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修行的路（下）
夜白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過現在有一點他明白了，但凡家境好一點的小孩，從七歲起的就會或多或少地開始誦讀一些古籍，應該都是為了這條修道的路子打下基礎。
而自己，相比那些私塾上學的小孩，更像是在野蠻生長，玩命地泡葯浴、喝獸血，各種如同刑罰一般的體能訓練、身法訓練，比起舒舒服服地學習古籍，更像是天天在地獄裏苦苦掙扎。
“所以，師傅你是想我走上另外一條路吧。”夜白白說道，今天夜老頭這番話讓他進一步證實了之前的想法。
夜老頭嘴巴微張，略微有點錯愕，愣了半晌說道：“沒錯，但是這條路太苦了。”
“師傅我已經苦了六年了。”夜白白微微一笑，在他身上有好幾處傷疤，都是在這六年裏留下的。
夜老頭的眼睛似乎有點紅了，這六年裏，他雖然有點心疼如同親孫子一般的徒弟，但是他必須想盡辦法提升夜白白的生存能力。
因為，這另一條路他已經走過，這條路上的艱難險阻太多了，若是夜白白真的走自己走過的路，如今的訓練不過是讓徒弟在離開自己守護他的羽翼后，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白白，這條路真的很苦很苦。”夜老頭聲音更加嘶啞了，彷彿正在回想自己當年的經歷。
“當今修道者，是極為排外的，若是你走上了其他的修行路，會被認定為邪道，在那個時候你可能就要舉目皆敵了。”
“但是兩條修行路，你究竟想走哪一條，決定權在你自己。”
“兩條路，你都可以選，不論你選哪一條，我都可以讓你成為修行者。”夜老頭嘆了口氣，他此時的內心是極度矛盾的。
延續這一脈尚未完成的使命，讓他十分希望夜白白能選這條披荊斬棘、櫛風沐雨的路；但是出於對徒弟的寵愛，夜老頭又不想夜白白選擇這條舉世皆敵的路。
夜白白也思索起來，躍動的火光照射在他的小臉上，忽明忽暗，就好像他此時此刻的內心，也在猶豫不決。
但是他的想法相比夜老頭的，又有些簡單、有些天真，如果是和當今天下所有修行者一樣走修道的路子，那麼自己這六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嗎？
這長達六年的打基礎，維持了長達他將近一半人生的煉獄，豈不是都白費了。
在這裏六年裏，夜白白除了和夜老頭到各個城市裏劫富濟貧之外，其他所有的時間，基本都是在荒郊野嶺里進行痛苦而又枯燥的訓練。
“師傅，我不想我六年吃的苦白白浪費了。”夜白白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師傅。
夜老頭看着夜白白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臉蛋，雙眼之中充滿堅定地眼神。
少年一臉的意氣風發，一如那漫長歲月前的自己。
“和你以後要遇到的事情相比，可能這六年的經歷不算什麼啊……”夜老頭苦笑着說道，“修道者對異己的偏見可是很可怕的。”
“師傅你雖然有時候心眼有點壞，但是怎麼看都不是邪道啊？”夜白白有些疑惑。
從小到大自己在師傅身邊長大，在自己的眼裏，雖然自己的師傅不能說是絕對的聖人，骨子裏也有些亦正亦邪。
但是邪道？那肯定算不上。
平常這個時候，若是夜白白說了夜老頭“心眼有點壞”這種話，夜老頭賞夜白白吃一個暴栗肯定是在所難免，但是今天，聽了這句話，夜老頭的鼻子有點發酸。
“修道，我雖然不會，但是我可以給你找最好的老師，雖然仙路已斷，但是練成元嬰還是可以做到的。”夜老頭說道，“元嬰修道者也已經能夠名震天下了。”
夜老頭也知道自己的徒弟天資聰穎，那麼對大道的悟性肯定不會很差。
雖然神通境的修道者里，能夠再上一層樓，邁上元嬰境界的人，甚至甚至不到百分之一，不過憑藉他的一名故人，讓夜白白走到元嬰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了，師傅。”夜白白堅定地說道。
其實夜白白也並不明白修鍊到元嬰難不難，這對他來說有些遙遠，遙遠到他對這個境界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
他只會覺得，會比自己這六年更難嗎？
“你真的確定選這條路了？”夜老頭問道，他知道他在今夜已經說得足夠多了，也很明確地告訴了夜白白他還有另一條路可以選。
既然自己的徒弟已經決定選擇這條路，夜老頭自覺無需多言，只要做好引路人和護道人的身份就可以了。
夜老頭放下煙桿，煙斗里才燒到一半的煙草還閃着點點火星，他轉頭打開了那個有些陳舊的黑色大箱子。
在黑夜裏傳來“嘎吱”一聲，這個黑箱子的門被打開了。
這個黑箱子又要給門上油了，夜白白聽着聲響，在心裏想着。
只見夜老頭從黑箱子裏拿出一幅古樸的畫卷，他緩緩地將畫卷完全展開，畫卷大約長三尺，寬一尺有餘。
畫卷的軸看不出是什麼材質，黑色而又沒有光澤，上面刻畫著奇異的花紋，夜白白粗粗一看彷彿上面的花紋正遊走在黑軸之上，但是細細端詳卻又發現花紋根本沒有動。
因為整個黑箱子和裏面的東西都是夜白白在整理，所以這幅畫卷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經常擦拭這根畫卷，所以畫卷雖然已經放了有一定的年頭，但是上面沒有一粒灰塵。
畫卷之上則是一片空白，夜白白看過無數次，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夜老頭對這火光細細端詳畫卷許久，滿眼回憶之色。
然後，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打開盒子，夜白白看到裏面放着一顆灰撲撲的蓮子，這是他們師徒倆剛從南滄城拿到的戰利品。
夜老頭取出盒子裏的東西，隨手把盒子扔到一邊。
“白白啊，這顆蓮子便是開啟你修行路的鑰匙，也是開啟這盜天圖的鑰匙。”夜老頭說道。
他面朝著夜白白捏了一個手印，一滴鮮紅的血液從夜白白的眉心飄了出來，然後毫無阻礙地飛進了這顆蓮子。
原本整顆灰撲撲的蓮子彷彿被注入了一顆紅色的心臟，一股生命力開始在這顆蓮子裏面萌動，灰撲撲的蓮子開始閃動着淡淡的綠光。
然後這顆出現變化的蓮子緩緩地從夜老頭手上漂浮了起來，猶如一隻紛飛的螢火蟲，飛進了這張古樸畫卷里。
原本空無一物的畫卷中央，好像被墨水點上了一個點。
夜白白看着畫卷中央多出來的墨黑色圓點，只覺得盜天圖和自己有了些許血脈相連的奇異之感，這是以前他擦拭灰塵的時候從未感受過的。
“這是盜天圖，是我的師傅傳給我的。”夜老頭有些渾濁的眼神里閃爍着回憶之色，“可以是盜賊的盜、也可以是俠盜的盜。”
夜白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是這麼多年看着夜老頭的行事原則，自然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夜老頭話里的意思。
盜天圖雖為名為“盜”，但是正義邪惡在使用者一念之間；此道雖被稱為“邪道”，但邪道絕非道本身擁有的屬性。
“我們一脈的修行法門便是源自這盜天圖。”夜老頭將盜天圖收起，雙手背在身後，正色道，“與當今修道的路子完全不同，這盜天圖的法門走的是吸收天地能量強化己身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