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愿

“怎麼，你們還想打死我們嗎！”年輕女人身體一抽，鼻翼一扇，就開始哭喊起來，“天殺的——這幾個遭天譴的，老天爺得在大年初一劈死你們……”

“還有力氣罵人？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正在電話那頭聽着呢，我還錄音了。現在，都別想走，留下來看看，到底是李汶心懷鬼胎，還是張老師教唆學生，”庄聞難得擺出了強硬的姿態。

女人的聲音變弱，開始小聲抽噎，像是遭了欺負一樣。

這個局面，無疑是他們贏得了暫時勝利。

張問晨看向庄聞，又看了看身後的同事，眼中似乎有一顆硃紅色的淚。

如果當年的他們真是這樣的人，就好了。

這樣想着，女孩兒身上紅褐色的風衣逐漸鮮艷，而這個過程，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見。

直到完全變成紅色，她嘆了口氣，“你們過關了，走吧。”

“什麼？”莫路沒能理解她突然說出的話。

張問晨推着他們五個，回到了辦公室。

這一過程中，那些李汶派來鬧事的人一動不動，而他們五個竟然還敵不過張問晨一個人的拉力。

“問晨？”寧兮驚慌地喊她名字。

可張問晨沒有說話，只是把她從辦公室里又拽出去，眼睜睜地，寧兮就消失在門口。

看着這一幕，庄聞的太陽穴一陣刺痛，隨後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

“你們過關了，”張問晨只是重複這句話，杏眼清光濯濯，與身上紅衣的陰冷格格不入，“走吧。”

“先別急着送我們出去，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庄聞把散落的劉海向後抓，露出額頭，“又是什麼讓你放過了我們？”

她目光一暗，有些低落，明顯有話要說，張嘴卻還是那句：“你們過關了，走吧。”

她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穿着時髦的青年若有所思。

張問晨應該已經是鬼了。

俗話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能設定就是鬼說的話人類聽不懂。

不過他剛好就會鬼語。

當沉浸在想使用這個特長的心情中時，自尾椎處開始傳來一陣過電感。由下而上，最後融入脖頸後方，這讓他打了個冷顫。

庄聞再度開口，聲音空靈，咬字嘶啞難辨，彷彿是在陰間說話，“為什麼直接放過了我們？”

其他人不明所以，卻讓張問晨驚訝地看向他。

她想了想，避而不答，岔開話題：“因為你們現在不離開我的鬼域，等我本體發狂，你們就出不去了。”

這時，箬夜似乎也脫離了迷思，她驚訝地看着這兩人，不，一人一鬼的交流，“鬼語？”

庄聞點點頭。

“我當時也看到那個特長了，但不是很感興趣，”她長舒一口氣，“她是不是要放我們走？”

“嗯，走的話應該可以完成必選任務，但是兩個可選就……我再問一問。”

“好，是走是留等他們醒過來再說吧，現在還被套在老師的殼子裏呢，”箬夜帶着歉意地向張問晨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聊。

“本體？”庄聞想了想，“是第一個房間那位老師嗎？她可以自由說——”

不，不對，在這裏的張問晨沒有覺醒之前，也是可以自由說話的。

“不是，但那個我確實比這個強，即使不用本體灌輸鬼氣，也是紅衣。”

“紅衣？”

“嗯，紅衣之下的鬼，實力差距方面根本和紅衣就是兩種生物，我是被揠苗助長的紅衣，只能說固定的一兩句話，”她很坦誠，似乎對五人頗有好感。

人家態度好，庄聞當然要多薅一點羊毛。

他追問：“那為什麼剛才，你還可以和他們吵架？”

“那是我的鬼域延伸出的能力，是已經排練好的劇目，你們是戲中人，怎麼可能聽不見我這個悲慘的主角說話呢？”她將臉旁的髮絲別到耳後，自嘲地勾起唇，“不過，當我重新成為我的時候，這個能力也就消失了。”

“所以，等於我們是打出了HE結局對吧？”

張問晨點點頭。

似乎她很久沒有跟人說那麼多了，被庄聞抓着當百科全書問也不生氣，反而帶着一點期待。

“剛剛寧兮被你拽出鬼域，暫時安全了。但是我們需要待到凌晨一點，你的本體……會再次把我們拉進來嗎？”

“從我這裏出去就會被我打上標記，本體會知道你們是我的人，不會主動拉你們進來，不用擔心，”張問晨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庄聞應道，“我明白了，還需要和我的隊友商量一下，謝謝你。”

本應喪失理智的惡鬼盈盈一笑，並不介意。

身後的隊友已經盡數清醒，在箬夜的解釋下乖乖圍觀庄聞和張問晨的對話。

直到男人轉過頭，他們就像被末路傳染了似的，一個個都睜大眼睛，就好像終於等到主人回家的狗勾，不過沒有一個人說話。

庄聞不由無奈一笑，道：“其他的副本結束再說。這裏是鬼域，不過她可以送我們出去，出去之後呆在14層也不會再被拉進來，必選任務100％可以完成，但是可選任務就——所以，選擇權在你們，是大保底還是單車變摩托？”

“想搏一搏，反正是遊戲嘛，”末路咧嘴一笑。

“聞……聞夕，我聽你的，”破天荒地，封開了口，似乎是兩個劇目里的記憶影響了他，對着庄聞有着明顯的親近。

庄聞也有些詫異，但還是保持着微笑點頭。

兮兮不在，沒人會吞吞吐吐地說出意見了，箬夜則回想起了那張便利貼。

張問晨……就是那個老師嗎？

她心生一計。

箬夜從背後的辦公桌上拿起一個本子，“唰唰”寫了幾句話，遞給張問晨。

紅衣厲鬼接過紙筆，略略思考了一下，寫上回答，還給了箬夜。

看着答覆，箬夜露出一個笑容。

雖然不清楚庄聞都和她說了什麼，態度這麼好，但是問題也是分種類的，就好比筆仙遊戲也有三不問。

追問她的過去可能會遭到拒絕，甚至記恨上自己，那麼，旁敲側擊顯然就沒有這種隱患。

箬夜詢問的問題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有提問的價值，又不過分，張問晨有極大可能性會回答。

而只要她回答，那麼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她不是當年的老師，而是那個被李某猥褻、甚至是侵犯的女孩。

“庄聞，”她展顏一笑，眉梢眼角都帶着些許傲氣，“我大概知道可選任務的方向了。”

“嗯？”男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小聲問道：“她的心愿還有丟失的物品，你知道了？”

“大概，”箬夜重新做了表情管理，恢復從容，“原本就不喜歡大保底這個詞，現在有了把握，更不要大保底了。”

庄聞瞭然。

但興許是看他們做選擇，自己反倒靜下來了的緣故，他又想到一個可能性。

“我們可以先出去，打上你的標記，再進來嗎？”他向張問晨詢問道，甚至學習了使用鬼語時的過程，主動開啟精神嚮導，“我們如果留在這裏，興許可以讓你不再痛苦，為你報仇。”

【精神嚮導使用成功，熟練度+1。】

聽到這話，張問晨的眼睛突然半眨下去，沒有完全閉合就睜開。

這個微表情，有戲。

眼前男人表情誠懇，清凌凌的桃花眼直視着自己。

解脫嗎——？

縱使張問晨已經是鬼了，呼吸只是面子活，進行與否都只是看心情，但此刻面對這個選擇，也不由得下意識加快呼吸。

這樣做本體可能會提前醒來，但是比起這個男人給出的籌碼，她願意一試。

最終，她緩緩點頭，“我可以試一試，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

“不如你先說？”庄聞儘可能給出最溫柔的笑容，“他們聽不懂我們說話，我也不是隊長，需要和他們商量。”

【精神嚮導使用成功，熟練度+1。】

“嗯，我的要求是，殺……”突兀地，她又皺起眉，改了口，“不，我只要你們結束後去岷江舊橋，從附近的江底撈出一具女性屍骨，將她帶回來，安葬。”

【已獲取張問晨的心愿，任務時間延長，可帶離副本。】

可帶離副本？

他轉頭，發現幾人還在圍觀他們對話，沒有什麼異常。

因為聽不懂，所以不算嗎？

不過，剛剛沒聽錯的話，她想提的要求是殺了誰。

李汶？

張問晨是琴房老師，她並非是那個被李汶侵害的女孩兒，與李汶沒有直接衝突。

那麼，她為什麼會死在琴房，又為什麼會化作厲鬼？

很有可能是李汶買兇殺人。

而這具女性的屍骨居然比李汶這個兇手還重要，這就很有意思了。

心中百轉千回，表面上庄聞只是維持着聖父臉，將張問晨的心愿轉告給幾位隊友。

話音剛落，就看見幾人的眼神飄忽，應該是同樣接到了系統提示。

“這個任務的難點就在於尋找女屍，我不清楚這個岷江的深度與面積，但是能被稱為江，要想找到一具血肉多半消融乾淨的骨頭架子，貨真價實的大海撈針，”庄聞為他們細細分析這個任務。

他們點點頭。

末路問道，“岷江就擺在那兒，總不可能長腿跑掉，難一點也應該。但是第二個任務要怎麼辦？她會告訴我們要找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