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朝堂之爭
次日清晨,天剛破曉,第一縷陽光灑向了皇城之中,而在皇城議政大殿外,卻已然擁擠了不少身着冠冕的朝廷大員。
雖然皆是宦海沉浮的大人物,但是他們此刻卻都無法平息自己的心情!
這些人中,有的人面色凝重,不斷地交頭接耳;有的人眉眼輕鬆,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有的人焦躁不安,在人群之中來回踱步;更有的人一言不發,坐在一旁的台階上低頭沉思着什麼。
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在告訴他人,這裏即將有大事發生了!
“啪!啪!啪!”
三通鞭響起,聲音回蕩在皇城之中,眾大臣立時抬頭看去,只見在議政大殿九十九層台階之上,一個面容富態的老太監緩緩而來,目光向下一掃,便用他尖銳的聲音喊道:“開殿門,宣眾卿家入殿議事!”
話音未落,匯聚在大殿外的大臣們,紛紛整理好自己的朝服,低頭登上了那九十九層台階,猶如一道蜿蜒而上的洪流,直入了那台階之上的金殿中去。
議政大殿內,金碧輝煌,雕樑畫棟,四根支柱雕刻着四種上古異獸,栩栩如生,威風凜凜,而在議政大殿的最後端,一把金漆雕龍寶座顯眼非凡,只是微微看上一眼,便感覺萬丈金光撲面而來,讓人不得不低頭俯首!
這一切,都在昭示着皇室無上的權威!
雖然,只是對於世俗人來說的……
眾大臣步入金殿,便按部就班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恭敬地拜伏於地,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金殿上,文武大臣分列兩側,涇渭分明,只不過,今時今日,在場的文臣依舊簇擁熙攘,但相對的武臣卻顯得少之又少,不過十餘人之數,據稱大多稱病在家,借故不朝。
就在文武大臣拜伏等候之時,片刻后,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漸漸傳來,由大殿後緩緩走來。
這幾聲腳步,雖然輕,但卻讓眾大臣不禁身形一顫,緊張無比,就連心跳都加快了幾分,頓時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之中,在金漆雕龍寶座之上,一名身着明黃龍袍,頭戴帝皇冕旒的男子已然端坐其上,他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歲,濃眉大眼,器宇不凡,彷彿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壓服着整座大殿的臣子們!
他,便是大齊皇帝,姜雲瀚!
他端坐於龍椅之上,俯瞰群臣,看着他們一個個跪拜於地,心中卻沒有半分的歡喜。
漸漸地,他的眼中滿是淡淡的愁緒,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抹凄楚的嘲笑,也不知,他是在嘲笑他人,還是在嘲笑自己……
因為,就在今日,他要審判大齊國軍門首座,也是自己最為信任的朝廷支柱……
看着皇帝陛下久久不語,站在龍案一側的狄公公不禁眉頭微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在提醒着他。
姜雲瀚也隨之回過神來,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道:“眾卿家,平身。”
“謝陛下!”群臣又齊聲高呼了一聲,隨後便各自站了起來,垂手而立,等待着皇上的話。
“眾卿家,可有事起奏?”姜雲瀚擺了擺手,開口問道。
這句話,本是往常朝會的尋常問話,可是放在今日,卻似乎有些不合適,群臣面面相顧,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着下首的群臣一言不發,姜雲瀚卻沒有半分的惱怒之色,反而暗自鬆了口氣,起身說道:“既然無事可奏,那便就此退朝,眾卿家各自辦公去吧!”
說罷,一甩長袖,便要走出龍案,向著大殿後離去。
一旁的狄公公雖然看在眼裏,卻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目光波瀾不驚,只是躬身繼續站在那裏。
“陛下!”
就在姜雲瀚正要轉身離去之時,群臣之中,一位身着松鶴官服的虯髯中年人從中走出,拱手作揖,高聲喊住了即將離去的皇帝陛下。
見此人走出,姜雲瀚情不自禁地皺了下眉頭,雖遲疑了片刻,但還是不情不願地重新坐到了龍椅之上,指着他問道:“蔣太尉,你可是有本起奏?”
這位蔣太尉搖了搖頭,雖是依舊俯首而立,但聲音卻異常洪亮:“起奏陛下,今日,可是提審麒麟將軍元華英的日子,莫不是陛下日夜操勞,所以暫時忘卻了?”
聽見此人毫不隱晦地提及此事,姜雲瀚不禁瞪了他一眼,頗為嚴厲地反問道:“蔣太尉,你既是我朝中人,為何要對審判我朝將軍如此在意?”
太尉蔣顯暗笑一聲,仍舊不依不饒道:“啟稟陛下,麒麟將軍元華英,忤逆犯上,觸怒了靈神上教,罪該萬死,此事人盡皆知,微臣也只不過做到為臣的本份,還望陛下見諒!”
“為臣的本份……”
姜雲瀚緊閉雙唇,實則已然咬緊牙關,心中已是怒火中燒,正要拍案怒斥之時,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狄公公,還是將滿腔怒火給壓了下去,語氣冰冷地說道:
“這件事,朕以為還有疑點,不能只聽冷護法的一面之詞,待朕查明之後,定然會給上教一個交代,就不勞煩蔣太尉了!”
“陛下,臣有話說!”
話音未落之時,一名身着武袍的男子從武臣一側走了出來,站到了太尉蔣顯的身旁,躬身作揖道:
“陛下,靈神上教是我國的鎮國之教,地位尊崇,若是觸怒了上教護法,便是觸怒了整個大齊國,這點,身為大齊子民,臣等自是不能坐視不理,還請陛下聖斷!”
姜雲瀚雙目含火,看着那名男子,不禁冷笑了一聲,道:“巡城司盧統領,看來,平日裏你與蔣太尉私交不錯啊,話里話外,倒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樣!”
“不敢承陛下之言,臣等只是如實奏報,絕無半點私心!”巡城司統領盧南高聲回應道。
“臣等一心為大齊,拳拳之心,還望陛下明鑒!”太尉蔣顯也緊隨其後,立時開口發言道。
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皇帝姜雲瀚不禁拍案而起,渾身氣的顫抖不已,指着二人道:“你們二人,可是很好啊……”
堂下的蔣顯與盧南雖然俯首而立,但也知道皇帝被自己給激怒了,可是,他們心中卻沒有半分的畏懼,反倒有些沾沾自喜……
若是皇帝此刻動怒,便是更加落入了自己等人的“圈套”當中,到時候,即便皇帝再不想懲處元華英,也無理可依了,只得任由元華英讓自己擺佈了!
到了那時,自己等人在靈神上教的面前,又是大功一件了!
“蔣太尉,盧統領,你們二人一派胡言,可是荒謬至極!”
就在皇帝就要動怒發作之時,一個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眾人不禁順着聲音看去,卻見一名兩鬢斑白的老者,手持白玉扳,站在群臣的首列,一臉怒氣地指着二人痛罵道。
面對此人,即便方才如何氣焰囂張的蔣顯和盧南,如今竟然只能忍氣吞聲,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此人,正是天下清流領袖,兩朝元老,當朝宰輔,廖文昌!
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群臣之首!
看見廖宰相站了出來,皇帝姜雲瀚的臉上久違的出現了一抹笑容,長出了一口氣,便重新落座在了龍椅之上,靜看風雲。
廖相爺捋着鬍鬚,瞪了那二人一眼,便大步上前,向著皇帝陛下的方向深深一躬,道:“陛下,老臣以為,元華英將軍於國有功,若私自定罪,可是萬萬不妥啊!”
廖相爺的一席話,猶如說到了姜雲瀚心縫裏一樣,頓時讓他不禁咧嘴一笑,就差拍手叫好了!
“相爺此言差矣,當時,靈神上教護法持三長老的手令而來,親自定了元將軍的罪,莫非,相爺想要忤逆上教的旨意不成!”盧南冷笑了一聲,話語如刀,咄咄逼人地說道。
“哼!”
廖相爺冷哼了一聲,扭頭直視着盧南的眼神,道:“盧大人,老臣是皇上的臣子,而不是靈神宗的臣子,何來‘忤逆’之說!爾等宵小之徒,為了一己私利,竟然逼迫皇上對自家將軍下手,爾等,置國家法度何在?!置皇室威嚴何在?!”
相爺蒼老洪亮的聲音,猶如鶴鳴九皋,字字鏗鏘有力,不止地回蕩在大殿之中,蔣顯與盧南二人雖然冷着一張臉,但面對他,此刻也只得低頭不語。
廖相爺言罷,在武臣之首位,一名身着蟒袍官服的男子也橫跨一步,站了出來,向著皇帝拱手道:“陛下,臣也認為廖相爺所言極是,還請陛下三思!”
此人,身份也亦是不簡單,當朝皇帝的胞兄,真正的皇家血脈,端親王,姜德業!
看着此人走了出來,太尉蔣顯的臉色也越發的難看。
眾所周知,這位端親王,雖是皇親,卻是軍方出身,平日裏便是和元家同氣連枝,與那元華英更是親密無間,如今,此人站了出來,自己恐怕更加張不開口了!
不僅如此,端親王這方言罷,人群之中,又站出了一名文士模樣的大臣,立時高聲說道:
“啟稟陛下,麒麟閣上下忠君愛國,元氏一族三代侍奉朝廷,一向盡職盡責,前將軍元華風更是功在社稷!,臣,樞密院知事徐崇,願用性命為麒麟將軍擔保,還望陛下明察秋毫!”
廖文昌,端親王,徐崇,這三人,正是在冷護法大鬧朝堂之時,堅定維護元華英的人!
“臣,中書侍郎劉驥,也願意為元將軍作保,還請陛下聖斷!”
“臣,中郎將裴舒,也附議!”
“臣,都御史……”
一時間,似乎隨着三位大臣的陸續發言,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大殿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兩側的朝臣中,也開始陸續不斷有人站了出來,拜伏於地,為元華英求情!
看着如此情形,皇帝姜雲瀚的臉上閃過一抹冷意,心中暗罵這些隨聲附和的大臣們“牆頭草”。
不過,他還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至少看着廖相爺、端親王和徐崇三人,心中湧現出了一股暖意,也頓時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個形單影隻的皇帝……
作為皇帝,怎麼捨得親手摺斷自己的“臂膀”,如今自己所需要的,不過只是一個所謂的“借口”,讓自己能夠將元華英給放出來,這樣就足夠了!
現在,滿朝群臣毫無疑問,便是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借口”!
但,似乎皇帝姜雲瀚還感覺少了點什麼,他側目一望,正看見尚在人群中一聲不吭的元華林,心頭一動,不禁開口問道:“元大夫,你可有什麼話說嗎?”
元華林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一翹,似乎等待皇帝喚自己已然許久,他邁步而出,手中捧着一方長條盒子,恭敬地拱手道:
“陛下,臣自然也認為家兄無罪……況且,臣這裏有一樣東西,想給陛下一觀!”
“放肆!”
沉默許久了的太尉蔣顯,一見元華林挺身而出,頓時面泛紅光,激動地說道:“元大人,你作為麒麟閣親屬,應當及時迴避,如今,竟然還要呈上偽證,想要影響陛下的判斷,從而包庇兄長!如此行徑,與結黨營私何異,你知罪否?!”
被蔣顯如此扭曲事實,元華林卻也未見怒色,反而一臉平靜地緩緩打開長盒子,取出了放在裏面的一副捲軸,輕描淡寫地說道:“蔣太尉,先不要着急定我的罪,看了我手中的東西再說吧!”
說罷,元華林看向皇帝姜雲瀚,赫然拉開了手中的捲軸,只見那長長的字帖上,密密麻麻地寫着無數人的名字,字體龍飛鳳舞,卻也各不相同!
姜雲瀚雙目一眯,站了起來,指着那字帖問道:“元愛卿,那是何物?”
元華林高舉起字帖,高聲回答道:“啟稟陛下,此乃‘萬人書’,上面的名字,皆是臨海城中的一萬零六名儒生所留!文人清流們的意願,皆匯聚在此,只是希望陛下能夠釋放家兄,還麒麟閣一個公道!”
看着元華林手中的“萬人書”,剛才還咄咄逼人的蔣顯,彷彿頓時便沒了脾氣,立時收起了自己的“張牙舞爪”,再次沉默了下去。
萬人書,是萬千儒生的請願書,在文人心中,猶如至聖先師的畫像一般!
眾所周知,文人一向清高自傲,更加剛直不阿,想要他們屈服低頭,談何容易,而落下了儒生名字的萬人書,便是真正代表了他們的集體意願,是他們共同的聲音!
文官出身的蔣顯,即便現在貴為太尉,面對“萬人書”,也是不敢再造次……
不過,作為武官的盧南也毫不在意,他大步上前,指着元華林說道:“就算你手握‘萬人書’,可是,元華英的罪是靈神上教定的,那天下儒生,能和靈神宗的修士相比嗎?!”
“注意你的言辭,盧將軍!”
一旁的廖相爺眉頭微皺,目光凌厲地說道:
“儒生,乃是國之根本,天下基石,老朽絕不允許你如此輕慢儒生……再者說,你害怕靈神宗,老朽可不怕,此罪,本就是荒謬之罪,今日,靈神宗並無人在此,莫非,我們還要繼續仰人鼻息不成?!”
“這……”
廖相爺的一席話,頓時讓盧南也啞口無言。
皇帝姜雲瀚見狀,立時喜上眉梢,他一拍龍案,欣喜地說道:“好,既然如此,想來眾卿家也再無異議,那麼,麒麟將軍這罪……”
“慢着!”
就在姜雲瀚即將御宣麒麟將軍元華英無罪之時,議政大殿外,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從大門傳來,而這個聲音,頓時讓議政大殿內的群臣身形一顫,不自覺的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而姜雲瀚,也因為這個聲音,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起來,雙眸微顫地看向大門的方向。
“咿呀——”
大門打開,強烈刺眼的陽光灑了進來,而在陽光之中,一個錦衣男子從外走了進來,一雙跋扈無禮的眼神環顧四周,似乎沒有把在場的任何人放在眼裏,甚至包括了端坐於龍椅之上的皇帝姜雲瀚……
看着此人的到來,姜雲瀚下意識停止了一刻的呼吸,心頭倍感沉重,彷彿一塊大石頭堵在了自己胸口一般!
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此人竟然來了……
靈神宗護法,冷無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