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索命
“小白,你去哪了?”
“衣服上怎麼有雪?”
“外面下雪了嗎?”
墨白剛到家,墨鶯上前就是抓住他的肩膀,一連三問,上下檢查。
墨白站在原地,安靜的任由墨鶯上下其手。
披着兜帽斗篷的龍人跟在墨白身後,像個護衛一樣默默的站着。
確認墨白完好無缺,並無大礙,墨鶯長舒一口氣,婆婆媽媽的說:“昨天才叮囑你要注意安全,今天就一聲不吭的獨自出門,你至少和我說一聲啊,還好沒事。”
墨白聽着墨鶯嘮叨,自覺認錯的點着頭,身後人偶龍人吐出小火球,捧在手心裏。
室內的溫度上升起來,很快屋內不再寒冷,轉而變得溫暖。
墨白抬頭看了眼屋頂的破洞,有了這個小太陽,今年冬天,墨鶯應該不會覺得冷了,還能省油燈錢。
“這是什麼?暖暖的,亮亮的。”墨鶯好奇。
“……”墨白歪頭,該怎麼說?
一個壓縮到極致的大火球?
說出來估計墨鶯會害怕,不敢用。
所以他選擇沉默,一般他不解釋的事情墨鶯都不會纏着讓他說。
這次也一樣。
墨鶯的注意力被龍人手中的小火球吸引,沒有得到墨白的解釋,她越發好奇這個火球的來歷。
至於作用,已經很明顯了。
墨白回到家就讓龍人把小火球吐了出來,室內的溫度可以體感的上升到舒適的區間。
她不用想都明白,這是墨白專程拿回來給她取暖用的。
原來小白是出去幫我找可以取暖的東西了呀……如此想着,墨鶯自行給墨白的外出不報填上了理由。
……
道人神遊萬里的回到了涼都城,剛走到衙門前,他搖了搖頭,收束心神,眼神不再遊離。
回想起那位白衣男子的交代,他整理了一番儀錶,隨後大步流星的走進衙門。
與預料的相同,很快便有差役前來找他,“道長,秦捕頭找你!”
他剛到休息的卧房,茶還沒喝上一口,端着架子問:“可是有急事?”
“道長不再的時候,接連有八起命案被發現,死者模樣慘烈,是出於同一人……”差役猶豫片刻,將人換成邪祟,道:“皆是出於同一邪祟之手。”
“嗯,”道人的反應冷淡,“還有呢?如果沒什麼急事的話,不要來打攪我。”
這還不算急事!?
差役心中不解,又說出一事。
“林家來了個老漢,說是府邸里鬧鬼,二少爺請您過去驅邪。”
道人飲完一杯茶水,長舒了口氣。
“我知道了,待會兒就過去。”
……
“欸,城裏怎的突然多了那麼多巡邏的軍士?”
“還不是……不、不清楚,你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神神叨叨的,有什麼不敢說的?”
“不敢說什麼,我有什麼不敢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能說什麼?”
客棧里,光頭大漢側耳聽着坐客們的閑聊,距離他不遠的一處桌位上,公孫長權手捧瓷碗,喝着暖酒,吃着花生。
“老爺,將軍府的人出動了,看來涼都城裏是發生大事情了啊。”
公孫長權顯然對此不感興趣,喝着小酒,幽幽道:“將軍府……也不知道江老將軍怎樣了,身子骨還硬實不?”
僕人:“據傳聞江老將軍近幾年卧病在床,邊防之事交由長子代理。”
“嘿,”公孫長權面色玩味,“邊防首領替換,都不向朝廷那邊吱個聲。”
“老爺,您覺得朝廷那邊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僕人搖頭,“天高皇帝遠。”
公孫長權搖頭嘆氣:“以前的時候,居天子之腳,何其幸也。如今到好,越靠近廟堂的地方,越民不聊生。反倒是涼都這個遠離廟堂的鬼地方,成了難得的安寧之地。”
磕了口花生,他面色微醺,這家客棧的暖酒,勁兒還挺大的。
他喃喃低語:“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年能在京城看到江家人。”
僕人道:“聽聞江老將軍的長子有一兒,四歲識得兵法,八歲可抬起千斤大鼎,十二歲便混跡軍旅,十四歲時獨自一人深入北境,追殺流寇數百。”
公孫長權面色譏諷,鄙夷道:“都是些什麼傻缺傳聞?把人當蠢貨忽悠?”
“呵呵,也是,小的四歲時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天底下怎麼可能有四歲的孩童就能識得兵法的!”僕人笑嘲:“後面的就更扯了。”
那知公孫長權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挖苦道:“四歲還不識一字,目不識丁,那你可是當真蠢的很。”
僕人:……
……
城北,林家大院。
林二少蹲在一眾捕快圍成的人牆之內,面色苦楚。
“喲,林二少,咋滴啦這是?”
胖捕快碎了口,陰陽怪氣道:“是嫌棄我們這些粗人不夠好看還是怎滴?
咱們兄弟如此貼身的保護您,您還愁眉不展的,很不給我們面子啊。
要不,我給您換一群花枝招展的好姑娘來?”
“不、不用,”林二少扯出難看的笑容,“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一旁,喪着臉的老漢眼神躲閃着,生怕某一瞬對上了林二少投來的恨不得把他撕碎的狠劣視線。
道人帶是帶來了。
但有代價。
是什麼呢?
事情全暴露了。
沒辦法,官府的人已經查到他頭上了,自己又正好過去送了一波。
能怎麼辦?
自爆了唄。
暖閣內,秦梵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把玩着雕琢精緻的玉瓷。
一旁,道人懷中抱着桃木劍,安靜的閉目養神。
事情的大致他差不多理清楚了。
幾個月前,林家二少和父親的小妾偷情,因為紅眼怪之事,最終暴露。
震怒的林家家主將小妾趕出了家門,林二少也因某些不可名狀的原因,丟了男人的尊嚴。
之後那小妾偷偷的來找林二少,希望他兌現當時的海誓山盟,和她一起離開林家。
結果林二少表面上答應,背地裏找人將那小妾強了,一次覺得不夠,多找了幾次,前前後後總計八人。
前被趕出家門,后又輪番被賊人輕薄,那小妾精神崩潰了,可能在某個雪夜,死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
然後,昨天晚上,參與強暴的八個人全部離奇死亡……
雖然死樣和桂花巷的那位不同,但根據從雪融姬那裏得來的情報,他確定都是同一妖所為。
也就是雪融姬口中的水蛭妖。
桂花巷那位是水蛭妖單獨所為,后八位是他控制小妾死去的屍體后,幫助小妾報仇所為。
至於那個水蛭妖是從哪來的,他不清楚,為何要幫助小妾,他也不清楚。
雪融姬沒有多說。
一個倒霉蛋,八個混蛋……
道人嘴角帶着輕蔑的笑容,按照正常情況,今晚還得死兩個混蛋。
屋外被圍着的林二少。
賊眉鼠眼的老漢。
‘真他娘的不想救這種人渣。’道人哼了哼鼻氣,‘但是人族內部的事情,應該交由人族自己處理。’
讓一隻妖來,丟臉!
更別說這隻妖還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在心中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彙報,道人起收斂心神。
“吱呀~”暖閣的門被推開,瘦捕快走快步走入,對着坐在太師椅上的二人道:“頭兒,道長,林家大少爺來了。”
秦梵挑眉:“怎麼說?”
道人拂了拂須,淡淡道:“讓他進來吧,畢竟咱們是客,別人是主。”
瘦捕快看了眼秦梵,後者點了點頭。
……
林家大少是溫柔和煦的走進來的,罵罵捏捏的跑出去的。
路過被捕快們包圍的林二少,這位謙謙公子面露失望,大罵道:“二弟,我真是看錯你了!”
“???”林二少一臉懵逼的看着遠去的大哥,居然有一瞬覺得十分無助。
“喲,大少爺罵罵捏捏的走了,看來你指望的救星也對你很失望啊。”胖捕快一語戳穿他的心思。
林二少面色猙獰起來,‘廢物,都是沒用的廢物,在我需要你們的時候,沒一個有用的!’
……
沒人規定,水蛭妖必須晚上才能動手,但人們下意識的便認定水蛭妖一定會在夜裏行動,連帶着水蛭妖自己都覺得要在晚上去殺人償命。
畢竟,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行動起來不僅神秘,營造的氛圍也怪嚇人的。
“嗬~嗬~這大冷天的,頭兒,咱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啊?”躲在暗處的胖捕快對着手掌呼着熱氣。
秦梵沒有搭理他,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等到天明,但心中隱隱又有些期待,期待會不會真的有妖,期待那個神神叨叨的道人是不是真的會道法。
“呼~呼~”窗外寒風陣陣。
暖閣內,林二少獨自一人坐在太師椅上,空曠的房間裏,他總有種被一雙陰森的眼睛注視着的感覺,脊背涼颼颼的。
獨守空房,不是寂寞,是恐慌。
房門處突的傳來聲響,林二少神經緊繃:“誰!誰在那裏!”
“二少爺,是我。”屋外傳來老漢的聲音。
“大晚上的,過來幹嘛!?”林二少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下午的事情他還沒找老漢算賬呢!
他罵罵捏捏的站起身,走到房門前,剛欲抬手拉開門閘,身子陡然一個激靈。
不對啊,老漢現在被官府的那群人控制着,不可能出現在門外!
可門外確實是老漢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林二少陷入短暫的茫然。
屋外,老漢關切的詢問道:“二少爺,二少爺,您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
“你不是朱宴,你是誰!”林二少猛地回過神,屋外的絕不可能是老漢!
他慌張的倒退,遠離房門,面色驚恐的倒在太師椅上,驚魂未定。
屋外,老漢的聲音消失了。
一切回歸死寂。
“道長?道長!”察覺四周異樣的安靜,林二少開始高聲呼喊。
寂靜,死寂。
呼聲宛如落入湖水中的灰塵,沒有激起任何水花與波紋。
“道長!秦捕快!你們在哪?”
“別藏了!快點出來!”
“我命令你們出來!”
林二少喊的撕心裂肺,屋外卻是半分動靜都沒有,漸漸的他陷入恐慌,身子顫抖着從太師椅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奔到房門前,用力的拉開門閘。
然而那門閘像是粘在了門上,怎麼掰都掰不動!
“朱宴,朱宴你在嗎!”林二少整個人趴在門房上,用力的拍打着門扉。
“二少爺?二少爺怎麼了?”門外再次響起老漢的聲音,這一次林二少沒再害怕,反倒是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大聲喊叫道:“快,快給本少開門!”
“可是,門是鎖着的呀,二少爺得您自己打開。”老漢的聲音中透着奇怪。
林二少氣急,“你怎麼那麼多話啊!給本少把門直接踹開!”
“不行的。”
門外老漢聲音飄忽。
忽悠一陣耳風吹來,林二少清晰的聽見耳邊傳來如嬌似魅的嗓音。
“不行的哦。”
林二少面色煞白,僵硬的轉過頭。
紅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半懸在空,白如凝脂的玉肢緩緩纏上他的脖頸。
女妖舔着鮮紅的嘴唇,魅惑一笑。
“二少爺,您不是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嗎?”
“鬼啊~~~(川!!!”
林二少發出他自娘胎出生以來,最高音的驚叫,在暈死過去的前一秒,耳邊響起道人雄厚的嗓音。
“妖孽!休得傷人!”
……
這絕對是秦梵自穿越以來,度過的最魔幻的一夜,同樣也是最永生難忘的一夜!
大院裏,紅色的身影快如鬼魅。
道人身後無數張紙符升起,他揮動着桃木劍,無數道符凝聚化作利劍,向大院中輾轉飛舞的紅衣女子撲去。
道符在接觸到紅衣女妖時,頓時自燃起來,火光將她包圍,令她陷入火海。
“死道士,你做了什麼手腳!”
紅衣女妖衝出道符的封鎖,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大院內四處亂撞,卻是怎麼也高飛不出,逃脫不了。
道人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回頭瞪了眼發獃的秦梵和眾捕快,大罵一聲:“淦你娘的,都發什麼呆呢,上去砍她啊!”
似是擔心眾人不敢上,道人大手一揮,數到道符貼到了捕快們的身上。
秦梵看了眼焦急的道人,又低眉看了眼貼在胸膛前的符紙,此情此景大有種,你被加強了,快上去送的味道。
他大袖一揮,拔出腰間佩刀,高聲喊道:“沖,妖是有實體的,砍死她!”
發愣的眾人頓時回了神,拔出腰間的佩刀發瘋似的朝紅衣女妖撲殺過去。
也不知道是紅衣女妖長的太像人,還是貼在捕快身上符紙有問題。
明知對方是恐怖的妖,捕快們還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衝上去一頓砍殺。
女妖的紅衣被砍的七零八亂,她頭髮披散,露出尖銳的牙齒與利爪!
“你們,都得死!”
……
無人在意的暖閣中,暈倒的林二少被人打臉拍醒。
“二少爺,二少爺,快起來跑路了!”
……
夜色里,林家外的某處高樓上。
目睹院內酣戰的人偶龍人時不時的揮出一拳,每一拳揮下,欲要高飛逃遁的紅衣女妖便硬生生栽倒在地。
兜帽斗篷隨風飄舞。
紅衣長裙破碎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