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二十章 進入洞天
從進入城門到客棧沒有任何盤查的環節，毫無阻礙。街道兩旁門店林立，可都是門可羅雀，稍顯蕭條，店主們無精打采地在店內打着瞌睡。
“師姑，為什麼這裏的店鋪都這麼破敗？來這邊的人不多嗎？”吳玄華疑惑地問道。
“是這樣，洞天現在是關閉狀態，不再像以前那樣一直開啟，那個時候修士們可以隨意進去尋找稀缺金屬，出來賣也好，交易也好。現在嘛，因為牽涉到一些事情，所以三家共管，不允許隨意進入尋寶了，然後這個小城就這樣了。”林洛薇顯然是刻意忽略了一些緣由，只是揀選一些能說的為吳玄華解釋道。
“這裏的資源我看那本《大千紀要》上介紹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為什麼要關閉呢？那不就會導致很多人變強的腳步受到制約？”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事情你需要整體去看。比如說，你是一國之君主，你的國境內有一座金礦很豐富，為了居民整體富裕你免費開放，任由他們開採取用。一段歲月之後，人人都變得很富有，穿金戴銀，錦衣玉食，可是你發現在發生戰爭的時候他們都跑掉了，都去了鄰國避難，為此還繳納了一大筆財物。等你好不容易平定了動亂，國庫空虛，你需要他們幫助你的時候發現個個哭天抹淚，說自己快過不下去了，要你繼續開放金礦讓他們維持生活。就這樣，循環往複，你覺得這樣好不好？”林洛薇舉了一個事例，眼含探究之意。
“那肯定不行，守土衛國人人有責，不能僅僅享受福利，一到需要付出的時候就逃離，那要這些人幹什麼？再富有、再強大的國家總有一天會崩塌，肯定不可以。”吳玄華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就是了，為什麼要一直開放這裏養那群白眼狼呢？”林洛薇嘲諷地說道。
“師姑，我明白了，那座城的事情我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先生也說過讓我之後要去那裏。而且我也知道大靕每年都會有大批物資運到那裏去，朝堂上下不是沒有聲音反對，都被嚴厲鎮壓了。”吳玄華突然說道，提到了那座城。
林洛薇這才想起來他本家就在那裏呢，好歹有些人還在念着那裏的好，那麼這個世界就有值得期待的地方，明日未到，卻仍可期待。現今也有很多新晉的王朝和勢力也會遵循古制，運送物資過去，他們的目的應該單純，圖名？還是圖利？
若是圖名聲，這個時代三家影響力都不算大，也就是道家強勢一點，雖然號稱道脈三千，可有幾個勢力以你道主為尊，不過是祭拜人家祖師爺罷了。其他兩家就更加慘淡，學宮已經被擠出了統治圈子，影響力微乎其微。佛家就更加散漫，佛主這些年都懶得開壇講法，其餘正統僧眾更是淡出人們視線久矣。
如果是圖利，那就更加談之無稽，運送過去的物資分文不取，全憑自願，哪裏有利潤可圖，都是賠本買賣，連吆喝也賺不了幾聲，這些年也有王朝實在無以為繼，寫信到學宮請罪，希望可以延緩幾年。學宮不論你是真的入不敷出，還是趁機減少物資運送，都會派出人手為該王朝和勢力排憂解難，好在一般這樣的情況大多都是真的。
客棧門前，店小二也是一臉的沮喪，說話有氣無力，吳玄華想轉身就走，什麼服務態度。林洛薇理都沒理，徑直走了進去，挑選了一間上房，吩咐吳玄華可以與她一起住，也可以單住一個房間，隨他。吳玄華為了讓自己師姑好好洗漱一番，選擇了單住一個房間，畢竟雖然是大修士，可是基本的清潔總是需要的，女人怎麼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師姑就是再豪傑也是女人不是。
林洛薇如果知道眼前的小子這麼想，真會笑掉大牙，到了她們這個境界，全身無垢無塵，除非受了重創，與天地不能交感，可要到了那種情況真就是末路了，誰還在乎形象。
等到吳玄華和林洛薇住下之後，天色漸晚，小城街道上卻陸陸續續的出現了不少的過路人。沿街的商鋪本來都要關門了，這下子張燈繼續營業，掌柜的、小夥計也都來了精神，賣力地招呼着。那些看着就是第一次出遠門的年輕人們，一個個好奇地打量着店鋪和招牌，終於不負期望，有些人進入了店鋪開始繼續攀談。整個小城感覺瞬間活了過來，小城上的人立刻明白那裏要開啟了，這時間也越來越沒準了。
游鹿鳴和師門的人慢慢悠悠的進了城，被告知直接去客棧休息就好，明日有時間出來逛逛，不着急。葉月亭一臉的困意，在海上飄了這些日子，早就有點睏乏了，這會兒帶着溫良徑直去了客棧，巧的是大家都入住了同一家客棧，不巧的是相隔不遠卻未相見。
焦研易就不是住客棧，而是繼續趕路去了學宮鎮守那裏，見過了博士，就找了一間屋子休息，他是受了大罪了，可得好好休養，至於為什麼沒去客棧，那簡單，窮啊。陰陽一道傳到他們師徒倆這兒，一個比一個窮，他師傅據說還是上古遺老，感情你窮到現在了，連累着他也窮的叮噹響，人家都是要啥師傅給啥，到他這裏就是你要啥師傅去給你騙啥，能不能騙的來就不知道了，真是命苦。
一夜相安無事，小城徹底熱鬧了起來，雖然這次進入的名額也就那二百人，可是跟隨他們前來的隨行人員可不少，那些喜歡享受的公子小姐們，帶的僕人很多，也為這個小城帶來了商機。按照慣例，洞天開啟大約十五天左右，可以提前出來，也可以等到關閉之日再出來，你要是真的想不出來也可以，那就等着下一次讓家人給你收屍，因為陣法只支持運轉十五天，往後的日子就要忍受星力侵襲了。
吳玄華早上去師姑房間裏問過安之後就回到自己房間研究符篆，這五年來他也沒偷懶，根據先生給的《真籙寶典》依葫蘆畫瓢，給他研究出來了好幾種符篆刻畫之法。
請靈符，能夠請下來一尊巨靈神，力大無窮，以他的能力巨靈實力大約在撼山境，可是架不住他畫得多啊，儲物戒指里一大堆；
靜心符，可以在心神受到干擾之時，保持靈台清明，品階不高，就是使用最好的符紙，也堪堪抵擋三天境第二階修士的神識攻擊，他這個嘛，太馬馬虎虎了，三海境修士第二階就不咋管用了；
金身符，也叫堅體符，顧名思義，增加防禦力，他製作的這種符實在是一般，也就是將肉身能力提升一成，大成的此符可以將修士肉身提升十倍，因此製作艱難，他只是能畫完整，僅僅畫了百餘張，很是珍貴；
輕靈符，移動速度迅捷，增強反應能力，用處不是太大，可是勝在製作簡單。
至於攻擊用的符篆極其的難，他僅僅入門了幾種簡單的符。
降雷符，以自身元氣溝通天地，凝結雷霆，以心神為引，輔以上等硃砂和符紙，才可承載其狂暴力量。吳玄華練習了一年才堅持將符畫完整，連符膽也沒有形成，符紙浪費了不少，都是高等級符紙材料，可把吳靜霄心疼壞了。好在最終能畫出來了，雖然符膽稍顯黯淡，不過也足以威脅到聽濤境，畫出來了十多張，補足了虧空。他存貨也不多，兩年存了三十張，不過越往後符膽越清晰，元氣波動也越加明顯。
第二種攻擊符篆是朱雀符，別看名字起得大，其實是火屬入門級符篆，就這吳玄華都吃透了苦頭，經常性的衣衫破爛，這種符不像雷符，畫不成就不成。朱雀符難畫之處在於聚引得火屬元氣會凝而不發，一旦失敗就會爆開，造成傷害。吳玄華歷經兩年之久才留到手裏十三張，其餘的補了虧空。
第三種符篆是水屬，玄水符，符篆威力不太大，但是據他研究與朱雀符相互配合使用卻會形成巨大的殺傷力，尤其適用於肉身堅固者。此種符篆失敗以後也僅僅是淋個一身，危害性不大，所以留存比較多，很多改良版本都是當作清涼消暑之用，引而不發，可適當降溫。當然以上幾種符篆他留存都不太多，品級按照製作者水平參差不齊，大成版本的也僅僅威脅三天境罷了，至於之後的更強符篆，那就望塵莫及了，畢竟那本典籍他才剛翻了沒幾頁，之後的大符連門都沒摸着。
至於自身道法修行上，倒是沒拉下，雖然無法達到大無為、大清靜這種境界，可以初步進入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了，開始研究本質，也算是得門而入。因此對法術的修鍊就事半功倍，好多的要求不高的法術都能用出來，高等階的時靈時不靈，也算正常，勤加修鍊就是。師姑在前幾日考教他的道法修為之時就說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過告誡他要多讀書養浩然氣，相輔相成，效果更佳。
“浩然正氣，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配義與道，則暢行於天地也。”讀書人長養浩然正氣於心胸之間，能夠避退邪魔外道，立身於天地之間，不怵污穢邪祟。道教也尊崇道德高尚，養生氣、正氣於身，降妖除魔，行道天下。兩者是相輔相成，所以大千界很多讀書人能夠修行的，都親近道法，因佛法艱澀還需講究緣法，兼修者很少。吳玄華自小就悟性不低，在顧清風處就經常語出驚人。
先生問：“大丈夫立於世間，當如何？”
小吳玄華答曰：“正身，正氣，苟活也。”
讓當時的顧清風很是驚訝，問為什麼這樣回答，難道不是高歌猛進？那時候只有五歲的吳玄華說道：“先生，您傻不傻？我們現在是修士了，屬於偷竊天道，還不小心着點兒，大搖大擺的行於天地之間，不是找不痛快，萬一老天有眼，降下災禍怎麼辦？”
顧清風聽完之後，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說道：“玄華，大丈夫之於天地，自當自強不息，切不可謹小慎微耽誤大道，須知吾命由己不由天。”
吳玄華想了想繼續說道：“先生，非難，吾與天道共存即可。”
吳玄華記得說完這句話先生當時的表情很微妙，很複雜，正如師姑所說，這個世界秘密很多，都需要他變強之後一一探索。
突然，耳朵中傳來師姑的聲音。“玄華，走了，帶你去見見學宮的鎮守。”
吳玄華趕緊出門，跟上早已在外等候的林洛薇去見學宮在此處的鎮守，為了穩定遠古以來的一些秘境，學宮都派出了鎮守，輔以道佛兩家強者共同監管，當然不是現在的旁支，而是正統，道主和佛主親傳一脈。就是最早的道家四門，佛家了禪院，這幾家出人出力，從未間斷過，在其餘實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時，默默地守護大千世界。當然偶爾會有最早幾大勢力的協防，不過久而久之也就剩下了那幾家，枯劍山、清音築、五雷峰選擇駐守大千城，不想再看到這些可惡嘴臉，就剩下三家沒辦法在這邊煉心。而碧海閣則是徹底退出各大王朝，選擇避世，僅僅在自家海島之上定期開辦拍賣會。
路上林洛薇說道：“玄華，你可曾聽聞學宮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爭鬥不斷？”
“是的，師姑，自我記事起就是這麼個論斷。”
“你現在是學宮弟子，就要對自己家有個清晰的認識，你要明白這些是以訛傳訛罷了。在學宮之內確實派系眾多，學問方向不同就會導致想法上有所偏差，但是你要記住，學宮之內沒有利益之爭，只有意氣之爭。老學究們是為了不讓外界進來污染學宮風氣才不再廣收門徒，並不是學宮一團漩渦，等到時候你去了就明白了。”林洛薇認真解釋道，現在的天下你解釋也沒用，但是自家子弟必須清楚真相。
不久之後就看到了一處宅子，匾額之上以古篆體寫着“鎮守府”三個大字，沒有門房和衛士，一路進到內堂，看見有一個老人在等候，那個老人對着林洛薇深深一揖，林洛薇坦然受之。
老人名叫關漢山，年歲很大，五百多歲，但是實力不怎麼強，堪堪到達盈天境，如果再不突破就壽元無多了。老人以傳音喊來了焦研易，一起在內堂坐着，四個人兩兩閑聊。
老人對着林洛薇恭敬地說道：“不知道是您過來，還以為是其他人，失禮了請您見諒。那位年輕人是您的後輩？”
“不是，是清風的弟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們這一脈人丁稀薄，其他人都有要事，就我比較閑所以負責帶他來此。”林洛薇回道。
“什麼？顧前輩收弟子了？這可是大事情，學宮為何沒有收到消息呢？”
“還沒有正式公開，那小子還沒有敬香，敬茶。那個小傢伙是誰，怎麼有資格住進來？”林洛薇解釋了一下情況，問道另一個年輕人。
“哦，那位是鄒天前輩新收的弟子，也是來尋找材料，所以住了進來。”
“哈，都是怎麼了，都開始收弟子了，是有什麼講究嗎？”
“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您都不明白的事情，晚輩怎麼可能知道呢。”關漢山回答道。
另外兩人的畫風就突變，只見吳玄華和焦研易兩兩對望，良久才同時開口道：“自己人？”
吳玄華回道：“家師顧清風，不知兄台？”
焦研易也回答道：“家師鄒天，久仰久仰。”
吳玄華馬上也拱手說道：“久仰久仰。”
然後兩人一起哈哈一笑，就端起來茶水掩飾尷尬。都沒聽說過，一個是壓根沒去過學宮，一個是沒聽過顧清風是什麼人。
林洛薇走過來對他們兩個人說：“你們的先生是好友，鄒天提起過一個叫大頭的嗎？”
“啊，是那位前輩啊，先生老說那位前輩光明磊落，為人正直，嫉惡如仇……”焦研易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洛薇打斷。
“哼，年輕時候天天挨打，會這麼對你說顧清風？不把他形容的邪魔外道就算他鄒天有良心了。”林洛薇冷笑着說道。
焦研易也無奈，總不能說自家先生一喝酒就罵顧前輩“傻蛋”“二貨”吧，那怎麼說的出口，不過他從先生嘴裏聽到的是深深的擔憂和情誼。所以這會兒他對吳玄華有了天然的親近，既然自家兩位先生是好友，那麼他們自然也是好友嘛。
“你二人進入洞天之後記得相互提攜，財帛動人心，裏面沒有了監管，你們要小心，須知複雜最是人心。”林洛薇話頭一轉，對着兩人吩咐道，世風日下，天知道這次進去的有沒有壞種，不叮囑一番怎麼放心。自己師侄看着猴精猴精，其實也是善良之輩，那個小子看着就傻，跟他先生鄒天年輕時一樣，不知人心險惡。
“前輩，傳送陣已經開啟了，我們是否過去？”關漢山詢問道。
“你帶他們過去吧，我就不露面了，我在此等候。”林洛薇說道，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去了。
之後，兩人跟着關漢山去了傳送陣法處，吩咐了兩人一番之後，關漢山看着兩人消失在陣法光芒里，才轉身回去復命。
一陣短暫的眩暈后，兩人出現在了一處荒涼的地方，目之所及儘是光禿禿的地面，遠處的山脈也是植被稀疏。空氣中瀰漫著不知名的味道，有些刺鼻，他們兩人對望一眼，知曉已經來到了星骸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