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兩個少年
凌君回帶着秘雲疏和蘭泣露到了北溪的渡口。
那個渡口就是宋九洛上岸的渡口。
這個渡口可以南北橫渡北溪,也可以順着北溪河向東直接入海。
所以此處貨運和客運都比較繁忙。
在渡口不遠處就是一個不大也不小的鎮子。
秘雲疏讓蘭泣露帶着凌君回找一家客棧住下來,他自己出去打探消息。
凌君回想了一下,也好,畢竟秘雲疏打探消息比他們要在行的多。
再說他們也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宋九洛和他的同伴失蹤的消息。
傍晚時分,傅雁行也帶着他的幾個侍衛到了鎮上。
他和凌君回的想法一樣,他要迅速趕到北溪宋九洛失蹤的地方。
在天將黑未黑的時候,方辰休也趕到了。
他們的想法看來都一樣。
他們的做法看來也基本差不多。
小鎮上很快有一絲騷動,因為大明的軍人進了小鎮,而且是兩撥人。
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尋常,似乎比尋常更加安靜。
這些軍人並不多,也沒有什麼動作,他們只是找了個客棧住下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凌君回已經收拾妥當,他要帶着秘雲疏和蘭泣露夜探西山,搜尋宋九洛的下落。
容與他們還沒有消息傳來,看來他們並沒有搜尋到什麼可疑的蹤跡。
但是秘雲疏打探到了消息,有人看到一個少年和幾個人在小鎮的西南方和幾個歹人動手,後來沿着西南的路追了過去。
歹人到底是大明的人還是倭人,看到的人並不知道。
他們有了簡單的方向,就是小鎮西面的西山。
夜晚搜尋是最好不過的。因為山裡只要有人,就要有燈火。
傅雁行也收拾停當,他自然要和凌君回一起去。
他的侍衛自然也要一起去。
方辰休已經知道那個少年就是凌君回的兒子洛兒,這個孩子還是傅雁行的義子。
他抽了口冷氣,他自然知道這個孩子的重要。
凌君回道:“方將軍不要同行,在此處等着接應我們。”
方辰休已經收拾利落,道:“我是洛兒的叔叔,自然是要去。”
又道:“我的身手雖然不如傅將軍,但是我在漳州將近十年,這裏的地形我比你們熟。”
他們在鎮上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嚮導。
西山延綿龐大,他們的人只好分開找。但是他們之間相距不會太遠。如果有危險,能確保其他人迅速趕到。
傅雁行自然是要和凌君回一處,方辰休當然也要和他們一處。
蘭泣露和秘雲疏面面相覷,只好和他們的侍衛們穿梭在山裏,找過有亮光的村莊,找過有異響的山洞,去搜尋任何一處有燈火或者有異動的地方。
凌君回跟着傅雁行和方辰休,四處登上制高點,極目四望,找尋細微的亮光和有異常的地方。
幸虧他們找的嚮導對這裏的地形比較熟。他們才能迅速沿着山路在山內搜尋。
兩個時辰過去了。
一行人聚攏到山內的一處山頂,默默地坐着歇息。
凌君回默默地坐在陡峭的懸崖邊上。
此時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傅雁行默默坐過來,輕輕撫了撫他的後背。
此時,一輪微缺的明月高掛在天上。
山野之間看起來非常明亮。
蘭泣露默默地看着他們,凌君回的側臉上顯出掩飾不住的悲切來。
默默地低下頭,心中不忍,他知道了萬花門門主宋九洛就是凌君回的兒子,也是傅雁行的義子。
突然間,凌君回看到了崖下面有一小片白色的織網飄在樹冠上。
他猛然抓住了傅雁行,道:“這裏可是有俍兵?”
傅雁行拍了拍凌君回道:“附近有,應該在十里以外的地方。”說著又抬手向西南指了指。
又道:“俍兵在忙於建自己的營地,忙着和山中的倭寇周旋。放心,我已經派了副將前去打探,有洛兒的消息很快會傳來。”
凌君回卻盯着崖下的那塊白色的織網,默默地將不遠處一位士兵手中的火把扔了下去。
傅雁行大驚,這火把能燃起這片山林的森森大火。脫口叫道:“辰良……”
凌君回卻迅速拿過一位士兵手中的攀援繩,固定在崖邊的樹上,飛快地隨着火把往崖底溜了下去。
凌君回的身手自然是讓人驚嘆的。他的舉止更讓人驚嘆。
蘭泣露已經沖了過來。
傅雁行擋住了他。
很快凌君回消失在崖底。
傅雁行也迅速地放出手中的攀援繩,飛速下了崖底。
秘雲疏輕輕將自己手中的火把,用攀援繩繫上,慢慢放下崖去。
他想讓傅雁行和凌君回在崖底能看見亮光。
因為之前扔下去的火把也許是因為掉落下去,光亮已經很弱。
很快,凌君回感覺自己踩到了底部。
原來懸崖的下面有一處窄窄的斜坡。斜坡下面又是懸崖。
這是一處層疊的懸崖。
傅雁行很快也到了下面,叫道:“辰良。”
凌君回很快撿起了火把,道:“雁行,小心腳下。”
說著扶過傅雁行慢慢試探着向前走。
傅雁行轉身,拉了拉繩索,通過攀援繩報了平安。
他們兩人此時料想此處不遠一定有狀況,所以不敢出聲報平安。
凌君回慢慢地走,很快他發現了樹上有指引的標誌。他朝着傅雁行點了點頭。
崖下面因為缺少陽光,所以灌木叢不是很密,行走也不是很難。
兩人試探着往前走,也沒有什麼狀況。
很快方辰休跟了過來。他也從崖上滑了下來。
傅雁行朝他點點頭。
兩人都想在前面探路,但是凌君回制止了他們,因為他最懂這裏的標誌。最懂俍兵的痕迹。
崖上又有人下來。
一行人魚貫往前走。
凌君回細心地看着崖底的窄坡。看着窄坡兩邊的狀況。
大約走了一里多路,並無什麼異常。
一行人微微鬆了口氣。卻仍然不敢說話。
此時在山頂守候的人也順着崖下的火光慢慢移動。只不過他們是在山頂上。
又大約走了一里多路,他們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方向已經改變。
山頂的人卻再也看不到火光。
又轉過一處山腳,凌君回停下來了。一行人都停下來了。
他們面面相覷。在這隱秘的山中,在這不知方向的深山之中竟然有一處湖面。
不寬闊也不狹窄。
水面的對岸,有一處亭子。亭子的四角掛着燈籠,燈籠明亮,卻是黃綢燈籠。
有一行人挎着刀,握着弩箭,在水邊的亭子裏警惕地立着。
而水邊有兩個少年在釣魚。
兩個神態安然的少年,一個白色衣衫,一個黑色衣衫。
這兩個少年和一行人靜默無聲,因為兩個少年在專心夜釣。
而那個白衣的少年正是宋九洛。
凌君回一顆心終於落下,他舒了口氣,默默地看着身邊的傅雁行,笑了笑。
傅雁行也笑了笑。如釋重負。
兩人心中頓時像飛起來一樣高興。
凌君回坐了下來,他才感覺到自己有點累了。
方辰休默默地看着對岸的人,饒有興緻。半晌貼着傅雁行的耳邊問:“找到了嗎?”
傅雁行滿面微笑,低聲道:“找到了,河對岸那個垂釣的白衣少年。”
方辰休也笑了,他也舒了口氣,默默坐了下來。輕聲道:“這小子真好看。”不忘對後面的人傳遞信息:找到了,無恙。
蘭泣露和秘雲疏也笑了。他們示意跟來的侍衛回去報信。
崖上等着的人很快看到有火把移動回來,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找到了。
凌君回默默地坐着,他看着亭子裏張開的那把大傘樣的華蓋,心裏明白了,和宋九洛在一起的那個黑衣少年身份絕對不一般。
但是這個黑衣少年和一行警覺的侍衛看上去不是大明的官家服裝。卻是漢服。
看着傅雁行,凌君回問道:“你在俍兵主帥那裏,可曾見過這個少年?”
“從未見過。”傅雁行道。他也看出了端倪。
方辰休也伸過頭來聽他們說話。他也看出來,宋九洛身邊的這個少年不一般。
怪不得如此隱蔽。
可是他們很難看出來這個身份不一般的少年到底是何身份。
只有凌君回看出來了,這夥人的裝束雖然看上去像是漢人的裝束,但是不是嚴格的官家服飾。
他們還有一點不同,儀容更加警惕堅毅,卻無大明朝中僕役那般謙卑。
髮飾也有所不同。
用黃色的宮燈,用帶着弩箭的侍衛,這個少年很有可能就是田氏俍兵的土司,或者是小王爺。
看來俍兵出征不僅僅是有主帥,還有土司小王爺親征。
怨不得俍兵選擇營地如此謹慎。
宋九洛為何與他相熟?他們看上去很是親密。
因為兩人在垂釣的時候,不時湊到一起小聲交談,相視微笑,甚是熟稔。
凌君回有些詫異。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宋九洛有這樣一個好友。
方辰休看着凌君回問道:“此時光景,我們如何是好?”
傅雁行看了一眼凌君回道:“既然洛兒安好,且由他們去吧。我們回去,明日再說。”
凌君回便也點點頭。
一行人又悄悄地原路回去,在剛剛下來的地方又爬了上去。
他們以為無人知道他們的這些行為,很顯然是他們錯了。
他們剛剛到了山腳,就發現情況不對。因為四處靜的有些奇怪。
此時搜山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對。
很快他們發現一行人被包圍了。
來的人迅速將傅雁行、方辰休和凌君回三人圍在了中間。
因為這些人是他們的護衛和屬下。知道他們三人重要。
此時所有的人都是便裝。外圍包圍他們的人沒法識別他們的身份。
此時的凌君回已經斷定了周圍的人是俍兵,而不是倭寇。
他用土語道:“我們是大明人,此番來此地只為打探一位失蹤少年的行蹤。打擾各位了。”
說著,從傅雁行腰間取下當日楊平道送他的短劍高高舉起。
那把短劍是俍兵主帥田將軍所贈,他又送給了傅雁行。
此時他知道,這把劍一定會有人認得。
凌君回將短劍湊近到火把處,高高舉着,有刷地拔了出了短劍。
短劍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着熒光。
很快,傅雁行和方辰休都感覺到附近樹林裏的情況變得鬆弛了。危險似乎解除了。
這是他們作為久經沙場的軍人的直覺。
在場的人似乎都感覺到了,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