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探聽消息

第四十一章 探聽消息

鐵門內的裝飾是典型的農家風格——即將所有可用的材料拼湊,而不考慮風格的風格。地面上帖的瓷磚有大有小,牆上倒是貼了一些獎狀和照片。

未可心趁着喝水的功夫左右打量,那些照片都是近幾年的全家福,左邊站着一個農民模樣的男人,右邊則是抱着小男孩的女人。

平心而論,這看起來本該是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籠罩在三人眉間的卻是揮之不去的陰影。

“你說你看到我們家小薇,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阿姨焦急地望了她們一眼,又迅速往裏屋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當時我看到的女孩叫做小菲,她看起來——年齡與蔣微是差不多的,並且她有保存一張照片,就是在這附近的遊樂園拍的。”未可心從口袋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張被水浸泡過的照片,這種拍立得的膠捲原本就常常因為時間而愈發模糊,如今更是只能看到個大概。

阿姨拿過照片,快速看了看,搖頭道:“不是。”

她回答得太快,未可心說道:“阿姨,畢竟也過去了那麼多年,況且照片也有點模糊,眼下不好直接就確定……您能不能跟我講一下,小薇是個怎樣的女孩?”

“我知道我知道!”那小男孩跳了起來,語氣歡快,“姐姐對我可好啦!”

“真的嗎?”

“胡說,”那婦人皺眉,“那時候你才多大,記得什麼?”

“記得啊,姐姐身上香香的……總是哄我睡覺,念故事。”男孩肯定地說。

“哪有這回事,說了那些都是你的幻想。”她嘆了口氣,“不瞞你們說,那丫頭性格很倔,尤其是十幾歲的時候,那會兒我們說的話,她真是一句也聽不進去……要不是這樣,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李楠說:“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要說究竟是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爸跟我說,看到她和一個男孩子早戀了,要教訓她一頓。她一氣之下,就跟那男孩跑了……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有時候我會想,可能她已經在外地成家了也說不定……”

這種可能的幾率極其渺茫,完全只是安慰的說辭。畢竟這麼多年過去,如果安穩活着,為什麼不能往家裏打個電話、寄一封信?

“那個男孩——”

“嘭!”門猛地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臉漲得通紅,“跟她們說這麼多幹嘛,趕緊走趕緊走。”他拿着一把掃把,不由分說就向未可心兩人掃來,未可心被擊中小腿,但都並未驚慌失措。

“叔叔,”未可心迅速地抓住掃把,“你女兒的情況很重要,很有可能她還活着。”

“那又怎麼樣?我們家早就當沒這個女兒了!”

灰塵四起,男人連連地推着她們,一直推到門外后又“轟”地一聲將門關上了。未可心頓時氣惱,捂着小腿拍了幾下門,一旁的李楠摸了摸鼻子上的灰,“你怎麼想?”

“他很奇怪,之前看阿姨在與我們說話的時候,他應該是一直在門后偷聽着,”未可心說,“直到提起‘早戀’,他好像反應特別大。”

“嗯,而且他們家裏沒有擺放任何長女的東西,就像這個人不存在似的。不光這樣,姐弟之間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最重要的是——”

“當年蔣薇的早戀對象是誰?”兩人異口同聲。

可無論兩人怎樣敲門,門內都不再應聲。沒一會兒,裏面傳出孩童嚎啕的哭聲、婦女勸阻的聲音、木板打在肉上令人牙酸的聲音,聽起來一片雞飛狗跳。

無奈之下未可心想要打道回府,走出沒多久忽然有間小院的門拉開了一條縫,探出個老大爺的腦袋,左右張望,“造孽啊,一天到晚這麼打孩子,孩子非打傻了不可……”

“爺爺,您怎麼沒搬走?”

“我這麼大年紀了,又搬去哪裏呢?不管怎麼說,花蛇也是我們的根啊。哎……”

“那您知道那戶人家的事嗎?”

爺爺神秘莫測地笑了笑,豎起一根手指。

“呃,您只知道一點?”

李楠嗤笑一聲,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那爺爺的手裏。這下那位爺爺才願意說上那麼幾句——

“這裏是花蛇,飛鳥走獸、奇聞異寶,凡是經過此處都被一條巨蟒所吞噬。這蛇的胃口被越養越大,需要吃的東西也愈來愈大,生活在這裏的人都要擔心,免得一不小心被這蛇捲走咯!”

這都什麼啊?

“爺爺,我們沒想問您這名字的由來,那家人……”

爺爺用力拍手,“那家人,也是被蛇吞了喲!好好的人不做。”

“什麼叫被蛇吞了?”李楠喃喃道,“您知道什麼?”

“蔣家,喏,天天在家就是打老婆孩子,就這麼把蛇找來咯。”爺爺慢悠悠地翹起二郎腿,在這裏都能聽到遠遠傳來的孩童的叫喊聲。

“天天打?”

“現在還收斂些,也是那男娃還小。原來那人喝多了酒,把他那女兒打得真是……說是身上沒一塊好肉都不誇張。那女孩……”爺爺漫不經心地說,“那女孩長得挺好,就是命不好。”

“沒人去管嗎?”

“家務事,怎麼管,他畢竟是當老子的。但確實也過分了,畢竟女孩長大了,也是要臉的,哪能在外面說打就打的?”

未可心難以理解,“怎麼會這樣?我爸從來都不打我。”

未可心忽然明白了“花蛇”的生存法則:要麼暴力,要麼斂財。還在這裏的人,很有可能不是為了所謂的“守護家園”,而是要挺到最後,拿最高級別的拆遷款。

“那蔣家的女兒早戀的事,確實有嗎?那人是誰?”

“這個嘛,我依稀記得。那次應該是那丫頭被打得最狠的一次,我在門外都聽得真真切切的……過年殺豬都沒這麼慘的聲音。”

據老人所說,所謂的戀愛究竟是不是也不得而知,但的確曾看過有青年模樣的人徘徊在蔣家門口,兩人有時還一起上學放學。這件事被蔣父知道后,更是大發雷霆,那天打完后,蔣微披上校服,擦了擦腫脹通紅的臉,幾道淚痕在陽光下被照得亮晶晶的,之後她就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家。

“他們家女兒沒回來一兩天吧,才開始找,那個男的也不見了,後來就慌了。”老人看向蔣家人的方向,終於把這些陳年舊事像竹筒倒爛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地全倒了出來,如今背更加彎了起來,“造孽啊,那男的八成也不是個好東西……”

“男的叫什麼?”

“大名都不記得了,有個外號,叫什麼……老三。”

李楠問道:“那他之後有回來過嗎?有沒有再見到過他?”

“我一個老頭子怎麼知道,你們要是想找她還是趁早放棄,那麼老些人都沒能找到……”老人乾咳幾聲,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將門關上了。

原本以為只是叛逆少女離家出走,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種隱情。可依然沒能確定,蔣微是不是小菲。

兩人頂着太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棚改區裏邊走邊問,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深處,能遇到大部分人都是老人,年輕人似乎在這裏已經蒸發消失了一般。無論是提起“蔣薇”還是‘小菲’,他們都一臉茫然,這個從“花蛇”離開的女孩是很不起眼的,或許是年輕人從這裏離開是常態。

不過提起“老三”,這些老人倒是有很多話聊。

但他們完全誤會了,未可心第六次解釋“老三”在幾年前應該是個青年男子,而非是他們某個排行第三的家族親戚。

“那我們哪裏曉得咯,沒名沒姓的,誰知道你們在說誰……”

“我覺得你們可以仔細想想,這外號肯定曾經在這一代很出名,以至於這麼普通卻成為了這個人的專屬稱呼,”李楠深吸了口氣,垂下眼睛,“他是個約莫十六到二十八歲之間的青年,不讀書、混跡在大街小巷,八成父母不在身邊;或許長得還不錯,並且有屬於自己的某個‘小團體’。”

“他可能有過前科,不止一次進過局子,對外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使得他和他身邊的人都信以為真,並且崇拜他……”

老人們冥思苦想,有幾個還是搖頭,忽然有人古怪地看向其他人,“她該不會說的是那個坐牢的老三吧?”

“坐牢的老三?”

“對啊,就是蠻多年前好像犯事,咳咳、就傳來消息說是要蹲大牢,後來就不知道了。”

“哦哦哦!”頓時也有人一拍大腿,“就那個癟三……癟犢子玩意兒啊,焉壞。”

未可心擦着額頭上細密的汗問道,“你們知道那個人之前住哪裏嗎?”

“他們家應該早就拆了吧?”老人們又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一會兒說他們家得了好幾套房子,一會兒說他坐牢躲債,房子都給仇家推平了。

“我尋思着——他奶奶不是還在么?!你們上她家去問問不久行了?”

“他奶奶是誰?”

“好像就是……門口開小超市那個,腦子糊塗了,人還行。”

未可心拿起“康帥傅”,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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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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