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出塞北 第四十九章 有請
酒宴之後,司空玉龍和趙龍城並肩走在潯陽街道上。
其餘眾人,謝靈甫在吃飽喝足之後給司空玉龍撂下句“以後江湖上遇到麻煩事儘管找我”便一個人悄悄溜走了。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其實足以看出謝靈甫對司空玉龍的認可和對這次在潯陽所經歷的事情的認同。
因為對於早已不是武周山那個天之驕子的謝靈甫來說,再入江湖可難的多了,他敢撂下這麼一句話,那麼要是真有一天司空玉龍在江湖上有事情需要他幫忙,那麼那時候的謝靈甫重新進入江湖和武周山的視野,將會面臨鋪天蓋地的壓力和追殺。
可是,邋遢漢子好像根本沒放在心上,這句話說完之後,又自言自語了一句:“去哪裏找個老棉布條呢?青犢總這麼懸着也不是個事兒,拿在手裏又太累,要不隨便找塊布掛在背上算了。”
在葉長樓吃人的眼神中,謝靈甫撒腿便沒了人影。
蘇傾天則是帶着葉長樓、李琴生回城主府。
李琴生本就是蘇滿堂的客人,那個和他一起的師父蘇蘊袍現在不見身影,蘇傾天自然要負責李琴生的安危。不像蘇傾天、司空玉龍他們,李琴生不習武,沒有太多自保之力,雖然破軍應該不會再生事端,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蘇傾天還不敢打這個包票。
而葉長樓,他自己說跟他一起來的那個人去參加了個勞什子會,把他晾在一邊了,他也沒什麼地方好去,所幸就跟着蘇傾天一起去參觀城主府。
葉長樓是典型的心大到沒邊,讓人懷疑這傢伙肚子裏的五臟六腑是不是都被擠到了一處。之前是蘇傾天根據司空玉龍的情報找到的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他在一個小酒館裏喝的七八分醉了,抬起頭看到蘇傾天,便熱情地招呼他一起喝酒。
剛才在酒桌上,葉長樓跟自己說他第一次見到玉龍的時候是在一處荒廢的宅院前面,雖說司空玉龍說更早之前在那個賣劍的鋪子前面見到了他,但他當時忙着和謝靈甫爭劍,沒注意到。當時的司空玉龍披一身雲氅,他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和自己有緣,以後肯定有機會聚在一個酒桌上,或者是同一個戰場上。葉長樓眉飛色舞地說,想不到這麼快就應驗了,果然咱就是和你們有緣,主要是模樣還都俊俏。
蘇傾天當時在酒桌上一直含糊不清地點頭。
緣分真的就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大概在葉長樓的心裏,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咋地,要是合脾氣對胃口,就願意把後背對着對方,敢於掏心掏肺而不去多想更多深的東西。
蘇傾天看了眼葉長樓,自己出乎意料的不討厭這樣的傢伙啊。
司空玉龍帶着趙龍城向西穿過喧鬧的街市,一路上聽到的都是關於昨晚玉蘭樓武鬥的議論。看來不只是在酒樓,對整座潯陽城,市井、街市、家裏友鄰……這都是一件最大最有趣的新鮮事。
走在街上,司空玉龍指着熱鬧的街道,笑着問道:“潯陽怎麼樣?你很少來中原吧,跟想像中的大不大?”
趙龍城隨口說道:“還好。我們北邊腹地的那個虎鬚鎮,真要講起來和這裏差不多,只是沒潯陽大。都靠近西北大漠,來之前就想到了,真要說想看一看的,是李琴生那個小傢伙說的高原雪峰、葉長樓說的萬里樹海,還有中原所謂的崑崙軒轅各大奇峰、傳聞中‘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江南煙雨、滿城佛鐘轟鳴的錦裕二州……潯陽襄陽和咱們靠這麼近,有啥好看的?”
司空玉龍笑着說道:“你還不留情面。”
趙龍城沒有搭話,他在做一個很奇怪動作,好像在試着學司空玉龍雙手籠袖。
司空玉龍看在眼裏,繼續說道:“不過你說的那些我也挺想去看一看的,這二十年不是襄陽就是潯陽,再就是偶爾去過幾次烏州離州,兜兜轉轉都沒繞出過西北三州之地。不過以後總是有機會的,書上說的再好,畫本上描摹的再好看,總還是想親眼去瞧一瞧的,是吧。你們北漠的西庭呢?那裏的景象又是怎樣的,我沒去過,不過想像過,聽說那裏被稱為‘天府’,又該繁華到什麼地步。”
趙龍城這次想了想,說道:“估計你們祁陽的帝都長安和那裏差不多吧,很熱鬧,人來人往,不過咱們北漠能拿出來說的也就這麼點東西了。西庭那邊很多地方都有非常多白石堆砌的建築,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會以為下了滿城的雪。西邊靠海,一望無際,東邊是龍骨大山,是我唯一可以想像出來的接近中原的地方,山上猛獸成群,山腳牛羊遍地。”
司空玉龍認真聽着,頻頻點頭。
趙龍城目不轉睛的說:“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去那裏,咱們可以在皇宮頂上好好喝一頓,反正沒人管得着我,到時候我請你喝最好的酒,潯陽的‘老井’好是好,但是不夠烈,聽說中原的遼北有一種烈酒叫‘燒雪’,不過我沒喝過。”
司空玉龍笑着說好,要是有機會的話。
穿過整個鬧市,越往西邊走便越是人少,建築也越發老舊。
趙龍城皺着眉頭,問道:“咱們真是去找顧千秋?”
司空玉龍說沒錯,“咋地,和你想像的有差距?不敢相信他是住在偏僻的窮地方?”
趙龍城說道:“有一點,不過想得通。連曾經武周山的‘謝白鹿’都變成了的邋遢漢子謝靈甫,再遇到些奇怪的人和事也不是什麼不可理喻的,真要碰到大起大落人生浮沉,這情況還算好的。況且本來就是書中飄渺的人物,我現在反倒有些擔心你說的那人和我想見的是不是同一個,歷史上名字一樣的可不少。”
這次輪到司空玉龍不說話了,只是帶着趙龍城往前走。
走了許久,趙龍城忽然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比較在意。昨晚十方俱誠雖說確實處處留手,沒有傷人性命,但是按照他當時的那個處境,到底是怎麼離開的?你知道的,我在遞出最後一刀之後就昏過去了,聽謝靈甫說你好像到最後都還清醒,謝靈甫自己又不願意說那場戰鬥最後的情況,到底怎麼回事?雖然我們也不知道十方俱誠的最終目的,但是當時都已經打成那個樣子了,怎麼收的場,十方俱誠最後收到什麼退場的命令了?”
司空玉龍眯着眼睛看向趙龍城,現在他這個樣子,倒是和蘇滿堂的狐狸模樣有的一拼。
趙龍城無奈道:“如果不願意說就算了。”
司空玉龍繼續帶路。
趙龍城說道:“其實我倒是有點猜測,在酒樓、在街上也聽到些風言風語,就算他們說的不是真相,不過好歹還是能推測一二的。聽說在十方俱誠全力施為擊敗那兩人之後,出現了一個老人,輕描淡寫地將十方俱誠壓制了下去。是不是就是咱們現在要去見的那人?”
趙龍城頓了一下,雙手攏袖,繼續說著:“你這傢伙瞞着咱們的事情真不少啊,還有圍繞在你身上的謎團。就說那個手持軒轅劍的殺手,軒轅劍,那不是當年在祁陽開朝的時候就收歸國庫了嗎?還有後來一手‘鳴月劍’的劍客,那個不是你爹、襄陽城的城主司空月嗎?以前只是知道他領兵厲害,打架本事也厲害,只是真沒想到是這個層次的人物啊。再加上之前襄陽關前那個金身無暇的小和尚,你的身邊,儘是些不可思議的人。”
司空玉龍笑着轉頭,說道:“那個小和尚去你們北漠了,現在啊,估計快要到虎鬚鎮了吧。以後在北漠遇到了記得多照顧些,他可是個夢想不小的小和尚啊,你們肯定談得來的。”
趙龍城問道:“他還需要我照顧?就他那一身修為,整個北漠能留的下他的還真數不出幾個。”
司空玉龍微微搖着頭,“要的。”
趙龍城說道:“行,真要有那個機會我會注意。不過我有些奇怪,你為什麼非要找上我呢?咱們之前沒得什麼交集吧,襄陽這邊的戰場我都沒來過,只在北漠境內隨便逛盪。而且,你似乎對我沒什麼敵意,不論是之前在襄陽關的戰場上,還是在潯陽城的這幾天。”
“兩國敵對就非得遷怒你這位北漠的皇子嗎?我看你似乎也不是非要置我於死地啊。”
“這你就錯了,之前在襄陽關,我是真想當場殺了你的,只是有那個小和尚在沒殺成。以後要是處在敵對的戰場上,我也不會留手,你自己不也說了?立場不同,各自為戰。”
“嗯。”
司空玉龍問道:“我記得第一次在一個小酒館的酒桌上,你哼唱了一首歌,雖然沒聽清楚,但是還是聽到一句‘悠悠千載,滾滾黃沙,冤魂何其多……’”
趙龍城說道:“是我們北漠那邊流傳的一首歌謠。”
司空玉龍說道:“我當時就在想,就算是不經意地哼唱,但是有心能記住這樣的歌,這大概就是我找你來的理由吧。”
少年們走到了老蟬街青藤巷的巷子口,聞到了濃濃的酒香。
司空玉龍將趙龍城領到院子外面,伸出手,說道:“那麼,顧千秋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