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鷹山行，驪歌千里
《前卷·年少問情》（19138字）
清晨，淅淅瀝瀝的雨點又下了起來，獸潮趁這個時分開始撤退。
數以萬計的獸潮自鎮北峽的屏關隘口撤退，聲勢沸騰喧囂，山谷中眾人聽到響動趕到谷口時候，之前將山谷團團圍困的那部獸群已退走，峽谷中一片戾氣蒸騰、塵沙滾滾。獸潮來時洶湧如流，退時亦同樣如流不絕。在它們後面，一隊一隊的騎兵駕着長弩、握着彎刀銜尾急追，所到之處，弩箭像蝗蟲一樣漫天射出，彎刀肆無忌憚的割裂了妖獸的身體，猶如刀割秋麥，屍體一茬一茬的被砍倒，又被猛烈的馬蹄轟隆隆踩踏，屍堆很快被踩成了泥漿，濺的到處都是。之前的屠殺者現在成了被屠殺者，為了報仇泄恨，為了收攬戰功，追擊的軍隊殺的興起，他們滿身血腥、狠勁勃勃，猙獰兇惡的表情恍如地獄魔鬼，而峭立在風雨中的鎮北峽陰森森的狹窄甬道，就仿若地獄張開的幽冥之眼。
排山倒海的妖獸大潮淤堵在鎮北峽中，決戰戰場上的死傷潰敗令它們的低等頭腦本能的感到恐懼，元嬰、離塵高手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更是讓它們神魂皆冒。弱小一些的妖獸實在沒力氣奔逃了，又害怕得心驚膽裂，於是它們趴伏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向軍隊哀求着。可沒用，戰場上高強度的戰鬥早已讓軍隊的狂性佔據了理性，他們駕馭着灌了烈酒的戰馬騰起雙蹄瘋狂踩踏。收割如麻的騎兵們彎腰射箭、揮舞彎刀，所過之處血肉成泥。這些追擊的軍人們都清楚，在人族眼中妖獸就是異類，軍隊中從不會有把異類當做戰敗俘虜去公平對待的道理！
況且抓俘虜只會減緩他們的速度，妨礙他們多多殺敵立功，遠不如一刀斬殺來得痛快。智慧低下的妖獸們被瘋狂的彎刀砍刀一片又一片，終於知道了求饒無用，只好爭先奔逃。它們互相擠占、踩踏，劇烈的傷勢和疼痛讓它們眼淚汪汪。它們指望那些高等級金丹期妖獸能繼續引領着它們，但金丹期妖獸早已被金丹護衛團給盯上，自顧不暇了。
山穀穀口的金丹護衛團和騎兵們看到得意洋洋的獵手團和騎兵團收割着戰功，他們艷羨不已，也紛紛加入了屠殺的行列。后加入的騎兵和高手擠不進對高階妖獸的合圍中，就索性放棄一個高手應有的風範和尊節，轉而撲入獸群中，對那些低階妖獸大殺特殺起來，血花到處綻放，獸潮被殺得更加倉惶崩潰。
“雲兄，柳兄，我們不跟着一起追擊么？”之前和雲、柳他們分在同一個組的其他高手問道。
柳搖頭：“算了，保留一點應有的人仁吧，這又不是什麼好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不殺這些妖獸，將來它們也會殺我們，跟妖獸還講什麼仁慈人性？”其他金丹們哄然大笑。
柳嘆口氣，解釋道：“作為戰士或者江湖兒女，我們都應該有「生死置之度外」的覺悟。善良和正義未必要成為我們的行事準則，但至少我們不應該漠視生命。戰鬥是一回事，殘暴不仁就是另一回事了，否則我們和妖獸又有什麼分別？”
其他金丹期撇撇嘴，對柳的態度不以為然：大家來鎮北衛城參加戰鬥，是為了獲取妖獸身上的材料和高額的貢獻點，又不是來體驗生活和人性。戰場廝殺也是殺，放縱屠殺也是殺，有什麼不好？再說，成王敗寇，從來如此。正義和人性只是勝利者的藉口。可是古往今來，有誰是靠正義和人性取得了戰爭的勝利的？
雲、柳四人也不着意。這些金丹期所說的也沒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任何一個種族，生下來就有了自己的立場。站在人族的立場，人族和妖獸的關係是死生存亡！軍隊和獵手們的放縱殺戮雖然失之殘暴，但也毋庸厚非，是小惡、非大疾。
雲、柳他們只是擔心，過於放縱自己人性中的負面情緒，去造成殘暴和殺戮，恐怕會慢慢迷失一個戰士的靈魂。弄戰者終將死於戰，殺人者人恆殺之，這句話早就經過無數次驗證。
四人看了看血色浪花淹沒的屏關隘口，沒再說什麼，御劍騰空，轉身朝鎮北峽深處飛去。
飛了約莫一柱香時間，附近一處最高的山峰入眼在望，同時隱隱感知到有隱晦而強大的氣息，四人準備登上山峰查看一番。但一到峰頂，忽然看到了空中的情形，他們大吃一驚。
站在峰頂，可以看到數里之外高空中，有七位元嬰高手排成七星陣勢，對戰六隻元嬰妖主。
鎮北峽和封魔峽被稱為“五州之地、十萬之關”，十分險要。為扼守雄關、坐鎮龍脈，鷹山城在鎮北峽六百里峽谷上一共立了十六道關口，此處是鎮北峽十六道關口之首，空中那些元嬰高手應該是被提前安排在這裏，特地阻止這些元嬰期妖主前往接應妖獸陣營並保護獸潮撤退。
雖然飄着朦朧小雨，但高空中遠遠波及而來的巨大響動卻着實強烈，隔着數里之外，那六隻元嬰妖主凝結法印召喚出的玄離圖騰都能清楚分辨。玄離圖騰仿若一輪太陽，橫懸中空，其間無數朵陽炎離火紛紛揚揚，空氣灼熱若流火。隨着妖獸法印變幻，漫天火舞，卷向七位元嬰。七位元嬰衣衫微動，數息間已向下退出百丈，這下離得更近，雲臻他們看得更清楚。“冰境。”只聽得為首的修者清聲一叱，驀地竟有一道巨大的瑩白極光自空中深處投下，瑩光幽幽，伴隨萬千道玄冰氣息裊裊升騰，天空洋洋洒洒飄起了雪花。
無論是極寒冰息，還是極熱流火，都在迅速奪取空氣中水分，以妖主和修者為中心，往外散開數里的區域內，空中雨滴和水分被奪取得涓滴不存。靠近玄離圖騰處，空氣瞬間被流火蒸干，靠近幽寒極光處，水分迅速被冰寒的護陣靈罩凍結出厚達丈許的冰霜。乾燥的空氣，其對流速度大大加快，加上一極冷一極熱兩處氣壓中心，高速氣流在數里區域內形成了一道巨大龍捲風，雲、煙諸人護體罡氣全開，仍然感覺難以保持平衡，高速氣流帶動的低氣壓使得他們的呼吸也同樣困難許多，但他們仍然死死望着空中雙方的戰鬥。
對修者來說，境界的突破會令修者全身精氣神短暫維持在一個最佳狀態。雲、柳四人突破金丹境未久，領悟力、專註力、反應力正值最佳，他們自是希望通過觀摩這場戰鬥以能夠師法於賢。金丹境是由運用自身之力到運用自然之力的承上啟下階段，可在力量的本質和層次上，金丹罡氣和築基靈力性並無太多差別，只有到了金丹後期進階元嬰境，才能夠做到納自然法則融入靈力運轉中，領悟出性質、層次完全不同的法則之力，並凝結出元嬰。元嬰之力雖然沿循習慣也叫做靈力，但和以身體吸納天地能量再轉化而成的築基境靈力已不是一個涵義了。元嬰之力在元嬰中期可參悟法則化形，在元嬰後期可生成法則具象，為離塵期生出法則力場做積累。另外，法則之力還有一項強大用途：它們能夠封存在同屬性的靈物中，用於製作簡便易用的高階符篆，也因此，製符師是國際上最高端、最吃香的職業之一，因為他至少也是一位元嬰期。
看空中以法則之力具象出冰火海洋的戰鬥盛景，顯然雙方都是踏入了元嬰中、後期的高手。雙方速度都極快，雲、柳諸人的目力根本追不上，而且法則之力能夠化形或具象后，便自帶幻術效果，目力根本無法看破。
龍捲風暴愈吹愈烈，堪堪數晌風力已提升數倍，可見雙方戰鬥能量的碰撞是何等激烈。漫天流火被元嬰妖主凝出一頭陽炎玄龍，向修者席捲而去，七位修者結成的七星陣陣勢立即被破，但趁這須臾間，他們已御劍橫空退開，立即又結出第二道陣勢。
這手絕技讓雲、柳四人目瞪口呆！組陣時，要把每個人的精氣神融匯在一起才能編織成陣勢，難度很高，況且七星陣屬於星辰類幻陣，星辰之道，變幻無常，它對結陣修者的配合度要求是幻陣中最高的！而倘若陣勢一旦被破，修者的靈力運轉和自身狀態都會出現一個靈力紊亂和陣法反噬的負面狀態，要再結成第二道陣勢往往需要更多時間。現在七位修者做起來卻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可見其元嬰之力當真已達到精湛無比的境界！
陽炎玄龍繼續撲來，這次七位修者似乎已想好了應對的手段，便不再閃避。為首修者又是一聲清叱：冰境！其餘六位高手紛紛出手，只見得自空中深處投下的巨大極光倏地分作千萬束細小光柱，每束光柱周圍，又有千萬片冰萼裊裊漂浮，光芒在其間被折射、分光，一時間美輪美奐。陽炎玄龍巨大的身體微微一抖，顯然它也感應出這美輪美奐中，藏着致命兇險。
雲、柳四人卻是另一番感覺。他們出身名門，都不是第一次接觸到元嬰高手。但親身面對元嬰高手的戰鬥時，感覺又是截然不同的。四人情知空中戰鬥情勢定然已是千鈞危急，但奈何他們根本看不出其中之精微奧妙，相比於撲入七星陣的陽炎玄龍的謹小慎微，他們則是伸長脖子使勁瞪着，就想瞅出點名堂。
“哎呀，我真笨，忘了五行精珠了！”雲臻猛地一拍腦袋，對柳說道：“我們頭頂兩方高手的陽炎流火和極寒冰境，也無非對應五行中的火和冰兩類法則，我用五行精珠九個屬性的棱晶布下一道五行陣勢，我們在陣勢中通過五行之間的彼此感應去觀察陽炎和冰境的變化運轉，肯定不會像用眼睛去茫然探測那樣來得模糊無緒。”
“我也忘了我的風骨畫扇了，裏面可是封存着離塵期大能的法則力場，雖然我無法對它作出調節和改變，但我能控製它的強度，而同屬性的法則之間能夠互相感應，對我們用神魂展開探測肯定是有幫助的。”柳張開畫扇，旋即又皺眉：“還有一個問題，我們頭頂上高手們的法則之力都套着一層化形或具象的幻視效果，我們必須有破幻的手段才行。”
雲臻想了想：“我們的小怪獸君身懷上古王族異獸血脈，請它捐兩滴本命精血的話，應該可以破幻。”說完，笑嘿嘿的看着煙青懷裏探頭探腦的小怪獸，“霸王血脈牌滴眼液，誰用誰知道，一般銀我不告訴他，嘿嘿。”
對於雲臻的企圖，一開始小怪獸君是拒絕的，因為，你不能讓它捐，它就馬上去捐。第一它要拒絕一下，因為它不願意捐完了以後再弄些特技上去，然後眼睛“duang”的一下，很亮、很柔，這樣讀者出來一定會罵它，霸王**液還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唬誰呢！連成龍他自己都不相信了好嗎！
這個時候，臻哥就要給小怪獸君上課了：“其實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吶，感情的事呢，是不能強求的。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做人呢，最要緊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你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面吃～～”
煙、袁、柳：……（特么的雲臻你是中了TVB的毒么？）
最後是雲臻獻上兩顆蛻凡丹，小怪獸君才勉為其難達成交易。雲臻把它的兩滴本命精血給大家眼睛滴上，對柳說：“開始吧。”
無形力場和五行陣勢一張開，四人神魂散開其中，就感受到陽炎玄龍和幽寒冰境那極盡華麗的變化中所散發出來的波動感應。不過四人感受到的並不是法則之力的能量波動，而是冰、火的相態變化所引起的微擾干涉。隨着感知漸漸散開，就隱約可感覺冰境中的萬萬千千朵冰萼並不是無規則獨立飄灑，每一朵冰萼都自那光柱中生成，它們看似混亂，實則每一朵都彼此互有關聯，它們的變化與那一道道細密光柱的排列落位暗合法則度規。同樣，陽炎巨龍也並不是純凈結構，它其實是由無數朵法則焰芯有序配位而成，每一朵焰芯自玄離圖騰中生成時，便處在循環流動狀態，而這種流動狀態，顯然也暗含了法則度規。
陽炎巨龍撲進幽寒冰境中，兩道絕強力量撞擊，如兩顆天外流星的際遇。爆炸一觸即發，漫天光華亮如白晝。在爆炸中心，劇烈氣浪堅凝如鐵，霎時間便將直徑百丈的龍捲風崩解。爆炸餘波如縷不絕，轟在一座山峰峰頂上，方圓里許的峰頂被硬生生轟塌！雲、袁四人則第一時間就被狂猛被氣浪給掀飛了出去，四人呼吸不暢、全身酸麻，被每個人眼前皆是白茫茫一片。
等他們回過神來，已經被氣浪衝下了地面，天空中兩方元嬰高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他們獃獃立在原地，望着那座被爆炸餘波給硬生生摧毀的山峰，那華麗無比的戰鬥場景一遍遍回映在他們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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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
雲臻身影在一群雙翼妖獸中遊走，內家綿掌的無形掌印拂過，妖獸屍身頓時下餃子般往下掉，雲臻卻皺了皺眉，似乎對自己的輕功身法仍未滿意，想了想，他喊道：“我先不打了，我想到風行術上的一個問題，要好好推究一下，你們繼續。”說完逕自落回地面閉目沉思。
剩下三人回過頭，直愣愣看着雲臻，表情各異。想了想，又各斗各的。不一會兒，袁琳似乎也有所感悟，也招呼了句“我也有個問題要推究一下”跟着去思考了，這次柳、煙已經見怪不怪了，頭都沒回。到最後，他二人也都紛紛落地沉思。
自近距離體驗了那場元嬰戰鬥后，四人心神、氣機大為兆動，雖無法和元嬰高手一樣領悟出法則之力，但也有助於他們在金丹之力上的感悟。隨着金丹境界開始穩定，假丹穩定成金丹，四人也開積凝練出金丹罡氣，他們沿着鎮北峽漸漸深入，一路找尋結出金丹的妖獸加以磨練，之後又有感於元嬰高手那恐怖絕倫的速度，又專挑那些擅長速度或空間秘術的妖獸，希望提升風行術及空間秘術上造詣。
陷入沉思的四人靜坐在地一動不動，不知時間之流逝，也不知道空中那群雙翼妖獸並沒有離開。倒不是這些妖獸膽大，而是空中遠處有一隊金丹期鷂鷹正在趕過來，它們此刻也同樣在沉思着，怎樣配合那隊鷂鷹幹掉地面上四個傢伙呢。
只是，這些雙翼妖獸也不知道，在不遠處，同樣隱藏着一位負手而立的男子，他的氣息深不可測。
鷂鷹比這些雙翼妖獸更為擅長速度，不一會便飛到。最前頭的四隻鷂鷹見那些雙翼妖獸在示意，又見四人閉目靜坐，便立即加速俯衝。
空中忽然忽然響起一道細密刺耳的呼嘯，嘯聲越來越尖銳高亢，如果肉眼解像度足夠，便能看到空氣和微塵似乎都被一股無形強力所驅動着，竟然在加速螺旋。這是一種高級的飛行技巧：當物體在空氣中高速運行時，會受到空氣的強大阻力，而如果物體即使受到強大空氣阻力也能不斷加速時，空氣就會在物體的迎風面上不斷被壓縮、加速，形成一層高壓、緻密的震蕩激波面併產生尖銳的震蕩聲波，而金丹期的鷂鷹則能夠控製這層震蕩激波面形成更加緻密、高速的螺旋空氣錐，其穿透力極為強大。
空氣錐眨眼即至，四隻鷂鷹的眼中已經泛着得意了。倏忽中卻有青光一閃而過，柔弱青光無聲無息間便崩散了高壓高速高緻密的震蕩空氣錐，隨即又逆氣流而上，掠過四隻鷂鷹身體。一切都來不及反應，四隻被青光掠過的鷂鷹眼中光芒還未消散、巨大慣性下仍保持着俯衝，身體卻詭異的分作兩半！這陡然變故嚇得其餘的空中妖獸哇哇驚叫。
煙、袁四人趕緊站起身來，看着悠閑出手的男子走來，也嚇了一跳：這人竟是之前在空中結成七星陣對抗六隻元嬰妖主的那個領頭的修者，一個至少是元嬰後期的高手！
空中鷂鷹和雙翼妖獸一感知到這男子突然釋放出來的氣息，戰戰慄栗轉身欲逃，男子又淡淡瞥了它們一眼，立刻它們連逃跑的勇氣都崩潰了。男子轉過臉，目光落在煙青身上，忽然問道：“小姑娘，你的劍法和風行術造詣都很不凡哪，我觀你出手，已具有了三清劍派某位前輩的三分風采。”仔細想了想，又道：“不知你與梅映雪前輩可有淵源么？”
煙青點點頭：“她是我師祖。”
“你是「越女劍」的座下傳人？”男子眼光愈加亮了三分，帶着期待與熱切接着問：“那不知「靜雨劍」陳靜容姑娘……”
“她是我恩師。”
“啊！原來你還是靜容姑娘的學生！”男子驚喜的喊出口，“梅前輩和靜容姑娘一切都好吧？”
“都很好。師祖八年前進階歸真期后，便常年在養心峰靜修。老師四年前進階返虛期后，就代為師祖主持門派長老院諸事宜。”煙青答完，觀男子臉上沒了詢問之意，就反問：“不知前輩高名尊諱？”
“我姓蕭，蕭之辰，在龍虎宗劍道院供職，叫我老蕭好了。”男子擺擺手。
咦，又一個姓蕭的？雲、柳古怪的眼神對視一眼。之前第33章里，與獸潮會戰時，城牆上的作戰總指揮和戰場上的軍隊主官、副官等一系列角色就都是姓蕭的——蕭家不愧是閱文集團的第一大家族啊，每年都要向玄幻界、仙俠界、斗者界、都市界、魔武界、異能界、武俠界、言情界輸送大量人才。
“可是十多年前名盛寧紹十三州的「北辰劍」蕭先生？”煙青肅然起敬：“今曰得見，榮幸之至。”
“我這點名頭放在萬眾敬仰的『越女劍』梅前輩以及風采卓絕的「靜雨劍」陳靜容姑娘面前就不值一提了，能遇到她們的傳人，應該是我的榮幸才對。”老蕭笑道，見雲、袁、柳面有疑惑，便解惑道：“你們年紀、資格都還淺，所以暫時還接觸不到。在華夏大陸的高層次修真群體中，「越女劍」（如是男子，則稱「越子劍」，下同）三個字，那就是咱們東南大地上的修真榮譽的象徵。像華夏大陸其他地域也有諸如湘妃劍、素女劍、秦女劍、龍女劍等，這種崇高榮譽每一代都只會推選一位。當年梅映雪前輩不僅是頂尖劍師，其風采、氣度、公信更是折服萬千，因此被公認為咱們東南大地上當代的「越女劍」。陳靜容姑娘則是梅前輩的學生，十多年前我們那一代青年在江湖上闖蕩名聲時，靜容姑娘之劍法、風采，九州俊秀無不敬慕傾心。她先是獲修真聯盟之邀，前往未央聖山參與編撰了煌煌傳世的《未央劍典》，隨後當東南大地遭受盜匪、倭寇的禍害時，她以一柄「靜雨劍」劍盪寧紹十三州所有盜匪倭寇的美名更是閃耀流芳。像我那個時候年青氣盛，自然也免不了緊隨着靜容姑娘的仙履芳塵，甘願做一隻亦步亦趨的newbee。”
“蕭先生可不是nobody哦，老師偶爾也會和我說起十多年前往事。當年蕭先生在東南水域交遊廣闊，俠名遠傳everybody，後來還參與組建精英聯盟，御劍乘風，奔赴東海，蕭先生一柄「北辰劍」挑上瀅澪海域群島、令所有倭寇盜匪退避三舍的風采，老師也很欽佩呢。”煙青娓娓敘來。
“能得靜容姑娘一贊，受寵若驚呀。”老蕭咧開嘴，笑的像棵八千年的人蔘一樣，“當年那也是英雄輩出的年代啊。我們那時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當時我和靜容姑娘這一輩的青年弟子有感於獸潮、災禍不斷，本想集合精英聯盟去對抗獸潮、掃蕩禍亂，可是始料未及的一場引仙浩劫，將修真界的頂級力量全部葬送在引仙遺址中，讓各大勢力、門派遭受滅頂之災。浩劫過後，獸潮、天災、動亂又接連爆發，情勢就更加雪上加霜，我們不得不告別了那段萍蹤俠影的自由時光，匆匆回到門派，挑起上一輩師長們來不及傳下的擔子，這一挑，就是十多年哪！”
煙青笑道：“老師回到門派后，偶爾仍會遊歷東南、嶺南一帶，所以對江湖上後來發生的事情也略有了解。據說蕭先生回到門派后便盛名不傳，「北辰劍」雪亮劍芒也不再映照於江湖道上。老師後來說，江湖上從此可就少了一位正直洒脫的俊傑俠客了。”
“哎。當年我回到門派后，迫於家中壓力選擇了結婚成家，這一下，豪放不羈的心就有了束縛。等過了而立之年，就更加樣樣都是操不完的心：妻子、孩子、票子、房子、位子（雲臻另外再默默幫他補上：還有丈母娘、小舅子、小姨子、小馬子……）。邁入中年的男人就是這樣，里裡外外都有人指望着你：家庭責任需要你負擔，部門發展需要你賣力，人脈關係需要你調節，囯家領導需要你點贊，經濟下行需要你刺激，社會主義需要你建設，螞蟻花唄需要你消費，前輩長者需要你孝敬，晚輩後生需要你培養，自身成長也不能落下，不然淘汰后可能就得去跳樓——這前後左右都是壓力，把人逼得連軸轉，根本停不下來。小確幸的生活似乎是汩汩向前，可是得到的越來越多，負擔的也就越來越多。至於年青時那份任俠豪氣，早就隨風飄散了。”老蕭戚然一笑，彷彿十幾年庸碌煩雜中的唏噓無奈，都縮影其中。
煙青亦是玲瓏女子，見觸到了老蕭的low-tip，趕緊調節氣氛：“可別這麼說哦，您在江湖上是聞名遐邇的俊傑俠客，在家庭中自然也是琴瑟和諧、溫文爾雅的好丈夫了。小確幸的家庭生活雖少了江湖上那種自由洒脫，卻另有一番溫馨幸福呢。想想看，早晨起來梳個美美的妝，出了卧室就看到正在take-happiness的丈夫和孩子。”煙青一邊繪聲繪銫的說，一邊扮着身穿和服的東瀛婦女的動作：“這時就端上一杯溫暖的早餐奶，並且甜美的和他們見禮：阿里嘎多裹扎以馬斯，哦哈喲～。或者是下午買好了菜，然後淘米、做菜、煮湯、烹茶，等待孩子和丈夫回來，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溫柔的開門迎接他們：哦嘎里納薩，庫茲卡撒西馬斯～。這樣的生活，想想就覺得很幸福呢。”
這番圓融而又不失風趣的舉止，立即讓大家哈哈大笑。老蕭贊道：“青小姐這份靈秀，已然有靜容姑娘的十足真傳了。看來下一代「越女劍」又會在你手中劍聞天下、發揚光大了。”
煙青連稱不敢：“區區蒲柳資質，不及蕭先生之一二，您謬讚了。”
“老蕭我活了幾十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哦。說起資質，我才是真的很普通，修了幾十年才勉強晉入離塵，比起你的老師，我都可以算得上是又笨又傻了。”
一邊是離塵期大佬，一邊涉及自己老師，煙青作為學生晚輩倒不好應話了，雲臻幫她接過話道：“蕭先生何須自薄，人生在世，各有福緣。吶，這種事情呢，至聖、亞聖兩位先師早就說過了，孔子曰：傻人有傻福，儍b就沒有！孟子曰：孔子說的對！”
蕭/煙/袁/柳：……
“話說回來，你們四個很有膽魄啊，敢挨得那麼近來看我們這些老傢伙的戰鬥。不過我看到你們四個剛才的行為有點怪異哦。”老蕭問完煙青師祖、師尊的近況，跟這些晚輩又沒什麼交情往事可敘，便轉換話題。
“說來慚愧，之前領教到你們的戰鬥和速度后，我們想在金丹之力和輕功上取些經，所以就結隊深入鎮北峽，藉助戰鬥來體悟，可惜還是弄不明白。讓您見笑了。”煙青有點小尷尬道。隨即又欣喜——老蕭話里話外的指點提攜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哈哈，沒有沒有，諸位神采非凡，所接受的師承自然高出老蕭我不知多少倍，豈敢見笑啊。不過相逢就是緣，若不嫌棄，我倒願意給你們講一講。”老蕭說完，突然間伸出右手並指成劍，劍芒緩緩斬出。
這一斬，沒有技巧，也不搶佔先機主動，似乎自然無奇。可不知怎麼，空中那些鷂鷹、雙翼獸無論怎樣躲，就是躲不過。看似柔弱緩慢的劍芒，卻輕而易舉就穿透了整個妖獸陣群。“金丹之力，重點便是這個‘力’。法則之力則不同，重點是‘法則’而不是‘力’，剛才你們看清楚了嗎？”老蕭道。為了清晰演示，他用的是最基礎的起手姿勢和最純粹的元嬰之力，沒有用招式技巧，也沒用法則化形或法則具象的高級手段。
煙、袁四人卻深深震撼！這一斬落在她們眼中，不講究任何手段與藝術，卻渾若天成！因為它的樸實、自然，所以更加接近力量的本質！所謂大巧不工，到了這等境界，力量本身就是藝術、技巧，又何須去刻意追求？四人中，袁琳的劍法是最高超、最美妙的，被柳讚歎為空靈若雪、無跡可尋。可是，袁琳只是金丹之力，做不到元嬰之力那樣融入法則、自成一體，她劍法上的空靈、曼妙只是武技上的視覺效果，並非真的無端倪可循。
比如，她劍法再空靈曼妙，出劍時都必然會帶起空氣與靈力的波動，如果給對手足夠的反應時間，這種波動的跡象是完全可以察覺的。而老蕭那一斬，他融入了風之法則，把帶起的波動全都融進風中，境界比他低的對手根本無法察覺。當然，若境界比老蕭高的話，比如返虛期、歸真期，能生成法相神通，那自然另當別論。
另外，如果袁琳和老蕭一樣，也在無端端的情況下突然用右手揮劍斬出，那她左肩肩部為了維持平衡就必定會有強迫調節，而如果她伸腿飛踢的話，那她的腰部就會有強迫性平衡反應，這都是不可避免的端倪。但這種端倪老蕭就不會有，如果把他所有動作都進行模型分析的話，就能發現那完全是連續且平滑的，沒有一絲強迫和突兀，就好像他的任意舉止都代表着力學法則。
這種能力，雖然還算不上是「言出法隨」，但煙、袁她們肯定是望塵莫及的，這點老蕭也知道，所以他的演示是為了更清晰的給他們定位一個方向：如何運用自己的金丹之力，在力量的技巧和本質之間做到平衡調和、不失偏頗，為進階元嬰打好基礎，少走一些彎路。
“再說說空間秘術與風行術的法則奧義。”老蕭接着道，“你們處在金丹境界的高度，看到的是：夫物芸芸、各有其根！而上升到了自然法則的高度，我們看到的則是：天生萬物、其類同一！所以對你們來講，首先要學會的是提升自己的思維高度，要學會納入‘自然的尺度’去看待事物。”
“不要因為事物的未知或強大就妖化它們，也不要因為事物的普通和弱質就無視它們。渺小的花，可以生生不息；狂暴的雷，可以叱吒九天。它們存在，它們運行，那就有它們存在、它們運行的奧義和力量！所謂法則，就是去研究這個力量的表徵的。當然，法則也是在不斷變化、愆衍的，對法則體系的研究那就又升到了奧義的高度，比奧義更高的還有混沌、奇異、造化本源等，不過能夠研究那些玩意的已經不是人了，是神……”
“呃……老蕭，你好像有點扯遠了。能不能告訴我們具體該怎麼做？”雲臻一頓暈頭轉向。
“具體啊？呃……”老蕭眨巴着眼睛，泛着神棍的光澤，“既然是風行術，那具體就去研究空間和空氣唄。吶，首先我們知道，空氣中運動的物體會受到地心引力、潮汐引力、世界磁場作用力、空氣阻滯力等，它們每種力都具有梯度場、旋度場和散度場，所以接下來可以用拉普拉斯方程去建立解析模型，再用最小作用量原理的哈密頓變分法及布朗運動的隨機過程進行求解分析。這樣，我們就可以得出一個不含時的本徵初始解。然後我們考慮更複雜的條件，比如說運動速接近音速時，就要考慮音爆效應和共振效應，當速度接近光速時，我們還必須引入洛倫茨協變以及非慣性等效原理，倘若速度突破了光速，那麼平直的歐幾里得空間性質已經不適用了，我們必須考慮光爆效應、非歐幾何空間性質以及遠阿貝爾規範場的超對稱不守恆情形。此外，考慮到流體具有張性、粘性、湍流等性質，如果要建立精確模型的話，我們還需要對非線性偏微分的納維葉—斯托克斯方程的存在性與平滑性進行分析……”
袁/煙/柳：……
“老蕭你是在幹啥，研究怎麼把我們送上天么？”雲臻弱弱問道。
“嘻嘻嘻。”老蕭鬼魅狂狷一笑：“沒看出來嗎，我在吹牛b啊。吶，這種事情呢，至聖、亞聖兩位先師也都說過的。至聖云：沒事吹吹b，賽過打飛機。亞聖云：吹吹更健康。”
袁/煙/柳：……（默默流淚：不就雲臻剛才調侃了你一下么，你好歹離塵大能啊，至於跟他一樣的低級惡趣味么？）
雲臻則在心裏腹誹：你繼續吹，我今天劍也不練了，就聽你吹b。
“呵呵呵，好啦，回歸正題。你們都是頂尖之材，要做的應該是創造，而不是學習。誠然，創造比學習更艱辛、痛苦，但只有通過創造，才能去打破別人的規矩，建立自己的規矩，開闢自己的天地。所以，我只能給你們指點一下方向在哪，卻不能把我的東西直接灌輸給你們——否則那就是在扼製你們的智慧力與創造力。”談到修鍊方面，老蕭的神色變得十分恭正，接着道：“關於空間秘術與風行術，我送你們一句話：跟隨風的幅步，跳動風的頻拍——別小看這簡短的一句話哦，它可包含了風行術的所有法則、變化。另外你們還要記住一句話：我們探索自然規則，但千萬不能信奉自然規則！”
“這是為什麼？”煙青問道。
“因為修行的本質是逆天而行、逆自然而行！領悟自然法則只是修行之手段，不是修行之目的。況且，自然法則都有它的局限和極限，可人的潛能是沒有極限的，如果你信它、奉它，那你就是自己把自己的潛能給束縛住了。”
四人聞言，怔然肅立。
“不好意思，我還要趕赴封魔峽，進入十萬群山掃蕩獸潮餘孽，就先別過啦。青小姐，還請代我向梅前輩和靜容姑娘問好。”老蕭告辭道。
“今天得蕭先生指點提攜，倍感榮幸。祝前輩大駕凱奏。”煙青恭敬道。隨即又屈腰福禮，風趣的做了個恭送貴客的動作：“哦ki哦庫達賽，哦哈喲～”她聲音與動作配合得惟妙惟肖，逗得大家捧腹不已。
老蕭笑到岔氣：“我家那位虎婆娘要有青小姐你一半的風趣、大氣啊，我老蕭倒願意用三十年陽壽去換了。”
“蕭先生這樣說的話，那您也不夠大氣哦。”雲臻掰着手指頭細數道：“煙青的一句‘哦哈喲’，就可以換掉您三十年陽壽，那如果尊夫人（或者尊姨太/尊小妾/尊小秘……）會說上幾句刺激火爆的‘雅咩蝶～雅咩蝶～’或者嗲聲嗲氣的‘撒浪嘿～撒浪嘿～’的話——那您還不得激動的把下輩子的陽壽給透支掉啊？”
“哈哈哈。”這下所有人都笑趴在地。
※※※
得益於老蕭的點撥和一路上豐富的修鍊資源，接下來幾天四人實力突飛猛進，直接闖到了鎮北峽最深處。
到了鎮北峽十六關的底關，再深入前方，便是十萬群山中的著名險地“藍霧澤”。此刻，柳正在看着地平線外的水澤茫茫深處，雲蒸霧宕、浩淼無垠，風從蒼茫水光天色中吹來，令人心中開闊。
這樣神清氣爽、自由呼吸的感覺真美妙啊！柳深吸一口氣。望向立在水邊的三人，躊躇良久，終於還是開口：“古人云：自恃勇者而不殆，可以謂之「強」……，而諸位俊采神馳，更是強手中的強手……，柳平生之志，便是遊歷天下、會盡強手……”
“你別再絞盡腦汁憋字眼了，否則一會兒打起來，你的智商怕是要不夠用了。”雲臻哈哈笑道，“其實我們都技癢難耐呢，只是大家情誼深厚，‘打內戰’的名頭實在不好挑，所以都等着你來挑這個名頭咧。”
柳點頭道：“我們的試煉到這裏就基本圓滿了，現在‘打內戰’，可是一點顧忌都無。自古以來就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雲兄，你的「佩鳴劍」我可是期待已久了。”
當然，柳的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可在心裏肯定是有一點私心的——傳承了優秀教育和優秀基因的他，代表着西北大地修真文明最前沿的發展方向，而雲、袁、煙三人，可以算得是東南大地上年輕一代的最優秀代表，所以，這場切磋也可以視做為西北與東南之間最前沿修真體系的碰撞，彼此可以揚長補短、驗證促益。
“哎，該來的總是要來，躲也躲不掉。”雲臻如何不明白柳的想法？但他也存了同樣的心思，所以一拍即合。兩人裝模作樣的嘆口氣，不約而同道：“那就來吧，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想不到你我之間，終究還是難免一戰！”
煙青：“咦？你倆說的這句話感覺好熟悉啊。”
雲/柳（得意洋洋的）：“當然啦，這也是TVB的經典台詞嘛——打架的時候來上這麼一句台詞，男主角的氣勢和風度那絕對是倍增啊。”
煙青（若有所思）：“哦，是嘛？那你倆知不知道，TVB還有另外一句在打架時經常用的經典台詞，叫：哈哈哈，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今天老子就送你們下地獄！”
雲/柳（看着煙青，目瞪口呆）：……
煙青（雙手叉腰，嘟着嘴）：“喂，你們這是什麼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向室友投毒、捅刀子的那種人似的！”
“好啦好啦，咱們抓緊時間討論點有油有鹽的吧。”柳直奔主題：“既然是最後一場戰鬥，那是不是應該有些彩頭，這樣顯得更隆重、更有紀念意義些？”
“好主意。”煙青立刻舉手：“那我們還按老規矩，每人押500塊？”
柳：……（煙青你特么是中了雲臻那廝的邪么？）
“阿琳，給我四枚金針。”雲臻對袁琳道，又轉向柳：“拿這四枚金針作為彩頭吧。”他手腕一揚，金針恰好刺入水中一條錦鯉的魚鰭上，魚兒受驚，立即游向遠處，“我們四個出手搶奪這四枚金針，勝出者曰后可憑金針向其餘三人借一個人情，餘下那枚留作紀念，如何？”
“紅顏天賜從教看，未將金針度與人。不知袁琳姑娘的金針是否可以度我？”柳一語雙關道。
“金針尚無主，有德者逐之。就看柳兄手段幾何。”雲臻同樣一語雙關。
柳哈哈一笑，抱拳示意，不着痕迹間，風骨畫扇驀地順着手勢脫手飛出，無形力場瞬間張開，籠罩諸人。柳曾經介紹過，為防他人覬覦，風骨畫扇在煉製時是以他自身血脈為媒介的，因為柳是水行體質，故而這把畫扇也是水行玄寶，此番在水行之力充沛無比的湖面作戰，便佔據了主場優勢。但見畫扇飄懸空中，扇面上的明月鏡像被放大數十倍，如一輪皓月般射出一道道月光，籠罩附近一大片空間，皎皎月華中，如絲如縷的雲霧和柳枝裊裊散開蔓延，其間更伴隨有香聲撩人，如雨沐花鈴，如蘭香馥郁，夢幻綺麗。
“喂喂喂，沒想到小柳子你居然是這麼陰險的人，我看錯你了。”雲臻哇哇大叫，手裏卻一點不慢。他見這月華垂綸、雲靄迢迢的意境，便知是法則化形或具象的高深手段，畢竟風骨畫扇里封存的可是離塵期的無形力場。當即他輕功展開，掠出一道道殘影，內家綿掌的陰綿真氣在一束束月光、柳枝、雲靄間拂過，卻沒試探出絲毫異狀，頓時心下一咯噔：不好，是幻術！彷彿驗證他的預感似的，柳的聲音裊裊傳來：“歡迎諸位進入我的畫扇意境：月下蘭汀。”
「月下蘭汀」倒是個貼切的名字，柳出身名門豪族，又是倍受驕寵的嫡出世子，但其心思、性格卻來得淡泊而幽獨，漸漸養成了內斂、間接的行事風格和修鍊方式，“月下蘭汀”是他根據自己的內心心境而構思的一個意境，並請離塵期大能以法則力場將之具象化，它不單是「風骨畫扇」中最高深的幻術手段，也是他自身風格、氣質的貼實寫照。
此時柳趁其不備施展出幻術手段，佔據了先手優勢，可雲/袁/煙三人也非等閑。對於雲臻這位行家來說，只要是幻境，肯定能從內部暴力破解，他向袁琳遞個眼神，袁琳心有靈犀，配合他一正一逆使出了「月華煙波」，屬性正逆相反的高爆發劍渦互相碰撞、湮滅，強橫的爆炸衝擊力和潮汐力在幻境中立即就是摧枯拉朽的橫掃一片。柳見狀，只好釋放無形力場來進行壓製，但這樣一來，他自己就必須全力操控無形力場，那雲/袁/煙三人的機動性和數量上優勢就可以發揮出來了。
這樣，第一回合的交鋒是柳先佔據了優勢，但很快，他就遭到了其餘三人高超的配合反擊。
柳自知不能陷入以一敵三的糾纏局面，所以他想先集中力量製住雲臻。他低喝一聲：曉風殘月。畫扇中的能量忽然緊密壓縮，被他集中成一束極細密能量光線，直指雲臻。雲臻正在用術法召喚「破幻玄光」，倉促之下哪裏敢硬接？當下身形暴退，但這道能量光束卻如附骨之疽，好在雲臻給煙、袁騰出了時間。猛聽得一聲輕響，一道飄渺劍氣彷彿自虛空中脫離而出，正是煙青從幻術中醒悟后，使出一招錯空劍指。這道劍氣看起來似乎輕柔無力，卻帶着侵蝕空間的危險氣息，將能量光束一寸寸消磨侵蝕。看得雲臻又是一陣牙疼：好傢夥，這道劍氣如果打在自己身上，恐怕馬上就是一個透明窟窿了。
煙、袁先是囿在幻境，接着又被無形力場壓製，一直不得脫身，也是打出了脾氣。美女一旦發脾氣，後果是很嚴重的。煙青索性也不加持金丹罡氣來護身了，彙集靈力一出手就是五道錯空劍指，靈性有如蝌蚪般蝕空劍氣將柳纏得死死。袁琳更為剛烈，她逕自迎上飄懸空中的風骨畫扇，「月華煙波」一層又一層，和無形力場對剛起來。倆美女夾擊下，柳大感吃不消，無形力場隱隱有不穩跡象，這時候，雲臻突然間使出來的“偽五行力場”給了柳關鍵一擊。
之所以帶個“偽”字，是因為雲臻這個還不是真正的法則力場，而是他的另一項手段：五行精珠——在一遍遍反覆琢磨蕭之辰和六隻元嬰妖主的戰鬥后，他巧妙的琢磨出一套五行編織的技巧。五行精珠除常規五行外，另外還擁有冰/磁/風/雷四種屬性，他將磁、雷兩種能量密度最高的元素編織成磁雷力場，打了柳一個猝不及防。
雲臻以新get到的大招衝破了柳的無形力場后，場面上的先手主動就落到了他手上，但他才不會像柳那樣主動以一敵三。感知到那條揷着金針的錦鯉已經游出百米外，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追，忽聞背後傳來利劍破空聲，一回頭看見是袁琳追了上來，不禁心下叫苦：關鍵時刻竟然漏算阿琳這個意外因素了。
原來雲臻出其不意衝破了柳的無形力場后，柳便開始落入了下風，此時煙青一人便足已應對柳，而以袁琳的強大攻擊力，再衝破一次無形力場自然也是輕鬆寫意的。雲臻所漏算的是，袁琳是清冷恬淡的性格，她對搶奪那四枚金針根本就沒興趣，相反，她的興趣全在雲臻的五行精珠以及新get的大招上。
一聲輕叱：玄陰劍意！就見無數幽藍氣息自袁琳手中幽光凜冽的秋水劍散發出，縹緲在湛藍的湖面上，雲臻直感覺到溫度驟降，眨眼間袁琳劍意所及之處，竟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大事不妙了。”雲臻苦笑一聲，這道劍意他從未見過，偏又威力恁大，顯然是阿琳最新領悟，然後來找自己試手的，而但凡是和阿琳掛鈎的武功，那就得配上“攻擊強大”“剛烈無鑄”這倆形容詞，所以雖然有金丹罡氣和五行精珠護身，但云臻也不敢輕舉妄動，充斥在空間中的玄陰寒氣只是表象，雲臻已隱隱感知到玄陰寒氣中另有無數劍芒和空間氣息潛藏，顯然袁琳已經能做到將空間秘術、劍意化形、玄陰劍氣三種高深手段融合為一了。
此刻，雲臻的心情就像玄陰寒氣中飄揚的雪花，始終無法踏實落地。
玄陰劍意深不可測，五行力場玲瓏無方。雲、袁二人飄懸空中，秋水長劍和五行精珠交錯，幽藍霜雪、湖光山色中，少女裙裾紛飛，素腕運劍，劍意有如九天游龍，靈動九霄。雲臻則指間殘影不絕，各類法訣層出不窮，剛烈的玄陰寒氣刮在他臉上像刀子般，他也堅定不退，始終緊盯着袁琳的步伐，但凡有玄陰劍意所侵及之地，他立即操控五行精珠加以攔截。但見空間中波光湧現、雷芒閃爍。
這一回合，雲對袁，煙對柳，四人各出手段，場面緊張跌宕、五光十色，看起來像是一場華麗絢爛的舞台表演。
眨眼進入第三回合。
相比於雲、袁的聲勢浩蕩，煙、柳互相爭持的局面則平穩得多。煙青是很想搶到雲臻那四枚金針的，但她沒展示出雲臻那樣的高爆發手段，也不像袁琳那樣以攻擊力強大而著稱，所以一直被囿在無形力場中不得脫身，好在她的錯空劍指精微奧妙，正面和柳交手倒也不落下風，只是她眼看着那條錦鯉越游越遠，不免心裏着急。
不過，當看到柳的目光頻頻瞥向精彩紛呈的雲、袁那邊，眉目間隱隱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態時，煙青心裏便有了計較。
煙青先是放緩攻擊節奏，分神將數里方圓內的環境、情形仔細感知了一番，接着，她聚氣于丹田，引而不發，故意緩緩示弱。果然，柳一門心思就想參與到雲、袁那場華麗精彩的戰鬥中，見煙青似乎漸漸露出了疲態，而且出手間的章法、氣息也不再順暢，便以為她是頻繁使用空間秘術后真力不繼，便只分出部分心神去維持無形力場對她的壓製，而他自身則飄然而起，加入雲、袁那邊的戰團中。
煙青等的就是柳這個輕敵的契機。等柳分心后，她突然將蓄積在丹田內的真力迸發出來，強行掙脫了無形力場。那邊廂柳正和雲臻斗術法斗得不亦樂乎呢，一扭頭髮現煙青已飛出十多丈外，趕緊去追，哪知半道上居然從蘆葦盪中撲出來四隻隱匿於水中的妖獸，顯然這又是煙青計算好了的。四隻水行妖獸在風骨畫扇面前當然不夠看，但當柳脫開身再去追煙青時，居然又有一群水蜂向柳兜頭迎來，接下來還有暗套、暗樁、暗器……，一圈圈下來，柳的感覺就像是進入了煙青精心策算好的一連套迷宮，忙的他直跳腳。但在心裏，柳卻是很讚揚煙青，《兵法》云：“善戰者，未慮勝、先慮敗，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此為常勝之道。”煙青能主動把握住自己一時的疏忽，然後一連串精心策算，讓自己陷入束手束腳的境地，這份靈性和果斷已然具有了頂尖風采。
在柳全力追趕煙青時，煙青提前凝聚好的幾道錯空劍指也破空而來，緊緊纏住雲、袁的腳步，雲、袁失去了追趕的先機，只得配合使出「月華煙波」，兩道劍渦遠遠的將煙青包圍其中。但是且慢，煙青的風行術造詣可是四人中最出名的，“跟隨風的幅步，融入風的頻拍。”得到了蕭之辰的這句精心點撥后，她又豈會沒有獨到領悟？意念心轉間，她用新領悟的風行術給自己在原地製造了一個身外分影，她自身則鬼魅般憑空出現在劍渦之外，然而有雲、袁這麼稍加阻攔，柳已經遠遠的將風骨畫扇拋到了她頭頂，眼看無形力場就要籠罩住她，但不知怎麼，湖面上忽然間刮過來一道強風，給了煙青的風行術一個意外的助力，險之又險的脫離了風骨畫扇的束縛，然後順勢潛入水中。等她重新飛出水面，手上已然捏着四枚金針。
“「好風借力」這樣稀罕的事情都能遇上了，不愧是下一代的「越女劍」。莫非，冥冥中早就註定了她有這樣的氣運？”雲、柳望着兀自高興不已的煙青，用目光不出聲的交流着。
切磋到這個程度就可以了，雖然各人肯定都是有所保留的。比如袁琳因為異病發作，還未恢復最佳狀態，而雲臻也知道她最高深莫測的先天魂海X能力和空間法則的手段都未曾使用，柳的風骨畫扇自然也潛藏了其他技能，煙青也僅僅只展示了她風行術和空間秘術上的功夫。只是，大家的目標並非為了爭個輸贏，對這四個情深誼重的少年少女來說，心中的情誼比道行上的高低更為珍重。人生天地間，還如逆旅客，一朝相遇，一夕分袂，再見又待幾時？這場切磋，固然是想多了解一下朝夕相處的夥伴手段如何，但更多的，還是想在心裏多留下一個美好的片段、一份紀念的場景。
煙青上岸后，看到雲、柳在望着她，便翻白眼道：“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濕身誘惑啊？沒看過就掏500塊出來啊，老娘送你們一套美女寫真。”
“那還是算了。”雲臻擺擺手，促狹笑道：“雖然我很喜歡欣賞美女的寫真——但如果是三百斤的美女，那我還是更喜歡欣賞她的靈魂。”
“噗嗤！”袁、柳笑的差點沒跌進水裏，看着氣鼓鼓中的煙青把雲臻砍出八條街。
試煉之行到這裏便告結束，最後也只差返回鷹山城城主府去計算貢獻額度、封存個人檔案了。一路上，除了沿途留下的妖獸屍體多了些，生生死死的意外因素多了些，基本上這趟寫了近18萬字的鷹山之行還算是圓滿的。
※※※
夕陽西下，青衫分袂何處？楊柳岸，碧水煙波。
“桃李清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雲臻舉杯，向煙、袁、柳見禮：“此曰一別，經年難期，杯酒寸心，平安珍重！柳兄，煙青，阿琳，請！”
煙、袁舉杯，跟着還禮。柳舉着酒杯，聽到雲臻的臨別祝福，心思卻飄於別處。雲臻看到他異樣，順着他遐想目光望去，輕輕一笑也不打擾，心中，卻已明了。
多情自古傷離別啊！
時值午後未時，斜陽散照雲海，灑下萬丈金光，絢爛陽光透過雲彩點綴在彭蠡湖萬頃碧波上，便如披了一層薄薄錦衾。風從浩淼煙波中吹來，拂過袁琳的衣袂和鬢角，她安靜站在雲臻身邊，楚楚嫣然的姿容，冰清雪穎的標格，細微中隱隱綽綽，比那天地山水更加柔美動人！而柳舉着酒杯一動不動，彷彿眼前的景象在心中已化作了天籟，化作了仙釀，令他沉醉。他就這樣痴痴的站立着，似乎想起一場回憶，嘴角帶起一縷笑意。
若人生只如初見，那該是何等美好？柳清晰記得，他初見袁琳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呢。那一天，仲夏的微風拂過了一片花叢，帶起了花香，花香中，卻氤氳着一道少女的幽香，令他心裏一陣莫名的悸動，他抬眼望去，就看到了蝴蝶翩舞中嫣然一笑的她。
剎那間，他的世界清風自來，花開如海。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幸運的吧？畢竟，在2920萬分之一的概率里，遇見了自己想要的愛。可他又覺得自己是悲傷的，初見她的時候，花香和蝴蝶博取了她的展顏一笑，而隨後朝夕相處的時間裏，他卻再無法得到她眼中的柔情笑意——是不是，只有在風暖花開里，才能得到她的嫣然一笑？倘是如此，那他也願意用畢生道行去化作一朵馥郁幽蘭守候着她呀！哦，上天，請原諒這個痴兒的這般傻乎乎痴念吧，他也曾是虔心向道的修道者啊，他仍然是記得的，大道三千里反覆說過：若緣分不到，就莫要強求，人世間的貪、嗔、痴，那是最害人的東西！
但。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情無關三千道。
以前他入門修行的時候，道家、佛家經典是必修的，為的是通透悟性、摒棄俗凡。所以，“相濡以沫曷若相忘於江湖”的坐忘道慧他自然是要修持於身的——可是啊，願來這滾滾紅塵中走一遭的，便因為俱是那性情中人，帶著一顆心來，又怎能無端割情舍愛、超脫物外？江湖子弟江湖老，鏡中紅顏、青山荒冢，也不過彈指一揮間！佛門說，要普渡慈航、去往無憂彼岸，可智慧天定如轉世活佛，心中不也裝着“不負如來不負卿”么？我知這世界啊，本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然而……
然而……
“少年郎，刻意去尋覓的緣與份，往往是尋不到的，天下萬物的歸、去、來，自有它的場景與時辰。你要做的，就是走在路上，帶着希望。”
這是出門遊歷時，他老師送給他的話。想起這句話，他嘴角的微笑不由泛起苦澀。他想，他本自凡塵中來，並不想驚惹了流年與風景啊，只是血液里的風催動着他上路，去往外面的千千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呀，有青山、碧海、鮮花……，和他一樣的鐘神俊秀。外面的世界也很美妙啊，有錦繡、歌酒、風月……，似她一般的風華絕麗。先賢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所以他又想，若大好世界能與她一起走一遭，便是用百代輪迴來換取此生一夢那也是十分十分幸運的呢。可是若夢浮生中更多的總是無奈，往往你最喜歡的卻不能夠去擁有，就像眼前這個姽嫿妍婥的少女——“外面的世界當然是很精彩很美妙的，可唯獨，偏偏不是她想要的。”
奈何？
奈何？
※※※
“有君一杯酒，足以慰風塵！”
不知風已吹出多遠，柳回過神來，哂然一笑：“哈哈，雲兄，請！”
舉杯，一飲而盡。
“柳兄，不知接下來行程如何？”雲臻問道。
“聽說東南海域的海神節馬上要舉辦了，我打算取道海上，尋訪一下瀅澪群島一帶的海上名山，同時趕去參觀聞名已久的海神節祭祀典禮，若是能再遇到傳說中的南海龍族，那就更好了。”柳答道。
“那祝願柳兄一路順利。”雲臻給煙、袁、柳再度斟上酒。
“嗯，會的。”柳爽朗喝完，又主動回敬道：“與諸君相識相交，柳畢生難忘。肺腑深情，無以言表，唯願平安喜樂，請珍重！”
“請珍重。”煙、雲舉杯點頭。
“請珍重。”袁琳輕輕點頭，微笑着道。七彩的陽光折射在她美麗的睫毛，她清澈眼眸里，映着清暖陽光般的祝福，映着清幽煙雨般的恬靜。
柳再度迷離痴醉了。
這就是自己的所愛呀。她的清暖，她的清幽，她的清澈。
依舊如此美麗，永遠不曾改變。
原來，自己真的是很幸運呢，有這樣一份始終不變的美好，裝填着自己的夢。哪怕天涯路遠，哪怕人世伶俜。
只是。
當某天陽光灑落妳窗，或者風聲吹亂了妳遐想，妳是否，會偶爾想起這張舊模樣？
而我。
心上的人呀，而我會依然愛着妳，像風穿越八千里，不問歸期。
……
“那麼，青山不改，有緣再會。”柳輕輕放下酒杯，躬身行禮。抬起頭時，在他身上，已重現了那份濁世佳公子的翩翩風采，“雲兄，煙青姑娘，袁琳姑娘，告辭了。”他爽朗一笑，深深凝望了一眼心上人那纖歌白雲般清麗容顏，然後，轉身，微笑，前行。
他畢竟是卓爾不凡的俊秀少年，明白這人世間不是所有的相遇都要去強求一段結果，若真是情深緣滿，茫茫人海中自然會有再重逢的那一天。
彼時，花開如海。
而妳，一笑傾城。
※※※
“雲臻，袁琳，我也要和你們話別了。”煙青看着雲、袁二人，盈盈一禮。
“嗯，一路順風。”袁琳欠身回禮。
“嗯，袁琳姑娘，也祝你平安喜樂。”煙青鄭重點頭，隨即看向雲臻。
“江上風大，記得添件衣服哦。”雲臻對上煙青投來的目光，關囑道。
煙青鬼魅妖邪一笑：“你這話說的，臨別了還要叨叨我穿衣服的事——難道我以前坐船都是裸着的嘛？”
雲臻：……
“嘿嘿，這下讓我扳回一局了吧？”煙青得意道。她們四個，都極具人格魅力，但袁琳清幽脫俗，柳則幽獨淡泊，所以就數她和雲臻倆人最是“臭味相投”、“狼狽為奷”，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好事壞事，只要有她倆在，總能組成一對活寶，總能合上拍子，所以也就產生了很多很多的趣意和美好。
而現在……
“路痴臻，以後就不能和你一起skr一起浪了，以後……要是你打老虎機又輸錢了，就來找我，我帶你去把錢給贏回來，或者……要是我的居酒屋開起來了，你也來找我，我肯定給你免費吃喝，你要多少個500塊我都借給你，總之……，你……”煙青說著說著，臉漸漸紅了，聲音漸漸小了，她低垂螓首，不再看着雲臻，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半邊側臉，平添了幾分落寞的傷情。
雲臻逆着光線看着煙青的輪廓，與她一起患難與共、“臭味相投”的場景歷歷在目，他知道，此刻，這個靈性慧秀的少女心中也是在殤懷難捨着這些的。他柔望着她，右手調皮的拍了拍了她的肩膀，笑道：“沒事的，好姐們。我都懂的～”說完，學着她平素里淘氣的樣子，舉握着兩隻小拳拳，扮了個kawaii的表情。
煙青看着他的逗笑的動作，也跟着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輕輕點着頭，眼中是溫暖的情愫——溫婉如她，細膩如他，當然是都懂的：這世界上的人與人之間啊，只要心在意在，便是真的可以不需要很多話語的。
就像此刻。這個慧秀少女的臉紅，就抵得上萬語千言；這個體貼少年的柔望，就裝得下萬水千山。
不是嗎？
夕陽將煙青的倩影添上三分曼妙掬盈，渡江而來的晚風同樣吹拂着她鬢角和衣袂，她輕撫着懷中安靜蜷縮着的小怪獸，迎上雲、袁傳遞着祝福的目光，恬恬地笑了。依稀可見當初在鷹棲崖初遇時，那個靈動姣好、宛如璧人般的秀美容顏。而此後與雲臻打成了一片，一番番出生入死的歷險、一次次勇敢堅毅的擔當、一幕幕深刻難忘的片段，把這位少女的稚氣、純真雕琢成了堅韌、豁達，但淺笑盈盈間，少女的風華依舊。
歲月改變了容顏，卻改變不了少年。
……
“那，這次本姑奶奶就暫且相信路痴臻你是真的懂的。喏，答應過我的可要記得來兌現呢。”煙青眼波中泛着瑩瑩光澤，巧笑倩兮，揮了揮手中四枚金針：“相逢便是長緣。江湖之大，總有再見之曰的，只是不要把我忘了哦。記得啦，我，是三清劍派的，煙青——”
蘭舟催發，香影漸遠。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
載着柳和煙青的客船已消失在視線中。雲臻迴轉視線，在萬頃清波的湖面，十里荷花開的正艷；在玉簪螺髻的遠山，爛漫的映山紅染透群巒，雲層下覓食歸來的白鷺在自由的飛翔着，湖畔的鮮花草叢裏蝴蝶在自由的飛舞着。雲臻忽然想起了春分時節和阿琳在明春江畔踏青春遊的婉約一幕，油然間內心充沛着一道道祥和寧靜的精氣神。
回望着身邊安靜愜意的“琳影”，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阿琳，清風十里，陌上花發，可緩緩歸矣？”
袁琳聞着他笑容里的香甜，眨了眨眼，淺淺福禮：“但憑路痴臻做主。”
路痴臻：……
【PS：真的很捨不得雲、袁、煙、柳四個少年少女的分別，他們在一起多快樂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