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五章 夢與醒

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五章 夢與醒

繁星點綴夜空,使得漆黑的天幕也成為了美的代名詞。

人得長生,或許會思量一件事。生命的終點究竟是什麼?是那迷霧疊嶂,陰森清冷的地獄?還是那祥雲霞光籠罩下的天堂?又或是一切泯滅后的無知?

對於活了幾百年光陰的郝孟而言,死亡,代表着存在的意義逝去,逐漸化為虛無。而她存在的意義其實連她自己也十分模糊,說是為了和平,這種大義她自認自己背負不起,可若只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幾百年來都只能在其背後偷偷凝望的人,好像只會顯得自己很可憐?

她孤獨地望着那片星空,星辰光輝時而耀眼,時而模糊。

她抬起一隻手,頓了頓,又突然放下了。

“郝孟,好猛。哈哈.....”她吸了吸鼻子,突然笑出了聲。這句話是當年那人所言,郝孟當時並不在場,那時還極為年輕的冬頭一次在神徒跟前提起她的名字。

自由者流派會永遠銘記那一天,幾乎毀滅東大陸的戰爭在那一日爆發,而郝孟便是其中最閃耀的一顆星。

神徒持劍站在硝煙瀰漫的山巔,腳下踩着萬具屍骨壘起的血色王座,那是獨屬於他的時代,受人仰望,好似一顆熾熱烈陽,無人能與其爭輝。

有一位女子,在他腳下的那處戰場拚命搏殺。那時的她並非真正為了和平大義。她只知道自己的命是站在山巔那人賦予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從一隻路邊野貓成為叢林猛虎,以此報答恩情。可好像又並非如此,這個為了他能奉上生命的女人在最後倒在血泊中時,心底所想的不過是一個十分幼稚的念頭。

救我護我,那麼這一次,換我了。

以前是恩人,現在是戰友,又近一步,可喜可賀。

這像極了青春校園內,女生暗戀一位成績優秀的男同學,在自己不懈努力下終於與他成為了同桌,那副心底竊喜的樣子。

她從未幻想過自己會是一位公主,等待着她的騎士駕馭白馬捧花而來。

郝孟閉上眼睛,她只覺得星光有些刺眼。放空思緒的她不再回憶過去,“郝孟啊,你可是獨闖龍窟的勇士,是連他的厭勝之人都可殺死的猛虎,是能把西大陸攪得天翻地覆的混世女魔頭,一個小小記者就能難倒你嗎?那不可能!”

她起身睜眼,重振精氣神,心中所想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車子啟動,郝孟準備去見楊偉。

就在郝孟離開不久后,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先前車子停靠的路邊巷口處。

楊偉其實一直在等郝孟,他也沒有刻意掩蓋行蹤,在鴨綠江江畔的一棟大廈頂樓,楊偉準備了一桌西式晚餐,此時的他端着紅酒杯站立在天台邊緣,正等候着客人登門。

郝孟果真來到了這裏,早在幾分鐘前,她就從春那裏得知了楊偉刻意發來的位置信息,明知這是一場“鴻門宴”,但她必須來。

頂樓通往露天陽台的玻璃門被緩緩拉開,進門的郝孟一眼就看到了楊偉正拉開椅子,紳士般伸手示意她就坐。

郝孟平靜坐下,待楊偉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她開門見山的問道:“說吧,什麼條件?”

楊偉溫柔一笑,答非所問,“許久沒有與你共進晚餐了,我專門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韃靼牛肉和塔帕斯,快嘗嘗味道如何?”

餐桌旁有着一台老式留聲機,唱片在唱針之下旋轉着,悠揚浪漫的曲聲蕩漾而出纏繞住四周的盞盞燭火和鮮花。曲子出自西大陸一位盲人音樂家,在早前的某一段時期,這首曲子被郝孟所鍾愛。

不過,此刻的氛圍,郝孟並不喜歡。她沒有動桌子上的餐具,只是盯着楊偉,等着他說出自己要的答案。

楊偉自顧自地用刀叉切下一段牛肉,細細品嘗,他微微點了點頭后說:“這位音樂家一輩子都在用曲子述說自己的愛意,可悲的是,他愛上了一位失聰的畫家。”

停頓了一下,見郝孟沒有接話,楊偉繼續說道:“你能來,我很開心,但你遲到了。”

說完這句話,楊偉拿起一個電視遙控器,按下了開機鍵。在郝孟身後牆壁上的電視內,正播放着晚間新聞,新聞的內容正是那位記者所拍攝到的畫面。

新聞的標題讓許多人震驚,“驚現異能者引發火災,因爆炸摔下樓后安然無恙迅速離去。”

電視頻道不斷地轉換着,可是其中播放的內容大同小異。

郝孟沒有言語,直接起身離開了這裏。

楊偉沒有挽留,他知道這一次離開或許就是永別。

在郝孟的背影徹底消失后,楊偉放下刀叉,他抬起雙手捂住臉龐,肩頭微顫,“為什麼?為什麼你寧願做一位失聰的畫家,也不願做我的曲中人。”

可惜這句話,再也不會落入到郝孟耳中。

離開那棟大廈,郝孟便回到了自家別墅,可讓她意外的是,此時Nihil正掐着付重的脖子將他舉在半空,在那雙瞳孔中,郝孟看不到絲毫情感。而他們二人身旁,春孤零零地坐在院子地面,有些駭然地看着這一幕。

郝孟瞬息間來到Nihil身後,一隻手掌按在後者頭頂,光芒一閃而逝,Nihil癱軟倒下,昏迷過去。被成功解救的付重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着,眼中惶恐久久不散,這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而這一切發生的緣由不過是因為他的名字。

春在這時來到郝孟身旁,急忙蹲下身探查着Nihil的身體狀況。

郝孟在三人身上來回注視良久,最終她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眉頭,“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留下這一句摸不着頭腦的話語后,她略顯疲憊地轉身走進了屋子。

回到自己屋中,郝孟倒在柔軟的床上,沒過一會,她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八月九號凌晨,整個東大陸的所有人類民眾陷入了絕對恐慌中,各大媒體就新聞中的異能者事件開始發表言論。字裏行間從一開始的質疑變成了恐慌助燃劑。連續三日,此事件都霸佔着各大報刊的頭條,還有網絡上的熱門話題榜首。

自由者流派開始運作,用盡各種手段想要壓下這股風波。可他們總是屢屢受阻,隱藏於暗處的另一個世界裏的某些罪侍組織開始推波助瀾,他們自然想要隨波逐流,因為他們被壓的夠久了。

一經發酵,此事便一發不可收拾。罪侍開始頻繁地出現在人類視野中,一開始他們或許還會忌憚着自由者流派,可是在愈來愈多的罪侍,甚至是罪侍組織開始聯合佔據人類城池以後,整個東大陸都亂了。

郝孟自那日以後,一直奔波在東大陸各地,帶領着流派成員打殺着那些想要做出頭鳥的罪侍。可就在短短七日時間,自由者流派內憂驟起,大部分成員開始脫離,加入到所謂的“共存”大軍之中,而楊偉與他收攏的舊部手下更是明目張胆叛出流派,自立山頭。

這個在東大陸一家獨大的罪侍組織,開始分離。直至最後,郝孟身邊僅有百餘人跟隨。逐漸勢單力薄的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世界陷入混亂,而無能為力。

郝孟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無法想到,那些與自己有着幾百年交情的兄弟姐妹,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同伴,會堅定的選擇楊偉。他們謀劃了近百年,一直在等,等神徒蘇醒,等那個將他們帶上巔峰的人回來,然後親手將他打落神壇。

八月十號,東大陸三大國家失守,人類軍隊無力抵抗選擇臣服,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楊偉。

八月十一號,東大陸實力最強的兩個國家宣佈合盟,傾盡一切力量與罪侍組織開戰,郝孟站隊人類一方,輾轉各處進行支援。

八月十二號,西大陸罪侍組織過界想要分一杯羹,組織天暫時退出東大陸,無冕者大肆入侵,從未露面的二號目標漸露頭角,以極強實力替無冕者拿下數十座人類城池。

八月十三號開始,戰爭開始愈演愈烈,硝煙炮火下,毫無戰鬥力的人類群眾流離失所,無數寒屍靜靜躺在路邊任其腐爛,腥風席捲不見人還。

維持了僅十天,整個東大陸已經完全變了樣,無數場戰爭中負有特殊能力的罪侍一路碾壓而去,而那些手持槍炮的人類就好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稚童,鋼鐵森林就此更換了主人。

而這並不是那些貪婪的野心家想要看到的結局,自八月下旬開始,罪侍組織在恢復元氣后,開始發動侵略戰爭。而郝孟一群人,成了所有罪侍組織的頭號目標,類似於先前人類世界的通緝犯,被迫地郝孟一群人開始逃離,東藏西躲,如一隻過街老鼠。

八月二十八號,東大陸表面上開始恢復平靜。罪侍成為了這片大陸真正的主人,他們制定了新的規則,而殘存下來的人類成為了最底層的存在。但最基本的一些東西並沒有改變,東大陸罪侍的數量只有人類剩餘人數的三分之一,哪怕他們佔據了城池可依舊需要人類維持一座城市最基本的運轉。

在弱肉強食的規則之下,罪惡之花開始燦爛綻放在所有人的心頭。

八月二十九號,整個東大陸竟同時下起了瓢潑大雨,好似上天太過厭惡這股血腥味。

在一間地下室內,郝孟緊閉着雙眼躺在一張略顯破舊的沙發上。在她的周圍只剩下六位同伴,他們都低頭靜靜地坐着,一言不發。

Nihil,春,依舊還在她的身邊。其餘四人都是一直堅定地跟隨郝孟在那場戰爭中存活了下來。

此時戴着一副面具的Nihil看向郝孟,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世界已經變成這幅樣子了,他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眾人在話語落下后,都看向了郝孟。後者沒有睜眼,也沒有回答問話,好似睡著了一般。

他們一直以為那個神一般的男人會在緊要關頭出現,力挽狂瀾。可是並沒有,直到戰爭結束,直到他們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倒下,他都沒有出現。

“將我的記憶還給我。”Nihil又說道。

郝孟睜眼猛然坐起,雙目泛紅的她對着Nihil吼道:“還給你又能怎麼樣?”

Nihil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他指向一旁,說道:“這場戰爭死了太多人,你們的同伴和親人也在其中,你們會悲傷,會痛哭。可我呢?”在他手指的地方,供奉着數十道靈牌,他緩緩來到那些靈牌跟前,繼續說道:“這些靈牌都有名字,會有因為他們的離去而哭泣的人,緬懷祭奠他們。可是我記不得我的親人,他們或許也死了,或許還活着。”Nihil在此時轉身,盯着郝孟,“可不管怎麼樣,我不想他們死在我的心中。”

郝孟聽到此話,低下頭,“對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用嗎?”Nihil瞬息間來到郝孟跟前,掐着她的脖子,面目猙獰,“你應該去跟那些死去的人說!”

“夠了!Nihil。郝孟已經做的夠多了。”其餘五人中,另一位女子開口喊道。

“於夢,他說的對,是我對不起你們。”郝孟帶着哭腔艱難地出聲說道。她看着Nihil,頭一次在他們面前留下眼淚。

這段日子以來,她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快到她來不及為此悲傷。可當一切都無法挽回,她再也什麼都無法做到時,心理的防線便瞬間崩潰。

Nihil鬆開手掌,春來到郝孟跟前將她抱在懷中。

“九月一號,罪城,我會替你拿回一些東西。”留下這句話,Nihil離開了這間地下室。

除去春與郝孟,另四人皆是看着那道背影。在他們心底,其實始終有些依賴這個男人。那道不太雄壯的背影,在這場戰爭中,替他們擋下了無數刀劍,也曾數次救下他們。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也會讓四人覺得,他很孤獨。

於夢拉着身旁的男人來到郝孟跟前,她將手掌輕輕按在後者的肩頭上,“郝孟,我們也打算去一趟罪城,雖然我們能力有限,幫不了Nihil什麼忙,但我們還是希望,在他取得勝利后,有人能為他吶喊。”

於夢的男人也在此時開口,“對,Nihil是個強者,更是一個勇敢的男人,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幫他敲響勝利的鐘聲。”

二人言盡后,同樣離開了這裏。

郝孟沒敢抬頭去看,她怕看了這一眼,便永遠也見不到了。

剩下的兩人沒有說話,他們來到了擺放靈牌的桌子前,各自拿了一塊空白的靈牌,親手刻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將其放到了親人牌位的旁邊,做完這一切,他們也離開了。

春看着這一幕,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心思單純的她,卻不知道能夠用什麼理由讓他們留下。

她能做的就是記住他們的名字。

“劉希”與“陳望”。

還有那一對夫妻,於夢與李中仁。

靜悄悄的地下室內,郝孟漸漸平復了心緒。她來到那些靈牌之前,上了一炷香,隨後戴上面具,與春一起走出了地下室。在罪城的盛會開始之前,她要做一件事。

那場戰爭改變了一塊大陸的格局,東大陸自八月結束以後,被劃分出了八大版圖,其中無冕者佔據一塊,位於西方。楊偉所在的新勢力佔據了北方版圖,與他接壤的分別是西北阿普蘇學院與東北狼族。西大陸跨界而來的兩大勢力佔據了中部與南部,而東部被本土罪侍聯盟牢牢守住,剩下的最後一個西南版圖被其餘勢力瓜分,最為混亂。

八大版圖領土面積皆不相同,無冕者與阿普蘇學院,還有西大陸自稱是Liberator的組織排在前三。而罪城位於北方,被楊偉牢牢控制着。

關於罪城的那場盛會,開創者就是神徒。這場百年一度的大會將邀請世界上所有罪侍組織前來參加,其目的自然是宣揚神徒的和平大義,他希望整個世界都能如東大陸一般,人類與罪侍和平共存,互不侵犯。但那些來客大多不會在意,他們真正關心的是神徒讓人長生的秘密。而神徒會在這一天,給出十個長生的名額,以此表現他的誠意。而獲得名額的方式便是依靠實力,這也是罪城擂台存在的意義。

早在三天前,楊偉便放出消息,罪城盛會照常舉行,而他將邀請所有強者參加,而不是所有罪侍組織,他更是將十個名額提升到了二十個。他之所以有這個底氣,是因為長生的秘密早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自然還有他的實力。

正是因為這場盛會,將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延緩了另一場戰爭的爆發,東大陸也得到了暫時的平靜。

西南混亂之地的一座小城池內,郝孟出現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這個城池並沒有留下多少戰爭的痕迹,只是某些規則被強者更改,但人類的生活沒有受到多大影響。佔據這個城池的組織名叫“草堂”,是由一個SS級罪侍建立,草堂成員不足五百,而他們也並未做出過於出格的事情來,只是安安靜靜地享受着上位者帶來權勢與自由。

郝孟安置好春以後,獨自一人來到了草堂總部所在。那是一家五星級酒店,酒店內的一切都未曾改變,只是不再接待其他客人。在酒店最豪華的那間套房內,那名SS級罪侍也就是草堂的創建者正享受着魚水之歡。他萬萬沒想到,身處天堂的他會在下一刻墜入地獄。

一道戴着面具的身影悄然來到套房內,沒有驚動任何人。在她的雙瞳中閃耀着彩色光芒,房間內那位草堂之主還有兩位人類女子在一瞬間陷入了靜止狀態。郝孟沒有進屋,她可不想看到那副旖旎風光。她的聲音在客廳內響起,隨後放開了對三人的禁制。

草堂之主在毫無防備下被人控制,他頓時被驚的出了一身冷汗,來人表明了身份,他也不傻,明知自己不可能是她的對手,所以他出聲警告那兩位女子不要出來。隨後他急忙穿好衣服,來到了客廳。在見到那位戴着面具的郝孟后,他惶恐着跪下了下來,“求求您不要殺我,我可以將這個城池讓給您,也可以給您做牛做馬,唯您是從。”

看着身前跪地的男人,郝孟很是厭惡,她懶得與此人浪費時間,在他還未抬頭時,郝孟抬起手,一道光芒籠罩了他,一陣凄慘的嚎叫聲響起,最終這個SS級罪侍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便化為了虛無。

郝孟打開那間房門,趕走了兩位人類女子,並讓她們去告訴草堂的人,她會在這裏等,並讓她們轉告一句話,“臣服或者死。”

不消片刻,草堂內所有能說得上話的人都來了,只有八人,三女五男。

郝孟告知了她的目的,她需要一個身份去參加罪城盛會,而草堂便是她選擇的目標。在絕對實力下,八個人在死了三人後,最終屈服。

而這座城池因郝孟的緣故,正式成為了第一座人類恢復自主管理的城池。不過,終究無法回到以前,畢竟人心難測,當然最好的結果就是,此城所有罪惡行為都將不會出現,面臨的結果只有死亡。郝孟也沒有過多精力去管理一座城池,只能先任其自由發展。

就這樣,郝孟成了新一任的草堂之主,而她真實的身份被掩藏,哪怕是草堂中人也不知道這個神秘強勢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她們只知道,此人殺伐果斷,實力很強,強的離譜。

在接回春以後,郝孟帶着草堂骨幹成員踏上了去往罪城的路途。

好在人類原有的某些社會秩序並未被打亂,各大組織間都十分默契的維持着原樣。機場依舊正常開放,只不過罪侍成為了唯一的VIP群體,享受着所有最優質的服務。

郝孟一行人登上了飛往罪城的航班,這是他們頭一次沒有花費錢財便坐上了豪華的頭等艙。這一切皆是罪侍組織共同建立的一條規則,因為他們在這千百年來,始終戴着一副面具,活在人類的陰影中。

罪城並不大,但是在楊偉驅趕了所有人類以後,這座城池足以容下近三十萬罪侍。不過,楊偉在佔據罪城以後,驅使那些人類為罪城建造了一道高大城牆,並分割開了機場與許多建築群,還擴張了罪城擂台的面積。單是一個罪城擂台就可容下十五萬人。

改建后的罪城只有三道城門,而進入此城的入場券,除了那些登記在冊被人所知曉的罪侍組織可順利進入外,一些個孤家寡人只能憑藉實力進入。

三道城門前,各有一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上面便標註了一條公告,其中有一條明確說明了禁止S級以下的罪侍進入罪城擂台,哪怕是那些罪侍組織也不行。而B級以下的罪侍禁止入城,就是這般規則便擋下了不少人。

九月一號,早上九點整,罪城城門大開。

三大城門前,一群類似於人類特種兵着裝的罪侍正手持着軍用突擊步槍威風凜凜地站立在一道類似於機場安檢門的巨大電子裝置兩旁。

自城門大開以後,便陸陸續續已經有人到來。出了機場,他們需要步行或者駕車去往城門處。而那道電子裝置的作用就是檢測罪侍的等級。通過電子門后,自會有人帶領他們去往該去的地方。

直至傍晚九點,罪城擂台幾乎已經座無虛席。而這場盛會將在十點準時召開。

類似於人類體育場的那處廣闊擂台,十五萬個座位上幾乎都坐滿了人,這個有Alianz體育場兩倍大的擂台,想要找到一個熟人便有些艱難,除非事先約好,所以郝孟一行人在來到這裏以後,她並沒有看到Nihil還有其他四位同伴的身影。

十點很快便到了,盛會正式開始,楊偉上台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后,此番盛會真正關鍵的時刻便到了。

禮炮與鐘聲在這時響起,擂台四周升起絢爛璀璨的煙火。無數道光柱射向擂台中心的那處巨大的圓形平台,在平台四周,有着八根金屬柱子,柱子頂端燃燒起熊熊火焰,而爭奪長生名額的比試也在此時正式開始。

比試的規則很簡單,凡是對自我實力認可者都可上台,進行混戰,跌下擂台便宣告失敗,若是死亡,那也就失去了競爭的資格,期間沒有時間和次數限制,亦可中途加入,也可多次上台,直到無力再戰時。直到十個小時比試結束后,依舊留在台上的人,會按照分數進行排名,前二十人將獲得長生名額。獲取分數的規則也很簡單,將一人打下擂台獲得一分,擊殺一人獲得十分,而被擊下與被擊殺之人的分數不會轉移到勝者的身上,這樣也避免了許多實力強勁之人想要投機取巧最後才上場的局面。

在比試規則明確后,擂台開啟。

只見觀眾席位上,許多人的身形都開始動了起來,他們的速度很快,可是,他們都被一人搶了先。

那是一位戴着面具與鴨舌帽的男人,他站在擂台中心,那雙可見的雙瞳內泛着深邃的墨色光芒,受萬人矚目的他,冷冰冰說了一句讓全場沸騰的話語。

“上場者,死!”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那些個已經來到擂台邊緣的人都止下步伐,他們並非畏懼,而是感到錯愕,他難道要僅憑一人挑戰我們所有人?

所有人的心裏都冒出了同樣的疑問,而那人在這時也用行動證明了他說的話。

只見他的腳底一道“祭壇”迅速蔓延而出,直至佔據了整個對戰平台,他張開雙手,懸空而起,俯視着台下所有人,也就在這時,已經有人登上了擂台,不過也就在一個眨眼間,那人就被他一隻手洞穿了整個胸膛,生機全無。

凌厲的殺伐激起了擂台邊緣那些人的憤怒,他們同時登台,無數道璀璨光芒綻放,而那人輕鬆地輾轉在所有攻勢間,以他們無法企及的速度和力量收割着生命。

一時間,這處擂台成為了一個人的“獨場秀”。越來越多的人登上台去,有些人會聯手殺向那人,而有些則是遊走那處戰場邊緣,伺機而動,有“撿漏嫌疑”。有人跌下也有人登台,有人重傷不起,苟延殘喘,也有人就此倒下,沒了生息。而那人始終還在殺伐,如游無人之境,不可一世。

郝孟盯着場內,她知道那人就是Nihil,可她也沒有想到Nihil會這麼強。

比試進行到兩小時后,場內局勢並沒有冷淡半分,甚至愈發熱鬧。而那位一路披荊斬棘的“殺神”,竟是遇到了對手。

他的對手是個面目全非的男人,這個男人的能力很是恐怖,本就顯得有些擁擠的擂台,有五分之一的位置都站滿了他的幻化身影。以至於這兩人所處的戰場無人敢靠近。

“兩大禁咒現世,這預示着什麼?”郝孟滿臉詫異,低聲喃語道。

正當所有人都被這兩人吸引了注意時,一道劍芒落下使得整個體育場好似都震顫了。

一個劍眉星目的男人緩緩登台,人還未至,劍已到。

此人一出現震動了不少人的心。

他們這才知道,那個男人真的回來了,不過只是在疑惑,他怎麼變了一副面目。

神徒握住劍柄,橫掃而出,就此一劍,百人落台。他在以一種絕強之勢宣告他的歸來。

而Nihil與幽在此刻同時停下攻勢,看向神徒。

三方對望,好似跨越了時間的長河。

“Nihil,摘下你的面具,幽,恢復你的真面目。”神徒對着兩人開口說道。

Nihil與幽遲疑片刻后,同時有了動作。

而神徒也在此時抬手撫過自己臉頰。

“這不可能!”這道話語自多人口中大喊而出。

最為震撼的就是Nihil,他呆望着兩人臉龐,渾身顫抖。

還有組織天所在的位置,常樂,知足,還有所有與付崇相識的人同時站起身,因為這三人的樣貌都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在他們心裏已經死去的人,那就是付崇!

而郝孟靜靜地坐在觀眾席,淚流不止。Nihil或者可以稱呼為付崇是他,幽也是他,神徒也是他。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Nihil抱着頭顱,雙目渙散,口中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他遙遙看向觀眾席內的郝孟,他大聲吼道:“快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你,是我。”幽與神徒同時開口。

可就在這時,常樂來到擂台邊,對着他說道:“你是付崇。”

“付崇?付重?我是付崇?”他跪倒在地,陷入了瘋狂狀態。

就在此時,Nihil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許多畫面,他感到熟悉又陌生,他知道,郝孟將記憶還給了他。

他俯首跪着一動不動,直到他想起所有的事。

爺爺,常樂,知足,柳思思,李由心,紀恨,雙胞胎姐妹,吳為,九號目標。他都想起來了。

殺死紀恨的那一日,郝孟找到了他,取走了他的心臟,並封存了他的記憶,他並沒有死,這也是為何在臨江鎮時她沒有讓自己與常樂見面的緣由。

可是幽為什麼要殺死柳思思,神徒與自己又有什麼關聯,Nihil的行事作風完全不像自己,那個樣子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嗎?

沒人給他答案。

可就這時,楊偉來到場中,以絕強之勢,踢飛了幽。他正面面對神徒,沒有言語,他朝着神徒奔去,以一種詭異速度躲過了長劍的攻擊,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頸,隨後舉起又將他重重砸在地面,再抬起左腳狠狠踐踏。

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先前無可匹敵的兩人在楊偉手下竟毫無還手之力,而恢復記憶的付崇怔怔地看着楊偉。

下一刻,他的胸膛再次被洞穿。

心臟在緩緩停止跳動,他的呼吸趨於虛無,而他周圍的一切好似都慢了下來。他看見了郝孟滿臉淚水地飛奔而來,看見了常樂不顧一切地對着楊偉發起攻擊,看見了春捂着雙眼,彌留之際,他看見了柳思思,那個他深愛的女孩,看見了爺爺慈祥的笑容,他唯一的親人。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這句話從付崇嘴裏說出,同樣的也在郝孟的口中響起。

直至最後付崇閉上了雙眼。

“郝孟姐,你怎麼了?”春的聲音在郝孟耳邊響起。

就在此時郝孟睜開了雙眼。

她呆望着天花板,從模糊到清晰,她才知道她做了一場夢,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春在一旁滿臉焦急地繼續詢問着,郝孟側過身子看着春急切關心的樣子,笑了笑,起身將她抱住,“我沒事,我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你可嚇死我了,你這一覺可是睡了一天一夜,怎麼叫都叫不醒。”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郝孟心中蕩漾起一股暖意。

“我睡了這麼久嗎?”郝孟鬆開春,她問道。

春點了點頭,“Nihil都已經醒了,你還沒醒。”

“外面有發生什麼大事嗎?”郝孟握緊春的肩膀再次問道。

“沒有吧,咱們家的下水道堵了算大事嗎?”春眨了眨眼睛,微皺眉頭。

郝孟勾起手指,在春的鼻尖颳了刮,“算。”

“我先去準備晚餐了,你收拾收拾就出來吃飯哦。”春起身,對着郝孟囑咐道,說完,她一臉開心地走出屋子。

郝孟看着春的背影,微微一笑。

她起身來到落地窗前,拉開帘子,外面並沒有下雨,絕美的星空掛在天幕,她便有些歡喜。

至於她為什麼會夢到這一切,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夢摻雜了Nihil的記憶。那個少年,還有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成為了她記憶里最難忘卻的人。

Nihil,虛無,其實自己也有些自私吧,她只希望這個少年能永遠忘掉那些事,以一個虛無的自己去迎接新的生活。

可夢裏Nihil的那句話,她記得很清楚,當有些人在自己心中死去時,最痛苦的其實是自己。

就在郝孟沉思時,Nihil突然走了進來。

“我是付崇,對嗎?”

郝孟的心突然顫了顫。

在此刻她才明白,楊偉真正的手段,用在了Nihil的身上,而非那個記者。

見郝孟沒有說話,Nihil繼續說道:“外面有兩個人要見你,他們叫常樂還有知足。”

“你會離開嗎?”郝孟沒有回頭,她顫聲問道。

Nihil來到她的身旁,同樣抬起頭看着星空,“我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裏我站上了一處擂台,而我的對手是你。”他收回目光,側過頭看向郝孟,“你不光拿走了我的記憶,我知道,你還拿走了我的心臟。而那個你朝思暮想的人,因為我的心臟而蘇醒了。在那顆心臟里有着我的記憶,對嗎?”

郝孟依舊沒有說話。

“為什麼還要我活着?”Nihil再次問道。

郝孟長舒了一口氣,算是默認了這一切,她說:“你還有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

“那也該我回答你的問題了,我會離開。”Nihil說。

“對不起。”

“罪侍,沒有心也能存活。而你們為了長生,甘願去做偷心者。他所謂的大義,不該玷污你的愛。”Nihil也就是付崇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春站在門口,當付崇離開時,她卻拉住了他。

“你不是偷心者我知道,我也知道全靠你的能力我才能好好活着,所以謝謝你,不過我還是得離開。”付崇掙脫開那隻手后,跟隨常樂他們離開了這棟別墅。

他沒有看到,背對着他的春,抬起手臂抹了抹眼角。

而那位付重,正站在走廊轉角處,靜靜旁觀着這一幕,他開始有些欣賞那個與自己名字相似的少年。至此,少年的一個念頭直接影響了他們的計劃。本以為能給郝孟與那位神徒製造一個恐怖的敵人,沒想到最後,竟是此番局面。他悄然隱去身影,這次謀划並非徹底失敗,他們還可靜觀其變。

八月十三號,恢復記憶,並成功移植了一顆電子心臟的付崇跟隨常樂去往天的總部所在。

郝孟帶着春來到了白雲山,他們並沒有見到神徒,只有冬一人接待了她們。

付重回到楊偉身邊,他們開啟了新的計劃,並成功躲避了神徒的追殺,而那位人類記者活了下來,只是關於那次事件的記憶,被成功清除,世界依舊,沒有改變。

自由者流派在神徒蘇醒后,開始大規模活動,東大陸所有罪侍組織皆被敲打了一遍,而神徒以他的名義向全世界發送了邀請函,那場罪城盛會,也將在九月一號順利展開。

郝孟在東的那間木屋住了下來,長雲山脈的巍巍雪山之巔,她盤坐於此,大雪紛飛,染了青絲化作白頭。那一場夢,讓她深陷其中,久久無法清醒。

幽,神徒,Nihil。因為一場陰謀,他們牽連其中。其實郝孟一直都能夠看透這一切。

七月一號受祭日開始,楊偉便盯上了十號目標付崇,只因為他身負禁咒之力。為了能夠完美激發他的潛能,楊偉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實實力化作幽隱藏在紀恨身邊,甘願做一個言聽計從的手下,並完美策劃了南科學院的那場殺伐,以兩位摯愛身死的雙重打擊迫使付崇發揮出十二分的力量,隨後以楊偉的身份告知自己,他發現了一顆完美的心臟,從中運作,使得神徒蘇醒,他也料到自己會將付崇留在身邊,利用付崇的實力,為神徒開路,所以他將計就計,找到了那個付重,並在關鍵時刻引導常樂二人前來,就此使付崇恢復記憶。可是他們都沒想到,付崇並沒有為此仇恨郝孟,其實連郝孟自己也不知曉原因,就好像自己明知楊偉的謀划,卻一直沒有出手,她開始有些理解付崇了。

因為她跟付崇都開始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是否值得。若是郝孟不再為了神徒,不再將他當做自己的信仰,只是為了自己而活,付崇依舊還是Nihil,還是內心虛無的狀態,是否會輕鬆快樂許多?

他們都不知道,也永遠無法明白。

她因為愛放棄了自己。

他因為愛失去了所有。

誰更可悲?無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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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下起舞的罪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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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罪之始 第十五章 夢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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