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往事
看到原本結實的牆壁露出一個門來,眾人皆是喜出望外。
蕭景升走過來拍了拍沐晴的肩膀道:“師妹,下次可別這麼衝動了。”
沐晴笑着哼了一聲便朝那扇門裏走去,其餘人也跟了過去。
裏面的房間並不大,四面各有些簡單的佈置,緊靠着最裏面有一張石床,沿着石床的另一面是一個石頭砌成的梳妝枱,還配有一張石凳,梳妝枱上面有一面落滿了灰塵的銅鏡。正對着梳妝枱的那面牆上有一個畫框,但是畫框中卻沒有畫。整個房間內並沒有窗戶,也不知曾住在這裏的人是如何在這暗無天日的石窟中度過每一天。
“沐晴姐,你看,”楚若盈促動真氣,手中的扇子越發的亮。
沐晴順着她的目光看出,只見在那張石床的角落裏,竟有一堆白骨。
“想必這便是這裏的主人了吧。”蕭景升也從跟來過來,看了看白骨說道。
楚若盈將扇子移到石床之上,發現上邊寫着許許多多的小字,仔細看了看道:“這床上的字跡,與外邊那間石室的字跡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小寺走了過來,藉著楚若盈手中摺扇的光讀道:“余幼時曾於名門修鍊,一日與父游於臨安,不幸遭遇強人,得伯年兄搭救,雖留得性命,父卻慘遭毒手。此後便與伯年兄於臨安一隅苟活。”
“這個伯年兄是誰,你可曾聽聞此人?”沐晴聽到這裏,轉頭向蕭景升詢問道。
蕭景升搖了搖頭道:“我經常下山尋找藥材,所見所聞雖多,卻未曾聽聞此人。”
小寺看了看兩人,又接着讀道:“后朝夕相伴,日久生情,經十月懷胎誕下一女,取名茗兒。茗兒十歲之年,被一女子擄走,吾追之,不敵,被囚於此。”
“字跡到這裏就開始有些凌亂,看得出來寫字之人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小寺說道這裏頓了一下,“我也辨別不出來後面寫的是什麼了。”
蕭景升走了過了看了看道:“吾日夜哀求,此女子方才道出緣由,自稱伯年兄之髮妻,因伯年兄不告而別,便苦尋十二年,終獲伯年兄行蹤。得知伯年兄已與吾育有一女,便出此下策引伯年兄前來,以便對質。”
“天下的男人果真都是薄情寡義!”
沐晴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看着蕭景升怒罵道。
蕭景升不解,問道:“你對着我罵什麼,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沐晴舉劍示意,冷冷說道:“接着讀!”
蕭景升無奈,又開始讀石床上的文字。
“吾與她巧辯多日,此女子願放茗兒回去。奈何伯年兄未曾到此,此女子心灰意冷,便將石門封死,自行離去。”
“吾已堅持二十日有餘,知是求生無望,乃留吾平生經歷於此,若有後人讀到,欣慰萬分。”
蕭景升讀到此處,神色大變,不由向後退了幾步。
沐晴見他這般,問道:“這就完了?”
蕭景升緩緩轉頭看着她說道:“還沒有。”
“那就接着讀完啊。”沐晴說著便又將他拉回到原先的位置。
蕭景升卻未看石床,而是轉過身背對着石床道:“凌煙閣弟子......江映雪......絕筆。”
幾人聽完不由大吃一驚,齊聲“啊”了出來。
“這人竟是我凌煙閣弟子!”小寺率先開口道。
楚若盈默默念叨着“江映雪”這個名字,向沐晴問道:“沐晴姐,我凌煙閣可有江映雪這個人?”
沐晴搖了搖頭,看向蕭景升道:“蕭師兄,你在我凌煙閣時日最長,可曾聽說過?”
蕭景升許久未說話,小寺上前連喊了幾聲,蕭景升才回過神來。
“蕭師兄,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蕭景升眉頭緊鎖,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兩百年前,我凌煙閣上一任閣主,也就是師尊的師尊,師爺,應般若寺宏遠大師之邀前往大荒山,所為何事無從知曉,只知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小鎮,那鎮上的首富姓江,因早年間與師爺相識,師爺便前往江家一敘,無意中見那江家幼女骨骼驚奇,天資過人,知是塊好苗子,便與江家商量着想收這江家幼女為徒,江家知道凌煙閣乃修真大派,自然爽快應允,後來師爺便將那江家幼女帶上了山正式拜師,成了我凌煙閣弟子。”
楚若盈聽罷道:“這江家幼女便是江映雪?”
“不錯,”蕭景升看了一眼楚若盈道,“江映雪與你一樣,天資過人,修鍊神速,很快便趕上其他同輩弟子。師爺大喜,便將她收為關閉弟子,細心栽培,江映雪也不負眾望,在我派十年一度的比武大會上一舉摘得首名,那一年,江映雪才二十一歲。”
楚若盈道:“此等天賦,遠在我之上。”
“按年齡算,這位江前輩現在應是我凌煙閣的支柱人物,可她又怎麼會在這裏?”沐晴開口道,她特意稱江映雪為江前輩,已示對江映雪的尊重。
蕭景升見她改口稱江前輩,也跟着改了口道:“江前輩奪魁的消息傳回她的家鄉,其父特地趕來為女兒慶祝,主要也是想看看女兒,畢竟也已很多年未曾再見。師爺自然也是應允,可是......”
“可是什麼?”小寺急忙追問道。
蕭景升面露遺憾,開口道:“江前輩與其父下山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師爺多次派人尋找,也都未曾見半點音訊。想不到......唉”
沐晴聞言沉思良久道:“這些事為何師尊從未提起過,蕭師兄你又是從何得知?”
“我也是從師伯們的閑聊中聽來的,”蕭景升說著嘆了口氣道,“這位江前輩真是可惜啊!”
小寺盈若有所思,盯着江映雪的屍骨看了半晌,忽然落下淚來。
沐晴嚇了一跳道:“小寺,你怎麼了?”
“我沒事,”小寺強笑着道,“只是一想到江前輩在這暗無天日的石窟中獨自一人,每天忍受着饑寒,孤獨,還有黑暗,就莫名的心疼。”
“我們幫江前輩把屍骨收斂了,出去找個地方掩埋了吧。”楚若盈說著,便欲動手收拾江映雪的屍骨。
蕭景升見狀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道:“還是我來吧。”
說完便搶在楚若盈前邊跳上了石床,將那片衣襟平鋪開來,又將一根屍骨拿起,吹去上面的塵土,這才恭恭敬敬地放到衣襟之上。
幾人見他行為虔誠,不便打擾,便悄悄退到了外邊的石室。
許久,蕭景升才從小石室內走出來,左手提着一個包袱,想來江映雪的屍骨便被收納其中。只見他走到石室中間的石桌前坐了下來,右手將一顆黑色的珠子輕輕擺在了桌子上。
沐晴仔細看了看道:“這珠子是我凌煙閣之物!”
蕭景升點了點頭道:“這是一顆月珠,這種珠子是用來在夜晚照亮的。白天將其放在太陽下吸收陽光,夜裏使用我派真氣催動,便可將珠子裏的光釋放出來,已達到照亮的作用。”
“這麼說來,江前輩的確是我凌煙閣弟子了。”小寺開口道。
沐晴在石室里來回走動,突然停下道:“我不明白,江前輩的父親去世后,她為什麼不回凌煙閣!”
楚若盈會心一笑道:“也許,我能理解。”
“哦?”蕭景升突然來了興趣道:“怎麼說?”
“其實身為關門弟子,更多的是壓抑,和無趣。”楚若盈說著拿起石桌上的那顆月珠仔細地看着,“就如同這珠子,被人賦予了太多期待,雖有一時明亮,可卻終會歸於黯淡。”
“可是突破長生,不是每個修真者的畢生願望嗎?”沐晴盯着楚若盈說道。
楚若盈將月珠靠近手中的摺扇,月珠裏面漸漸亮了起來,不一會兒珠子上的黑色便消失不見。楚若盈收起法寶,又運氣真氣催動月珠,只見那月珠緩緩升起,懸於眾人頭頂,緊接着由內而外射出亮光,一剎那便將幾人法寶的光芒比了下去。
沐晴與蕭景升見狀,紛紛收起法寶,那月珠的光比幾人法寶的所發出的光亮了數倍不止,整個石窟都亮了起來。
“若盈,你怎麼會催動這月珠?”沐晴不解地問道。
沐晴沒有回答,而是收起摺扇道:“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獲得長生,若這世間沒有值得留戀的事物,一直活着,反倒變成了一種折磨。江前輩的父親去世,給了她很大的打擊,我猜測正是因為這位伯年兄,江前輩才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剛剛蕭師兄不是說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這麼說來,她還有其他親人啊!”沐晴轉身看着蕭景升道。
蕭景升輕輕咳了兩聲道:“其實那時候江家已經沒人了,江前輩上山不久,江家所在那個小鎮就被一場洪水給淹沒了,整個江家,只有江父倖存了下來。”
沐晴愣在原地,喃喃道:“這麼說來,這位伯年兄倒是成了她活着的全部希望。”
“可是,這位伯年兄不是照樣辜負了江前輩嗎?”小寺嘟着嘴說道,“所以說......”
“小寺,你想說什麼就說,不用看我!”蕭景升見她說著說著看向自己,急忙說道。
楚若盈道:“江前輩到最後還是以伯年兄相稱,可見她沒有怪過這位伯年兄。會不會是我們遺漏了什麼,所以將事情搞錯了。”
說著楚若盈便又走進了那件小石室,仔細尋找着每一處線索。
這時,小寺小聲道:“要不我們還是先出去吧,畢竟我們已經進來很長時間了,不是說一會兒還有一個大魔頭要來嗎,按時間算,這會兒外邊應該都天亮了。”
蕭景升看了沐晴一眼道:“小寺說的有道理,我們且先出去,等除了這魔頭,再慢慢探究這件事情。畢竟江前輩是我凌煙閣弟子,我們也該弄清楚真相。”
沐晴點了點頭,朝楚若盈喊道:“若盈,我們該走了。”
楚若盈聽到要走,心中竟生出幾分遺憾,可還是從小石室退了出來,收起懸於空中的月珠,跟着幾人眼原路折了回來。
可是當他們穿過那條甬道來到門口時卻發現,不知何時,那原本堆滿動物糞便的坑裏,竟直直立着一道石門,將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這是什麼情況?”
幾人紛紛愣在原地。
蕭景升思索片刻道:“想必是之前石室地上那個小石塊觸發的機關。”
“我就覺得哪裏不對勁,”沐晴恍然大悟道,“這石室既然是用來囚禁人的,自然應該是機關重重才對。可我們進來的也太過容易,而且裏面的機關也就只有那幾隻弩箭。”
“要不,我們試着用功法轟開這道門?”小寺輕聲說著。
蕭景升搖了搖頭道:“這石門與裏面那件小石室的門是同一材料所制,靠蠻力是不行的。”
小寺聞言有幾分驚慌,忙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難道要和江前輩一樣下場?”
“我還記得之前挪動那個小石塊的地方有風,既然有風,定然是通向外邊的,也可能是和其他甬道聯通,我們暫且回去看看。”
蕭景升說著便又沿着甬道向回走,其餘人一時也無他法,便跟着返回到了石室中。
楚若盈剛回到石室,便又進了那件小石室。
沐晴跟了進來道:“你好像對江前輩的事情很在意嘛!”
“我......我只是向弄清楚真相,”楚若盈吞吞吐吐地說著。
沐晴微微笑了一下道:“我看你就是想搞清楚這個伯年兄到底有沒有辜負江前輩。”
楚若盈見沐晴猜出她心裏所想,便不再言語,繼續低頭在小石室內尋找着。
沐晴見狀退了出來,看到蕭景升正在蹲在角落仔細研究那個小石塊,便走了過來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蕭景升搖搖頭道:“這石塊平常的很,也不知是怎樣啟動了門口的機關。不過這風倒是從這個夾縫中出來的。”
沐晴蹲下細細看,這才發現那面看似光滑的牆上,竟有一道淺淺的裂縫。
蕭景升起身在牆壁上摸索着,忽然有一處地方似乎是空的,蕭景升不由心中暗喜,便使勁兒按了下去,竟按出了一個小洞來。
蕭景升將洞口的土石剝落,洞口約有一拳大小,他往裏面看去,只見那小洞裏有一個小石塊,與外邊地上的類似,便急忙伸手去轉動。
卻只聽“咔”的一聲。
那間小石室原本開着的門,竟又在瞬間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