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鷹山行，道丹劍馭

《前卷·年少問情》（6523字）

世界上最單純的一句話是什麼？

“Likeyou。So，likeyou。”（喜歡你。所以，願意把一切都活得更像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一句話是什麼？

“Missyou。But，missyou。”（放不下是你。只是，你已消失在我世界裏！）

——《紫清史詩·人間詞話》******

※※※

“噓，動靜小點，快跟上。”柳小心翼翼幫煙青從溝塹那邊拉過來，快速閃入道旁隱蔽花叢中，內傷未愈的雲臻和袁琳互相攙扶着緊跟其後。

現在谷內金丹團隊已開始收縮圍剿包圍圈，高手們和谷內妖獸的拼殺如火如荼，雲、柳四人要麼去和金丹團隊打交道，要麼去和谷內妖獸打交道，沒有其它辦法。柳和煙青仔細商議后，決定還是採用雲臻的提議，摸清那群夜梟們的作息規律後主動吊在它們後面，以避開那些金丹團隊的包剿範圍。

主要是因為離試煉截止期限已不遠，那些金丹團隊肯定會提前撤出妖靈谷，到時雲、柳四人可以藉助於金丹高手們打開的撤退通道，而且這種選擇雖然會使四人面臨著隨時暴露在妖獸們面前的巨大風險，想衝出包圍圈逃到妖靈谷外面也會更加困難，但他們卻能夠爭取到戰術上的主動。

就這樣，四人小心謹慎，一路向妖靈谷最深處摸去。

煙、柳二人學了雲臻的『潛隱術』后，先是摸在夜梟們後面偷偷觀察了三天，把它們作息規律和行動習慣摸了個大概，所以一路吊在它們後面總歸是風平浪靜，沒出什麼岔子。不過說，不是冤家不聚頭，跟在夜梟後面的第三天，雲臻他們就撞上了老梆菜所帶領的團隊。

因為雲臻和袁琳內傷未愈，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的，所以團隊的工作基本就全壓在了煙、柳身上，儘管二人儘力去做的仔細周全，可金丹團隊和谷內妖獸的戰鬥情勢瞬息萬變，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很多東西是無法預測、安排到的。

而且因為他們一個出身大陸西北，一個之前從未出過山門，在妖靈谷客場作戰，不免在經驗上有所欠缺。加上老梆菜諸人一直對他們“念念不忘”，煙、柳二人在追蹤和反追蹤的細節處理上又露了些馬腳，被老梆菜等人捕捉到蛛絲馬跡后便急沖沖追上來，結果狹路相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古人誠不我欺啊！雲、柳苦笑對視，他們必須速戰速決，否則不但會失去夜梟蹤跡，還有可能會引來其他隊伍。

己方，煙、柳二人受了些輕傷，雲、袁二人內傷嚴重，正面戰力大損。對方，老梆菜、矮冬瓜二人之前被雲、袁劍氣所傷，其餘四位在之前包剿獸潮的混戰中也帶了不同程度的傷，但他們畢竟人數多，而且有境界優勢。

這樣稍一分析，問題就凸現出來了：如果無法破其一點、再動搖其全身的話，這場中途遭遇戰，雲臻怎麼算都難。

“阿琳，柳兄，煙青，看到對面站在後排的兩個弓箭手了嗎？柳兄你先纏住對方前排四人，我和阿琳用遠程攻擊鎖定那兩個弓箭手，煙青你用潛隱術配合空間秘術潛到弓箭手身邊，第一時間將他們的盤龍彎弓和箭袋搶下，記住，時間最多只有五秒，否則柳兄就要陷入險境了！”雲臻掃過對方六人站位和配合，心中快速琢磨着。

“好！”煙、柳應道，雖不知雲臻打的什麼算盤，卻還是毫不猶豫執行了雲臻的分配，倒是袁琳注意到雲臻的目光在對方兩張盤龍彎弓上多停留了一瞬，心中便對雲臻的打算便有所猜測。

須臾間，雲、柳四人空間秘術展開，震蕩不息的真氣在周身空間留下一層層同樣震蕩不息的靈力波動，迭加出一道道半透明身影。

“殘像？”老梆菜等人目光一凜：好高明的空間秘術！

他們沒有注意到，在雲、柳一道道殘像迭加中，漸漸將煙青遮掩住，隨着獨門空間秘術和潛隱術施展到最大效果，煙青的身影變作完全透明，然後消失，隱沒在一層層殘像漣漪中。

“攻擊，不能讓他們藉助空間秘術逃走！”老梆菜喝道。

一把新的風骨畫扇飄懸在柳身前，他素手連揮，毫不猶豫張開畫扇，激發出無形力場，將衝過來的前排四人攔下。

與此同時，雲、袁劍指錯出，兩道強悍禁制氣息跳過前排老梆菜諸人，鎖向後排那兩個弓箭手周身，兩個弓箭手未意有此，等劍氣衝到了跟前才反應到，準備騰身閃開。類似弓箭等遠程攻擊手段，必須有足夠的騰挪和調整空間，只是袁琳自創的『月華煙波』本身便是以劍意化形和空間秘術的手段為基礎，一旦被鎖定又豈是那麼容易逃脫，無奈，只得先展開護體氣罩硬撐。

雲、袁出手時特意附加了手段，兩個弓箭手剛把護體氣罩張開，只覺得冰涼劍氣刺骨而來，顯然是劍氣中加了一層冰霜禁錮的手段，雖持續很短，但也足夠煙青閃現在他們身後，奪下他們身上兩把長弓和箭袋了。

“給。”煙青將長弓和箭袋遞給雲臻，返身前去支援柳，這短短几秒內，柳咬牙硬扛對面四人的壓力，若非風骨畫扇是高級玄寶，恐怕他早支撐不住了。

袁琳內傷在身，無法長時間維持對『月華煙波』的控制，便展開風行術，懸握秋水長劍，與對方兩個弓箭手近身纏鬥。兩個弓箭手長弓被奪后，失去了最擅長的戰鬥手段，只得匆匆忙從綁腿中拔出貼身匕首，與袁琳堪堪相持。

長劍，論氣勢剛猛，不如鐵索鋼鞭，論攻擊效果，不如長槍大刀，論防守嚴密，不如雙刺連環，看起來它似乎很中庸很均衡，但就是因為這個特點，它方能被尊為百兵之君。

劍，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手臂的延伸、自然奧義的展現。它擬合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之奧義，同時它具備的三大特性也是武者們追求人劍合一的至高境界的保證——如果你追求速度，可以發揮它“刺”的特性，如果你追求正面，可以發揮它“斬”的特性，如果你側重防守，可以發揮它“承”的特性。

秋水長劍是雲臻為袁琳量身定做，最大特點是斂鋒不斷紋、斫尖開半刃，前者配合了袁琳速度快、剛烈直接的氣度，後者配合了袁琳神魂強悍、能隨時鎖定目標並快速出擊的優勢。但見她全身靈力凝於雙臂，而身體重心始終穩定在雙腳，腳下藉助風行術一圈圈兜着。每刺出一劍，她就配合變幻一次步伐，再刺則再變，而以袁琳之靈敏飄逸，幾息間便可刺出一百零八一循環的天乾子午連環擊。

這是一種以弱對強的靈活攻擊方式。袁琳本身就是擅攻不擅守的剛烈性子，而且正面拼靈力、體力，她自知拼不過對方兩人，反而還容易露出身受內傷的破綻和劣勢，因此只能改走以快打快的消耗路線。行雲流水般步伐圍住對方的施展空間，逼迫對方困在原地，每一劍刺出必然是搶攻，令對手防不勝防。

※※※

另一邊，無形力場中四個高手聯手施加的壓迫逼得柳步步倒退，便是煙青過來后，也只是暫時幫柳穩住，仍無法扭轉被動局面。

忽然四道利箭穿空而來，角度則正好是老梆菜四人不得不防。呈品字形的三撥利箭幾乎是瞬間發出，根本容不得反應，老梆菜三人只得連退三步。

柳一扭頭，發現是雲臻將兩把盤龍彎弓呈十字垂直方式架着，兩束弓弦也互相垂直，雲臻左手搭弓，右手四個指縫同時控制四根箭羽的發力，須臾間連發三撥箭，呈正三角方位錯落，而每撥箭又有四根，呈梯形排列，如此控力、射箭技巧，只能用精妙二字形容。

這種盤龍彎弓的“弓力”至少要千斤力道，兩束垂直弓弦的合併弓力，則至少三千斤力道，這還是雲臻受了重傷。饒是柳此刻正險象環生，看到這樣也不由得贊了一聲“好箭法！”

若說劍為百兵之君，則弓便是百兵之祖，它是人類使用最簡單也最淵源的遠程武器。在洪荒時代，正是因為弓的問世，體質孱弱的人類才真正有了和那些天生利爪尖牙、力大皮厚、劇毒詭異的洪荒野獸們叫板的實力，成為萬物之長，並開始統治世界。

而縱觀人類冷兵器文明的發展史，弓一直便是人類必須傳承、掌握的技能之一，它不僅是戰爭利器，對於使用弓箭所訓練出來的眼力、控力方式、應力技巧等，也是修者尋求更高武道境界必須打好的基礎。

煙青心中則對雲臻的戰鬥天賦咋舌不已，對方老梆菜、矮冬瓜兩人也同樣身受內傷，但有兩個金丹高手照應，這種情況下即便雲臻加入煙、柳二人的戰團，以他如今的正面戰鬥力對局面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他現在採用遠程打擊的手段進行配合，一則在戰術空間上更加有利，既照應袁琳那邊，又策應自己這邊；二則能夠牢牢牽制住老梆菜、矮冬瓜二人。

在雲臻的精妙控力技巧下，各般平行箭、迴旋箭、螺旋箭、連珠箭、生花箭，變着花樣使出來，箭羽上還附帶着柳傳授給大家的『冰玄勁』攻擊特效，竟也漸漸將局面一點點往回扳。

柳亦是思維敏捷，雲臻的戰術意圖這會兒他自然也看出來了，“咱們把力都往一處使，先幹掉一個。”他悄悄跟煙青說道。

煙青瞅准機會，一個曼妙的凌空側旋，身姿橫跨數丈，湛藍長劍劍尖一道幽藍劍幕尖嘯而起，在她手上帶出一道閃電般軌跡，而雲臻一撥箭羽同時抵達，“咯，咯……”矮冬瓜忍不住一聲悶哼。雲臻發出的長箭擊在他護體罡氣上，直接凹下去三寸。

矮冬瓜想閃身避開煙青劍鋒，哪知柳已經提前算計，他拼着臟腑被震、嘴角溢血的巨大疼痛，在無形力場中和矮冬瓜的金丹罡氣對轟，竟將矮冬瓜硬生生拖住數息。煙青的湛藍劍氣則跟着也斬在矮冬瓜護體罡氣的凹點上，直接擊穿，狂猛劍氣透體而入，而雲臻施加在箭羽上的迴旋綿勁和冰玄勁受罡氣一阻后也被激發，貫入矮冬瓜心臟。

“不好。”老梆菜心裏咯噔一下。

原來矮冬瓜身懷狂戰士血脈，血脈帶來的負面作用長期養成了他的瘋狂、暴躁，平時他憑藉修為可以將血脈負作用壓下，但自進入妖靈谷後接二連三遭遇不順，早已在他心中壓着深深的惡氣，此際他重傷垂死之下，滿腔戾氣瞬間爆發出來，已是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氣勢陡然暴漲，怒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燒，真氣像熱霧一樣從他周身毛孔中噴涌而出，丹田處金光熠熠。

“你……們……都……要……死！”低沉而瘋狂的野獸般怒吼，彷彿來自幽冥的鎮壓。

“矮冬瓜要自爆金丹了！”場中數道聲音同時響起。呼啦啦一下子，所有人慌張逃開，金丹自爆的威力到底會有多酸爽，就是金丹修者也不敢拿命去嘗試一下。

轟！

地動山搖，風卷如潮！

那短短的一瞬，矮冬瓜丹田炸裂處，耀眼之極，在月光下，場中如升騰起一顆熊熊燃燒的太陽。

只是所有人卻都在拼了命的往黑暗處鑽。

“柳兄！”煙青忽然尖叫出聲，她身形暴退之後，發現柳沒有跟上來——柳剛才因為硬拼矮冬瓜的金丹罡氣，加上無形力場中其它金丹高手的罡氣反震，那一刻反震之力將他體內靈力攪得紊亂，他的身體陷入短暫麻木，根本無法控制靈力運轉，導致他無法在第一時間逃離矮冬瓜的金丹自爆範圍。

眼看着，爆炸衝擊波要將他吞噬。

『叮！』。

一聲清越劍鳴響起。

袁琳。

她之前憑藉精妙劍技，同對方失去了長弓的兩位弓手斡旋，加上雲臻策應，甚至還能給對方造成幾處外傷。逃離金丹自爆時，她聽到煙青的驚呼后不知想到什麼，竟臨時折向，向柳所在方位飛去，人在半空，榨取全身靈力使出『月華煙波』，一圈同樣極其熾目的劍渦護在柳的周身。

“阿琳！”

雲臻驚喝出聲。

他一直關注袁琳，見她臨時折向、劍指揮出，已知不妙。幾乎同時，他也瘋狂匯聚靈力使出『月華煙波』，一道劍渦護在她的周身。

下一霎，爆炸衝擊波將其他人遠遠沖開，而靠的近的袁、柳二人卻被爆炸火光吞沒其中。

『月華煙波』的威力自然及不上金丹自爆，好在劍渦中紛涌劍氣能將爆炸衝擊波阻上一阻，並卸掉一部分罡氣。有這個空檔，柳的身體已開始恢復對風骨畫扇的控制，這把由離塵期修真大能煉製的高級玄寶在危險中自動激發了“玄寶護主”功能，極光射出，將迎面吞噬而來的衝擊波紛紛消融。

可袁琳卻沒這麼幸運。

“袁琳姑娘……”

火光將袁琳席捲而入時，柳急切大喊。莫名的，他心痛如絞。

當袁琳主動出劍護住他的一瞬間，他在驚愕中抬頭，“她願意為我而出劍！”——那一瞬，幸福喜悅就像十萬伏電壓流遍他全身。可下一瞬，當他對上了那一雙在他心中千萬遍沉醉的明眸時，他又如墮冰窟。

他看到那一刻她的眼神，依舊平靜淡然。可在那平靜淡然中，他讀出來了，她為自己而出劍，只是對自己一路跟隨着她和雲臻的一種償還而已——她不想欠下什麼。

霎時間，柳的眼前，一切都狠狠地暗了下去！

“叮……”，似烈風捲起林中風鈴留下的餘韻，爆炸衝擊波粉碎掉袁琳周身劍渦。

“嘩……”，衝擊波如屢不絕，若雨敲海棠，若怒浪卷雪，紛涌在袁琳身上……

如果蝴蝶無法穿越秋風，是否就只能在寒夜中消瘦？

柳悲傷眼神獃獃看着。

火光散去。半空中。

一抹鮮艷而刺目的血跡。

一張清麗而蒼白的容顏。

一個勇敢而決然的女孩。

“阿琳。”兩道身影同時騰身而起。憂心忡忡的雲臻，欲要趁機偷襲的老梆菜。

勉強壓下朐臆間強烈的虛弱感，老梆菜擠出最後一團金丹罡氣拍向袁琳。“阿琳！”見袁琳沒有答覆，雲臻又喚了一聲，眼見得阿琳要被罡氣拍中，他也是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藉著阿琳身體帶來的衝量，一個間不容髮的轉身，他也用背部幫她承受下這一道瘋狂罡氣。

骨骼斷裂聲是如此刺耳，但云臻面未改色。雙手殘影連揮，最後三撥箭羽附上體內殘存的所有真氣，閃電般貫入老梆菜來不及完全張開的護體氣罩中。顧不得口鼻中止不住的血線染紅了懷中陷入昏迷的袁琳的衣襟，雲臻一股腦把身上治療內傷的丹藥和着蜜露給她服下。

“雲臻你和袁琳先走，我和柳殿後。”煙青護在雲臻身前，和柳並肩，攔下對面剩下的四位高手。

風骨畫扇緊握在柳的手心，如同一位強大、忠實的老夥計，可他卻泛起陣陣無力感，風骨畫扇並不適合這種以一敵多的劣勢局面，雖然上次他依靠自爆畫扇的手段也阻退了多名高手，可這種由離塵修者以密術融入他的精血與神魂所煉製的血脈玄寶，需要他依靠血脈和神魂密術加以控制，而他現在的修為和身體素質，若短短几天內再強撐着自爆一次血脈玄寶，他自身血脈和先天魂海必定會因為不堪承受反噬之力而陷入崩潰。

“雲兄，借劍一用！”柳忽然長嘯一聲。

“接着。”雲臻將『佩鳴』長劍拋給他。

劍一入手，劍身上冰涼卻熾烈的氣息透體而來，這把瑩瑩如燭的長劍，不知是因為想飽飲強敵血而興奮，還是和自己一樣，因為無法保護心愛的人而深深自責？

煙青從沒見過柳這位翩翩公子舞劍時會是什麼模樣，可這第一次見到，她就感到一種震撼。

劍在手中，有進無退！

劍勢如虹，隨風馳騁！

劍鋒所及，漫天血舞！

四位金丹，竟不能擋！

這一刻，沒有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沒有器宇不凡的貴族苗裔，只有一個眼看着摯愛少女在自己面前吐血昏迷后的自責痛苦、失魂落魄少年。

※※※

社會學家說：人的一生，於茫茫人海中，會與2920萬人相遇。

詩人說：人的一生，至少該有一人，為了她，而忘卻自己、花光勇敢，不求結果、不求永遠、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來愛我，只需要，在我最好的年華里，遇到你、喜歡你！

你看，在茫茫人海中，2920萬分之一的概率，不早也不晚，真的就是在最好的年華里，遇見了那個讓自己想要花光勇敢、不顧一切的人——幸運吧？

可為什麼，幸運如我，卻不能擁有保護你的權利？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你重傷昏闕在雲臻懷裏、看着雲臻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你的衣襟？

為什麼，心中任意激蕩的情感是這樣冰涼失落，手中斷冰切雪的劍勢是這樣哀傷悲憤？

又為什麼，彷彿連佩鳴劍吟，都看出了自己的不幸？

劍雨紛紛。

是他為了護衛她而出手。

恍然中，卻又好像照見了她為他而出劍的那一幕。

那一對清麗無雙的明眸，那一刻平靜淡然的眼神。

彷彿只是一瞬間，又彷彿定格在永恆。

“袁琳姑娘……”

心中千萬次的呼喚和熱切，化作了長劍上萬千劍吟。

一劍一人，攬下四位金丹高手。劍鋒揚起漫天血舞，劍芒所及神魔辟易。

只是，瑩瑩如燭的劍身，卻望不穿這個少年漸漸空洞的目光。

柳。

無邊夜幕中，卻只有相隔天上地下、看起來永不會交接的幽沉劍吟和天邊月光是同樣冷清、同樣孤寂——就像幸福和悲傷，它們看似沒有交集，卻密不可分。

“人年少時，千萬不要遇見太驚艷的人。怕深情執着，誤了你終身！”

這句話，讓他不止一次失落、苦笑——畢竟，他看得出，她心裏視為唯一依賴、唯一在乎的只有雲臻，一個和她相依為命、也比自己更加驚艷的少年。

但愛情能賜予你力量，也同樣能令你迷失沉陷、身不由己！

旬月前，第一次在清風吹拂的花叢中遇見了那一道拈花一笑的“琳影”，他的世界便即花開如海。此後的一路，他緊緊跟隨在她身後，滿心幸福。

可這個世界上，除了幸福之外，你應該明白，還有一種悲傷，叫做——

你無怨無悔的喜歡、你無私奉獻的感動、你始終溫柔的陪伴……總之你什麼都好，就一點：你的愛，不是Ta想要的！

而她，明慧如她，亦同樣明白——

我們可以不接受Ta的愛，但是，一份愛，一份真摯、無私、勇敢的愛，是不應該被辜負的！

所以她為他而主動出劍。她在告訴他：你我兩不相欠，請君莫再執着。

可是啊。

縱使情深，卻奈何，此心相對、非彼心？

若非執着，又怎知，歲月待你、未辜負？

就像她填滿着你的夢。

就像你穿過了她的風。

一陣風，一場夢。

愛是生命的莫測。

經歷過，是不是，該滿足？

這是一個天才劍客任憑心中劍意取諸懷抱、手中劍勢放浪形骸的夜晚。

一劍起，風蕭蕭。

一劍落，夜沉默。

這也是每一個曾經單純而勇敢的少年少女為愛幸福過、為情所困過的夜晚。

一念喜，花如海！

一念寞，夢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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