方的戰場,看着還在作困獸斗的晉軍,齊萬年大笑:“周處文武兼備,如果他獨斷而來,必然勢不可擋。但他如今受制於人,我定要將他生擒活捉。”

“末將願為陛下擒拿周處,請陛下准末將出戰。”甲胄聲響處,當即有人大呼請戰。

齊萬年聞聲看去,說話那人乃是巴氐驍將李庠。李庠其人歷來弓馬嫻熟,自起兵以來每每先鋒摧敵,其勇力名揚三秦大地。其所統領的氐人騎軍乃是齊軍中最為精銳的一部。

於是齊萬年大笑:“不忙,晉匪還有餘力,將軍不妨稍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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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末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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