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事起 第二節 復仇（十一）
懸在我心中的一塊大石，此刻終於落了地。如果此刻他仍無反應，我便與一名賢士失之交臂了。
我忙拾了劍插入鞘內，雙手扶起皇甫靖。皇甫靖喊來王悝。“王悝，復仇之事迫在眉睫，不容我不離去。父親的喪事，便交由你處理。拜託了！”
王悝作一大揖，後退幾步，流淚大叫：“抬老爺！”進來幾個家丁，抬皇甫漣出了大堂。“公子請。”我和揚箋、皇甫靖便直出大堂，見白狐不知何時已經回到馬車上了。冰兒一覺醒來道：“好睡！咦，秀儁，你旁邊怎麼多了個人？”
我笑道：“這是我們的新將軍皇甫靖。公子，這是我的夫人。”
皇甫靖拱手施禮。“在下皇甫靖，見過四夫人。”
我便說：“差不多了，我們回濱縣吧！”就這樣，五個人，三匹馬，一輛馬車，在夕陽中踏上了回濱縣的路……
我一路尋思，這個墨韻，還挺得官府信任。
路過揚箋和墨韻幼時一同遊玩的街道，昔時繁華的街，因為兩個家族的破敗而荒廢了。揚家的門破了個大洞，還開着，墨府則門上紅漆幾乎掉干，還留着一盞破燭燈。我轉頭看着，揚箋、墨韻並馬而行，墨韻駕着馬車，本該同生共死的兩個人紅着眼眶，誰也不說話。
我當時，是否真的該放揚箋進去？我不禁有了幾分悔意。我在冰兒車側並排而行，怕刺激到前面兩個人，只是相視而笑，不言語。
或許此刻我們的心底里，都多了一份慶幸吧。
八月十六日，我們回到了濱縣。十八日，我派了斥候去墨城，約五弟共同攻打千戶，留下曹世雄守墨城。兩天後回信傳來，五弟現在可以調動約二萬人，我一共只有萬餘人，共計七員大將，一千玄甲軍，不知能力若何。我在八月十二日整軍欲行，忽報五弟叔父、清河郡公羅世光病卒，召五弟去清河郡繼位。我先是慨嘆陣，而後猛一拍大腿，賺了！
且說五弟一家，武藝雖是五代單傳，可到了五弟父親這一代，卻有兩個兒子。五弟父親繼承了武藝，而叔父繼承了爵位，卻沒有子嗣。這麼以來，豈不是我們直接掌控了清河一郡？
清河五城，是全國最繁華的地方。五座城中的任何一座，繁華程度都超過了墨城，其中清河、理平、懷遠三城更是超過了千戶這座都會級城市。我當即馳書五弟，讓他速發清河郡軍攻擊千戶十萬守軍，我的發兵時間看他回信。這下，有了清河郡二十萬精兵，便可保無虞。
我站在點將台上，望着一望無際的軍陣，心中卻有些悲涼。
我的家人們，什麼也沒看見，便死在了郡王手中。
冰兒從後面挨過來，靠着我冰涼的、罩着鎧甲的後背，雙手拉開我的面罩，捧住了我的臉。
她可真了解我啊。我想起這幾天因為沒帶她玩好而心懷愧疚，托千戶城內的好裁縫做的一件白袍就在台下，便從台下去上來，為她披上。
城門守軍報說范用領了五千軍人從侑縣來援，已經迎入。我急忙上馬引眾將來迎。到城門口，見范用一襲白衣，銀甲銀袍，已經沒有了小卒的影子，我大感驚異。
“將軍辛苦。”我施禮道，“這鎧甲，英氣逼人！”
我身後站在赤沙狼旁邊的陳保一臉羨慕。
“與主公比不足掛齒。”他謙虛道。“這都是李強的功勞。他開放了侑縣的市場限制和宵禁，並利用鋪位的租稅購進了大量原料，還加固了城牆，這些材料也沒用完，便幫我打制了一套鎧甲。”
“太好了！”我由衷地贊道，“李強還有這種才能？”
“小將做了他十六年朋友，亦未曾料到。”
“我手下奇人眾多，何愁不勝！”我笑了。“再有幾天，我們便去攻千戶，各位好生休息。”我宣佈道，“眾人散了吧。”各各作別離去。兩天後，我和冰兒在守備營巡邏，路上我看着荒涼的小城，對她說：
“你可真了解我啊。”
她貼在我後背上，笑了一下。我回頭看她，她踮起腳尖要抱我，卻夠不到。
我也笑了，趁她不防將她攔腰抱起，繼續走自己的路。
“這次攻千戶，戰鬥兇險，要不然這次你還是不要去了吧。”我輕輕說。
她想搖頭，可是想了一想，答應了。眼淚從她眼角滑了出來。“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那是自然。”我還是笑着，“我是去打仗的，你要祝我勝利。”可是，不知不覺間，我的淚也滑下來了。她在我懷裏不動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涌下來。可是她沒有哭出聲音。
我心中湧起一陣酸痛。我咳嗽了幾聲。我掀開了帳門，把她放下。“等我回來，第一個就來找你！”
她雙手碰住我的頭盔，把它摘了下來，又一把拉下我的黑布內襯面罩，吻上了我的嘴唇。我能感受得到，她的身體因抽噎而顫抖。
我勉強擠出笑來，“你這樣我可要擔心的。萬一我在戰場上分了神，中個流箭什麼的……”
“這種話你不許說！”她緊緊地抱着我。
“好好，不說不說……”我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那麼，冰兒一定要堅強！獅子要去捕獵了，等他的好消息吧……”我站起來揮揮手，戴上頭盔，拉上了頭盔的鐵面罩。
“加油呀！”她喊着，我趕忙出帳，拿出五弟的援軍表單，宣佈了將士們即刻開拔，留楚銳守城，帶了包括新兵和降卒在內的三萬兩千人，向千戶城北門進發。我此刻明明很心痛，因為我知道她此刻一定在哭。我的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握緊了腰間刀劍。
到時，夏侯峰會從墨城出發，攻西門；清河郡軍會向北進軍攻擊南門。
其實這次我的出擊，並不輕鬆。若對方孤注一擲，用十萬軍馬攻擊西門夏侯峰的五千人，我們的包圍圈可能就會全線崩潰。而且，山海郡義軍與清河郡官軍互不相識，本着本郡部隊應盡量擔任主攻的原則，又不得不上。
我正頭痛之間，皇甫靖從后隊縱馬趕來。“四將軍，末將有一事求見！”
“將軍儘管說。”
“四將軍現在定有頭痛之事。”
難道他猜到了？“公子這麼說，想是有了破敵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