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路聞,暈車

第十四章 路聞,暈車

冬日裏,寒風瑟瑟,荒涼的雪原上,兩顆黑點徐徐前進着,天空中,白色的太陽散漫的揮灑着陽光,逃似的飛速爬上天穹的最高處。

離開涼都城已有一旬,一路走來平安無事,如今距離下一個城池還有半天的路程。

因為是冬天,一路上到處都是白雪皚皚的,白色的山林,白色的平原,白色的地平線,白色的天穹。

期待中的不一樣的風景沒有看到,墨白自己到是成了他人眼中靚麗養眼的風景。

午飯時間,墨白下了馬車,照顧着面色慘白的墨鶯。

人偶龍人擋在墨鶯和墨白身前,替二人擋住貪狼痴虎般的目光。

公孫長權拌着鹹菜吃着乾糧,眼睛時不時的朝後方的馬車瞟去,奈何人偶龍人的斗篷太大,半分真容都看不見。

“老爺,你看不膩嗎?”

公孫長權悻悻的收回眼,惡狠狠的瞪了眼僕人,罵罵捏捏道:“都怪你,天天偷窺人家,搞的現在跟防狼似的!”

“我……”

“你什麼你,吃你的飯去,”公孫長權打斷他,“吃完繼續趕路!”

“……”

奔赴京都的路途遙遠,大部分時間墨白都是坐在馬車裏無所事事。

墨鶯有些不適應馬車的顛簸,每當腦袋暈乎受不了時,她就會靠上在墨白身上,昏昏睡過去,由於暈車,她一路上都沒什麼精神,病怏怏的,萎靡不振。

馬車內,趙青松看着枕在墨白腿上昏沉睡過去的墨鶯,唏噓說道:“沒想到墨姑娘竟然暈車。”

墨白輕輕的揉按着墨鶯的腦部穴位,希望睡夢中的她能好受幾分。

沒坐過的人,第一次確實會產生不適感,更別說是這種沒有短程來適應放鬆,直接上長途跋涉的。

但是如今已經有一旬了,從崎嶇山路到逐漸平原,路上顛簸已經不是很嚴重,而墨鶯還沒適應,依舊暈的很。

大概是真的沒有富貴命。

墨白能做的,只能是盡量屏蔽她的感官,讓她在睡覺的時候感覺不到顛簸好受些許。

手指劃過墨鶯的髮絲,墨白幫她梳理着頭髮,經過那次雪山溫泉浴,墨鶯的皮膚褪去了蠟黃色,顯得白皙光滑。

精緻的眉眼,小小的鼻子,櫻桃的小嘴,可愛的耳垂,姑娘本身顏值就很在線,不摻雜污穢的杏眼更是清明透徹,只是生活條件不行,才面黃肌瘦的。

現在,依舊很瘦,跟竹竿子似的。

明明還在發育中的年紀,身體卻一直都沒怎麼長,彷彿是時間在她身上停止,一點細微弧度增幅都不再擁有。

“墨公子對墨姑娘真是照顧有佳啊。”趙青松面色追憶,笑道:“明明出來之前,還是事事被墨姑娘照顧着的。”

有嗎?墨白歪了歪頭。

沉睡的墨鶯輕哼了聲,像是做噩夢了,眉毛皺在一起。墨白輕輕撫拭着她的眉心,將那不安撫去,眉眼疏平。

……

寒風瑟瑟,凍天凍地。

客棧外,穿着棉衣的小女娃坐在台階上,嘴角流着口水,下巴上到處是風乾的口水印記。她眼中無光,神情獃滯,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邊去一邊去!”

店小二提着掃帚罵罵捏捏的跑出來,他揮舞起掃帚,掃帚劃過小女娃的身側,卻是沒打中她。

店小二一臉兇狠樣,眼裏儘是嫌棄,驅逐道:“一邊去,擋着生意了!”

小女娃獃滯的面容頓時慌張起來,站起身屁股都沒拍乾淨,嗦了下嘴角的口水,“啊——啊——”的張大嘴巴啞聲叫喊。

店小二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狠下心掃帚一橫,“別在這兒擋生意!”

小女娃害怕的逃走,躲入街坊的小巷中,等到店小二一番環視結束拿着掃帚回了店內,又悄悄的摸了回去,坐上台階,望着街道繼續發獃。

“老爺,今晚在這裏住吧?”

客棧外兩輛馬車停下,公孫長權抬頭看了眼客棧門前高掛的招牌,餘光瞥見不遠處台階上坐着的小女娃。

傻乎乎的,模樣倒是可愛。

他回過頭,問下車的趙青松:“趙先生,我們今晚再此留宿如何?”

趙青松同樣注意到了那個舉止怪異的小女娃,不甚在意,回道:“公孫大人安排就行。”

“嗯?小白,我們到了?”

墨鶯剛被拍醒恢復感官,下車後腿腳有些漂浮,控制不住平衡,外加腦袋有些暈,步伐扭的跟拙劣秧歌似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倒。

無可奈何,她只能依靠在墨白身上,病怏怏的喘着氣。

墨白看了眼客棧的招牌,這裏應該就是他們今夜留宿的地方了。

他回道:“到了。”

墨鶯捂着空癟癟的肚子,碎碎念念的說道:“肚子餓,什麼時候吃飯啊?”

趙青松恰巧聽到了墨鶯的話,回過頭看向她,笑了笑,道:“墨姑娘別著急,等我們安頓下了,就是晚飯時間了。”

墨鶯靠在墨白的肩上,弱聲弱氣的說:“唔……小白,我想吃燒餅,熱的。”

墨白點了點頭,攙扶着墨鶯進了客棧。

……

天色已晚,寒冬之日,黃昏時的天氣格外的陰沉,日落後,昏暗的街道上寒風陣陣,上一刻還生氣騰騰的街市,下一刻便陷入灰暗的死寂。

行人稀少,行色匆匆。

人偶龍人穿行在街市裡,寬大的斗篷吸引了許多商販和路人。

他們投來好奇的視線,只可惜兜帽斗篷遮擋的效果極好,嚴嚴實實,一絲不漏,令他們窺見不得一分容顏。

人偶龍人停在一家燒餅鋪子前。

“收攤了收攤了,”燒餅鋪子老闆揮手告知:“今天的燒餅買完了。”

人偶龍人伸出手,指了指桌台上還有剩的麵糰。

“不做了,收攤了!”燒餅鋪子擺手。

大冬天的冷得很,花一刻鐘才多掙幾文錢,還不如收攤回家烤火。

人偶龍人丟出一片金葉子。

“金、金子?”

燒餅鋪子老闆滿眼震驚的看着落在手心裏的金葉子,放在嘴邊咬了口。

“真、真的?!”他頓時笑容滿面:“這位爺,您稍等,燒餅馬上好!”

人偶龍人伸出手豎了兩根手指。

“兩個燒餅啊?”

燒餅鋪子老闆喜笑眉開,這一片金葉子比他幹活一天賺的都多,他朗聲笑道:“好嘞,您稍等,我給您現做,熱乎的!”

買到燒餅后,人偶龍人返回客棧。

客棧外的台階上,小女娃嗦着嘴角的口水,已經是晚飯時間,她卻依舊坐在那裏,獃獃的望着街道。

像是聞到了燒餅的香味,小女娃無神的目光忽的有了些許光彩,她朝人偶龍人手裏的袋子看了去。

取出一塊熱氣騰騰的燒餅,人偶龍人對半兒撕開,遞給小女娃較大的一半兒。

小女娃看着遞過來的半塊燒餅,口水也不嗦了,滴到了地上。

她站起身,看了眼人偶龍人,沒有像預料中的那樣伸手拿燒餅,反而是一溜煙的跑上街道,竄進不知名的巷子裏不見蹤影。

將遞出去的燒餅收回袋子裏,兜帽下,人偶龍人的面上沒有任何錶情。

……

吃完燒餅,喝了些清湯,墨鶯休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些許精神。

墨白站在窗邊,望着燈火闌珊的城池默默無言。

“小白,還要多久才到京城?”

墨鶯捂着額頭,走到墨白身旁,窗外的冷風刺骨,凍得她精神頓時抖索了起來,頭也不暈了,腿也不軟了。

她縮起身子抱着胳膊,躲入墨白身後,“好冷,小白,你不冷嗎?”

墨白將木窗關上,隔絕了窗外寒風,屋內,淡黃色的火燭搖曳着。

冬日的天黑的早,但現在還沒到就寢的時候,而且墨鶯白天基本上全在睡覺,此時定然是睡不着的。

趙青松為他們安排了兩間客房,但為了安全,三人基本上每次都是擠一個房間。

墨鶯不想和墨白分開住,環境陌生心裏害怕留墨白在身邊安心些,再者她心裏也有些羞於啟齒的小心思。

至於人偶龍人,站門口待機,根本不佔床位,所以三人住同一間客房,一點都不覺得擁擠。

轉身拉着墨鶯回桌前坐下,墨白緩緩道:“先生說,最快還得八天。”

“八天啊……”墨鶯面色微白,一想到還得坐八天的馬車,莫名的暈眩突的湧現,胃裏翻江倒海起來,剛吃下去的燒餅似乎馬上就要出來了。

墨白靠近她,指尖點在她的眉心,柔聲說道:“別想。”

墨鶯面色逐漸緩和,睜開些許迷離的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發起了呆。

感覺小白變帥了。

是眉毛的問題嗎?

以前覺得軟軟的柔柔的。

現在……硬起來了。

時間磨一磨,夜色便已深。

“我睡裏面。”

習慣了睡床內側的墨鶯自覺的脫鞋上床,縮在了木床內側,她眨巴起眼睛,看向墨白,後者褪下外衣脫下鞋,躺在床外側。

墨白不閉眼,墨鶯就一直盯着他。

以前倒頭就睡,現在睡不着,跟個老媽子似的等墨白睡了才閉眼。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大清早。

起床後到吃早飯這段時間,算是墨鶯一天裏精神最好的時段了。

元氣滿滿。

離開客棧時,墨白又看見了那個嘴角掛着口水的小女娃,她雙手托腮,坐在台階上,出神的望着街道。

……

趕路是很無聊的,所以每到一個城池,趙青松都會打聽些奇聞趣事,以做枯燥的馬車時間的調味劑。

“墨公子,你有注意到客棧外的那個小姑娘嗎?”趙青松的語氣略顯沉重。

墨白意識到,有關那個小女娃的事情與以往歡快有趣的話題不同。

他點了點頭,聽趙青鬆緩緩道來。

小女娃名叫月月,原本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家裏窮,供不起她上學讀書,不到三歲便被家裏人賣給客棧,打工做下手。

小姑娘笑起來像是春天的雛菊,很受客人們喜歡,有不少客人來一趟客棧就是為了看一眼小姑娘那暖心的笑容。

而月月平日裏最喜歡做的,就是在沒客的時候坐在客棧外的台階上,對着人來人往的街道發獃。

客棧老闆明白,月月是在等她的家人來接她,不願打破小孩子的期望,也就索性沒怎麼管。

可誰知,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月月傻了,被客人下藥毒傻的。

對方是客棧的一位熟客,經常來客棧看月月,時間久了,見小姑娘生的清秀,是個美人胚子,心裏動起了歪心思。

他把摻葯的燒餅遞給了月月,因為是熟客,月月也沒有防備,中了套。

若不是店小二剛巧出門撞見,月月就要被拐跑,賣進青樓里了。

那位客人見事情敗露,連夜跑掉上山當了賊,而月月雖被救下,但腦子卻壞掉了,成了傻子,每天只知道坐在台階上發獃。

“那上山做賊的熟客,第一次干這種昧良心的勾當,下藥過猛,毒害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趙青松板著臉,嗓音陰沉着,既有那下藥之人的厭惡,又有對月月可憐遭遇的同情。

他神色憤懣,握緊拳頭,肩膀顫抖着,話鋒一轉,道:“發生了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墨公子知道當地的官府是如何處理的?”

墨白歪頭。

“既已入賊兒,難追也!”趙青松壓抑着情緒,“官居在位,護佑一方,山有賊盤而不剿,民有冤鳴而不問!”

說到一半兒,他面色漲紅,握緊的拳頭忍不住捶打車壁。

“墨公子是不是也覺得那人已經進山成賊,官府確實不好抓?”

墨白動了動嘴,沒說話。

趙青松自顧自的嗤笑一聲:“當地的官服曾數次暴力徵收財稅,嘴上說是用去討賊,實則全都落到了官僚鄉紳口袋裏了!”

趙青松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

昏睡中的墨鶯覺得有些吵鬧,不適的哼了哼鼻子。

趙青松意識到自己嗓門有些大了,失了態,深呼吸一口氣,良久冷靜下來。

“如今賊人滿地,像這樣的事情越靠近京都越頻繁,更有甚者,官府和賊人串通在一起,橫徵暴斂,燒殺搶奪!”

墨白一路上聽趙青松講話,對現在的焱國有大致的了解。

最高位者,追仙求道,荒廢帝業。

放任下方的一眾大臣勾心鬥角,明着里一個勁的罵敵對實力黑心,暗地裏較着勁兒的比誰更心黑。

而且下方徵收的錢財大半兒都進了皇帝自己的口袋,沒錢怎麼追仙求道?

光是京城裏養的那些道士的開銷,就是個無底洞,更別說他們還經常開口要價值連城的物品用於煉丹。

焱國,從頭到尾,從上到下。

全爛了,爛透了。

但不是沒得救。

……

接下來的日子裏,眾人加快了趕路的速度,因為天氣越來越冷了,得趕在大雪封路前抵達京城。

日夜兼程,速度是提快了,就是苦了墨鶯。

“小白,我頭暈……嘔……”

“小白,我好累,我感覺身體不是自己的了,能、能停一下嗎?就停一小會兒……嘔……”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小白……放過我吧……嘔……”

墨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

墨白看的挺心疼的,對此趙青松同樣不忍直視,主動將馬車讓給了二人,自己去了公孫長權的那邊。

為了減少墨鶯的痛楚,墨白索性直接將她打暈,睡着就不會覺得暈了。

墨鶯最近幾天飯都沒吃好飯,時不時的嘔吐又將肚子吐了個空,沒得辦法,墨白只好給她度了些殘存的能量。

只分一丟丟給墨鶯,就夠她很長一段時間不用從食物中汲取能量了。

夜色深沉,今夜是難的的晴天,天空中星光燦爛,肉眼可見。

墨白透過車簾的縫隙觀察着天上的星星,枕着大腿熟睡的墨鶯面色安詳。

夜,寂靜無聲,唯馬蹄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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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生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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