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懲罰

梁意歡明白，林千亦是想問她，為什麼沒有幫她請假。關於這一點梁意歡並不心虛，只是微微蹙着眉，搖了搖頭。

不等林千亦解讀出她眼下這種反應到底是什麼意思，倪寶家就接著說：“昨天第一天軍訓我就有說過，無論什麼事情、什麼原因不能按規定時間集合，都必須親自跟我請假，得到批准方可休假。”

與其說他這話是在跟林千亦說，倒不如說他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的。

隊伍里鴉雀無聲，林千亦瞬間明白，倪寶家這是想殺雞儆猴呢！她甚至看見，有幾個女同學向她投來了同情的眼神。

林千亦知道今天這一劫，她是躲不過去了，不禁小聲咒罵：“顧璟西這個狗東西，真是不幹人事！”

“你親自跟我請假了嗎？”

倪寶家轉眼望着林千亦，他似乎是沒聽見她的嘀咕聲，又或許是聽見了，只是不在意她念叨些什麼罷了。

“……”林千亦無語，請沒請假的，倪寶家心裏分明都清楚，還在這裏問她，不就是故意給她難堪嗎？

“回答！”倪教官喝了一聲。

“沒有。”林千亦氣結，漫不經心的回了兩個字，語氣十分慵懶。

“你得到批准了嗎？”倪教官又問。

“沒有。”林千亦依舊是不大在乎的回了和剛才完全相同的兩個字。

倪寶家狹長的眼中閃過一道了光，似乎是覺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有些有趣。

他沉聲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林千亦。”

“大聲點！”

“林——千——亦！”林千亦拉長了嗓音，一字一頓的念着，音量卻完全沒有提高，很明顯是在和倪寶家作對。

放慢語速的口型開合最大，林千亦每說一個字都咧着嘴角，兩頰閃現着淺淺的酒窩，兩個小虎牙也若隱若現，顯得機靈又調皮。

末了，她又添上了一句：“林大了什麼鳥兒都有的林，千古留名的千，亦復如是的亦。”

短短一句的解釋充滿了挑釁，林千亦卻看到，倪寶家的眼底似乎劃過了一絲笑意。只是，那種古怪的情緒稍縱即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恢復為了一成不變的肅穆。

“林千亦，遲到就是犯了錯誤，不要有任何理由！今天上午的訓練你不用參加了！”倪寶家伸手指着太陽底下，“你去那站着反省，什麼時候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什麼時候再回來跟着大家訓練！”

眼下，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空氣中的溫度也明顯有所提升。不出多時，一身軍裝的學生們都會汗流浹背，更別提一直站在太陽底下了。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句，本小姐能屈能伸，說一句好聽的又不會掉塊肉！

“我現在就意識到了，真正地意識到了。”林千亦勾起嘴角，看上去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倪寶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似乎是想給她一次機會，“你意識到什麼了？”

又是刁難！

林千亦放棄了，她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她清了清嗓子，眼底帶着狡猾的笑意，“我們這批新生剛剛參加軍訓，教官正愁沒能抓着一個錯誤典型，殺一儆百，我實在是不應該往槍口上撞！”

幾句話不禁惹得同學們陣陣發笑。

“笑什麼？都想出來站着？”倪教官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朝着隊伍大喊了一句，而後瞪着林千亦道：“你現在就去給我站着，看看大家是怎麼訓練的，沒有命令不許動一下！你要是動一下，下午接着站！”

“站就站，站着不比他們又跑又跳的輕鬆！”林千亦挑着眉，小聲嘟囔了一句，自己走到太陽底下去了。

倪寶家望着她的背影，似乎勾了勾嘴角，眼底湧現出一股不可捉摸的情緒。好一會兒，才朝着其他所有人大喊了一聲：“全體都有，立正！”

林千亦穩穩的立在太陽底下，一動也不動，身姿挺秀，英姿颯爽，遠遠看着，格外引人注目。

一分鐘，兩分鐘……一小時，兩小時……

隨着時間的流逝，日光漸移，林千亦的臉上漸漸有些發燙。雖說現在已經到了初秋時節，但是太陽好像還停留在夏季里，沒有回過神來。

烈日當空，不見一片雲朵，也沒有一絲風。空氣凝滯，地面上隱隱着滾盪這一層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灰氣。

林千亦曬得有些發暈，整個人就好像校園裏那些微微泛黃的大樹，看似精疲力盡的垂下了枝條。

可她還是拚命咬牙堅持着，不肯服輸。

林千亦時不時地就能聽見各個連隊裏傳出來的震耳欲聾口號聲，她不禁偷偷打量着其他人跟着倪寶家訓練的樣子。

雖說他們一會兒正步走，一會兒跑步走，一會兒匍匐前進的，一刻也沒有停歇，還弄得一身塵土，林千亦還是有些羨慕他們。

畢竟和大傢伙兒一起舒展一下筋骨，也比一直傻站在這裏強。

“全體都有，休息十分鐘。”

倪寶家喊了一句，大家終於放鬆下來，“哎哎呀呀”的坐在地上。

他側頭看了一眼林千亦，身體微微向前一傾，還沒等邁出一步，八連的教官吳衛國也解散了隊伍，叫了一聲他：“寶家”，就徑直走了過來。

“意歡，我們去給千亦送一口水喝吧？”苑清禾手裏拿着保溫杯，裏面是她早上泡好的菊花茶，清熱消火。

梁意歡搖了搖頭，“你沒聽見倪教官說，沒他的命令，千亦不能動嗎？你現在去給她送水，要是把倪教官惹急了，豈不是會害她被罰的更重？”

梁意歡說的話不無道理，可苑清禾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為林千亦做點什麼。她停留在原地，猶豫着該不該過去。

梁意歡一眼就看出了苑清禾的心思，繼續道：“眼看馬上就要到中午休息的時間了，千亦堅持了那麼久，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你就別去添亂了。”

“千亦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倪教官這麼做也太狠了點兒。”苑清禾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妥協了。

梁意歡瞥了一眼倪寶家，目光沉了沉，彷彿洞悉了一切，“放心吧，倪教官心裏有數。”

林千亦站了太久，四肢漸漸僵硬，腳下也跟着發麻，再加上長時間的脫水，腦袋也有些暈暈乎乎的了。

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腳下也跟着踉蹌了兩步，之後就再也站不穩了，眼看着就要像地面栽去。

就在林千亦在心裏默念着：“完了，這回可要丟大人了”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她身後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提了一把，她這才沒有摔倒。

卻因為那人力道過重、過急，讓林千亦不可違背慣性的與他撞了個滿懷。

當林千亦想要出演感謝一下他的好意時，抬眼她卻意外的發現，與她四目相對的人竟然是許紓言。

“許紓言？你過來幹什麼？”

許紓言身形一滯，臉上的擔憂神色稍縱即逝，瞬間變成了一如往日的冷淡。

他飛快的撒開了握在林千亦小臂上的那隻手，抬起手中的礦泉水瓶，簡潔明了的回了一句：“買水，路過。”

說著，他作勢便要離開，林千亦卻突然在背後叫住了他。

此刻，林千亦的喉嚨里就像是被滅火器的乾粉撲過一樣。每說一個字，焦躁的空氣都會帶走她口腔里為數不多的水分，嗓子緊的連呼吸都能聽見淺淺的摩擦聲。

突然出現的許紓言活脫脫是一顆救命稻草。

林千亦目光下移看見他手裏拿着的東西，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咧着幾乎要乾裂的嘴角，問了一句：“你這瓶水，能不能借給我？”

“借？”許紓言微微蹙眉，漸漸琢磨出了林千亦心裏在盤算着什麼。

“我中午就還給你！回頭給你錢也行！”

望着林千亦眼中閃動的滿滿期盼，許紓言握了握手中的礦泉水瓶，沉默着。

林千亦見狀，開始擔心他會拒絕。畢竟，她和許紓言也沒有什麼交情，兩次第一次見面時也沒給彼此留下什麼好印象，她也沒把握許紓言能善良的、不計前嫌的將水給她。

就在林千亦準備拉下臉說兩句好聽話，哄哄許紓言的時候，許紓言突然開口：“不用，送你。”

聽着許紓言冷淡的語氣，林千亦也說不好，他對她是嫌棄還是同情，總之。他將礦泉水遞給了她，她也沒必要去計較那些。

“那怎麼行？我怎麼能白拿你的東西，那不就欠你一個人情了嗎？”林千亦接過水瓶，見許紓言要走，連忙喊了一聲：“等等，等等，你別走！”

許紓言停住腳步，轉頭問她：“還有什麼事？”

“你幫我擋擋倪教官，我喝口水，別讓他看見。”

許紓言心裏的那句“得寸進尺”險些就要說出口了，林千亦突然抱起了水瓶，蹙着眉，嘟起嘴巴，委屈巴巴的望着他，懇請道：“拜託拜託！”

林千亦眼下一副無辜小白兔懇求大灰狼放過的樣子，軟萌可愛，乖巧動人，和之前許紓言見到的張牙舞爪的模樣完全不同，一雙晶亮的眸子晃得許紓言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