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知曉痛苦

第十四章 知曉痛苦

可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夏烏合很少在她身上看到暴躁或者衝動的情緒。

相較於醫院裏的其他人,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明顯更配合院裏的工作。

“你當初是為什麼要在學校輕生呢?”夏烏合還是忍不住問。

“我想離開那個環境,”白芷道,“學校也好,家庭也好,我都不想再回去了。”

“所以你就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

“不然我還有什麼方式呢?”白芷自嘲般笑了一下,“他們從來不在乎我,只會覺得我在無理取鬧,給他們添麻煩。但我真的已經撐不下去了,那樣的環境是一片汪洋,無法適應的我終究會溺死在裏面。”

“你可以求助,同學也好,老師也好。”白芷搖搖頭:“他們都是一樣的。”

“沒誰願意被一個麻煩纏上,正好我也不喜歡麻煩別人。”

“為什麼不試試呢?”夏烏合微皺了眉頭。

“我也想試試啊……可我不敢。”白芷喃喃道,眼神中有些茫然,“學校定期會有心理健康調查,可老師總會強迫你填上標準答案。我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我的求助又是否正確,我不敢冒那個險。”

夏烏合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裏白芷的手掌:“那你那段時間,很不好過吧。”

白芷沒回答,只是勾了勾嘴角,呼出一口氣:“方姐姐也是這麼說的。”

“學姐?”

“她說,她經歷過,所以理解。”

學姐……經歷過?夏烏合有些怔住了。

“無處逃避的窒息,無人可信的無助,隔離在世界之外的荒涼,她與我,感同身受。”白芷垂下眼眸,右手搭在心口的位置,眸中的色彩不知是觸動還是感傷。

或許都有,有有人理解的觸動與欣喜,也有有人同苦的感傷與同情。

夏烏合突然覺得,自己彷彿徘徊在她們兩人之外了,偌大一個世界,似乎只有她們才是同類。

“醫生姐姐,你是為什麼要學心理呢?”衣衫被人扯動,夏烏合低頭,正碰上白芷抬頭向上看的動作,“方姐姐說,學心理學的,有兩種人。一種是興趣,一種是經歷。醫生姐姐是哪種?”

興趣,是因為熱愛。經歷,是因為知曉痛苦。

夏烏合嘴唇動了動:“興趣吧……”

“方姐姐是第二種。”白芷偏頭輕輕一笑,又加上一句,“我也是第二種。”

“你也要學心理嗎?”

“只有了解它,才能戰勝它。”白芷道,“方姐姐說,我和曾經的她,很像。”

真的很像。

哪怕她不曾真的見到過過去的方卿語。

夏烏合靜靜看着白芷。穿越時空的輪迴,似乎真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在別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許下了攻讀心理的決心。

“你會成功的。”夏烏合道,不知是在對誰祝福。

等夏烏合這邊聊的差不多了,正好看到方銘向這邊走來。

夏烏合拍拍白芷的肩膀,告訴她可以回去了。

“小夏。”方銘走到夏烏合面前。

“屋裏談吧。”夏烏合打開身側的門,“怎麼不陪學姐多坐會兒了?”

“剛接了一通電話,局裏有重要線索,需要我過去核驗。”

方銘在椅子上坐下,“半個小時后巡邏車會來,我想趁這段時間跟你了解一下卿語最近的情況。”

“我妹妹她的情況,為什麼會比在家裏還嚴重?”

“方銘哥,你沒發現,學姐很少提那個卿言了嗎?”夏烏合走到飲水機旁,取出一次性紙杯。

經夏烏合這麼一說,方銘才發覺出些什麼:“她今天跟我說,她看不到卿言了,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夏烏合將接滿水的紙杯推到方銘面前,“學姐的潛意識開始拒絕虛幻了,這是好事。”

“可她本人好像並不這麼認為。”

“所以說是潛意識。”夏烏合道,“學姐和卿言,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如果是卿言主動提出的離開,那麼說明學姐的本能,還是想要回歸現實的。只是暫時的她,還無法適應於她而言沒有絲毫歸屬感的現實。”

“她總是這樣,一直在逃避。”方銘看着手中的紙杯,“小時候被我發現了檢測單,還求我別告訴父母。”

“學姐只是不小心病倒了。她對負面情緒的免疫系統只是暫時崩潰,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重建她的免疫系統。”夏烏合靠在桌邊,“其實大部分時候,學姐還是那個學姐,如果拋去不定時到來的情緒浪潮的話。”

很少有人會真的拋棄自己,大部分都是在絕望和苦難中,堅信自己可以走向春暖花開。他們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普通人,主觀上也不肯相信自己會就此沾染上苦難,可偏偏事實如此。

夏烏合接手過太多病人,他們往往不會誇大自己的苦難,但卻會對同類報以同情。有的時候,他們自身明明已經很艱難了,卻還要勸慰別人,為別人的痛苦忙前忙后。

“她在很努力地接近我們了,只要我們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夏烏合閉上眼睛,喉頭不知為何有些發堵。

“嗯……”方銘抬頭,看向夏烏合,扯出一絲笑容,“幫我轉告卿語,我們都在等她,我,還有……父母。”

其實父母早就原諒她了,相比於什麼子虛烏有的未來,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好。”

學姐,其實大家……都在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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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字卿卿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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