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前途在哪裏
一夜之間,我成了官府通緝的殺人嫌疑犯,就算跳到松花江也洗不清了,更別談回到胡家村,日後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大丈夫行走天地,生又何歡,死又何愁!”
穹一本正經地安慰我:“有你的宇內極品精血,外加我的存在,大可以呼風喚雨。”
我沒有出聲,明顯感覺到穹說話間夾雜極度的興奮與笑意,彷彿我倒霉它受益,其目的不過是騙取我的精血。不過我這個人想得開,何況遭雷劈的道士說過,十六歲一過前途無可限量。
“我的前途在哪裏?”
坐在牆角默默吃着混沌,我腦海里飛轉思索。
成為官府殺人通緝犯,想要金榜題名精忠報國之類的理想是玩完了,落草為寇打家劫舍之事又不想干(沒有那麼多精血喂穹這個吸血鬼,聽說損血過多對日後傳宗接代的大事很不利)。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這個道理我懂,立刻將眼光放在繁華的縣城。
付足三倍價錢,賣混沌的白頭髮老頭歡天喜地,告訴我縣城如今最繁華人口最集中的地段在哪裏,眼眸里居然隱隱有淚花閃動,搞得我很是唏噓。
“看來世上好人太少,一點小費就讓人眼淚鼻涕橫流。怪只怪好人難做,命不長!”
想想自己一時心軟,將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的機會搞砸了,說不定還得落草為寇,比死鬼老爹混得還不如。
我挺直腰桿,扛上幾十斤重的血飲刀直奔太祖觀而去。據說那裏除了繁華,還是魚龍混雜,江湖中亡命之徒比比皆是,官府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咚咚鏘!咚咚鏘···”
還未進入太祖觀範圍,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鑼鼓聲遠遠傳來。我本着好奇心轉過街角,立馬被興奮而又瘋狂的洶湧人群擠開一邊。
“仙師!仙師!仙師!”
數百雙手揮舞的人群一邊齊聲喊着口號,一邊沿着街道兩邊後退。他們滿臉痴迷,長時間舉手吶喊也不怕累得慌,嗓子幹得慌。
仙師也是人,我很是鄙視這種虛浮的崇拜,搖搖頭緊貼街邊一顆高大油柏樹站立,讓瘋狂的人群通過。
十六個人組成的鑼鼓隊爆發隆隆轟鳴,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在最前面。緊接着又有十六名騎馬男子手持彩旗,上面寫滿‘仙師聖明,宇內無雙’‘仙師威武,萬壽無疆’等極為吹捧的詞語。
很快,一個由十六人抬起的步輦緩緩出現,高高的黃金蓋下躺着一名八字鬍的四十餘歲中年男子。他閉目不語,右手輕輕放在扶手上,左手臂彎里有一隻銀色拂塵,對於為他瘋狂的人群無動於衷。
“兄弟,愣着幹嘛?還不快點為仙師歡呼,聽說能夠驅邪避凶,延年益壽包治百病!否則,陰鬼纏身永世不得翻身!”
一名後退歡呼的漢子撞在我肩上的血飲刀刀柄,摸着腦袋回頭,露出詫異的神色。他關心的並不是自己隆起大包的後腦勺,而是我對仙師的冷漠。
看到我不言不語,他還待勸導幾句,但被潮湧的人群擠到油柏樹的另一側。
“原來仙師有這等好處!”
我舔了舔舌頭,壓根不相信那漢子的胡言亂語。連皇帝都匆匆幾十年要死腳朝天,這些普通的老百姓還想喊幾句口號就延年益壽包治百病。
“這等貨色,想當年一個噴嚏死上一萬個,還不帶渣。”
穹感受到我的嘲弄,立刻露出不屑的語氣,遙想它曾經有過的輝煌。
突然間,八字鬍仙師右手中指輕輕敲打步輦扶手,整個隊伍立刻停止下來。
那些歡呼的人群不知所以,還以為仙師有甘露降世,紛紛踮起腳尖舉高雙手以便引起仙師注意,他們的尖叫聲化作翻騰海嘯,幾乎將街道兩旁的院牆掀翻。
直到仙師右手一擺面露溫色,沸騰的人群這才安靜下來,以極度渴望的眼神注視仙師一舉一動。
“你,過來!”
八字鬍仙師手指一勾,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彷彿將這個空間桎梏,立刻讓所有人目光轉向我這邊。
一時間,我處於刀山火海的夾磨之中。那些看着我的眼光有強烈的不滿、妒忌、怨恨,如同是我奪走他們被仙師注視的機會。如果眼光可以殺人,我相信自己死了數百次。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以便我恭敬地走到八字鬍仙師腳下接受恩澤。
我悶哼一聲,將斗笠的帽檐向下扯了扯,緩步走向步輦,有穹的保證,我並不慌張。其實我很想拒絕,只是考慮到自己是殺人嫌疑犯,此刻又陷入數百人火辣辣眼光的關注,一旦有所變化,後果不堪設想。
成大事者必有靜氣,這是死鬼老爹常常吹噓自己的大話(實際上他為人毛毛糙糙,又愛衝動意氣用事,否則也不會被馬龍騙)。
“將手中刀給我!”
八字鬍仙師一副懶洋洋神態,卻感覺非常滿足,彷彿是接受臣民頂禮膜拜的皇帝,很是淡然地將手指頭又勾了勾。
血飲刀被我用青布層層包裹,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塊木板狀器物而已。偏偏仙師一語道破,我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或許對方真是傳說中神通廣大呼風喚雨之輩,偶爾落腳縣城,看出血飲刀的詭異。
“螻蟻般墊底渣滓,別怕!給我一點微風,換你驚天動地的春意。”
穹立即興奮起來,不失時宜地拿出最富煽動性的語氣來蠱惑我給他精血。我甚至聽到它嘴饞吧唧吧唧的聲音,如同血盆大口已經準備好,只等我上菜。
“這是我的東西,沒事先走了。”
我當然不會輕易對穹妥協,抱着十萬分之一的希望輕聲說道。血飲刀僅是江湖中的兵刃,對於仙師來說毫無用處,說不定他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該死,仙師的話也敢拒絕···”
“瘋子,一定是瘋子,不知死活的瘋子···”
“他對仙師不敬,大家一起打死他···”
霎那間,我耳邊如同山洪暴發,瘋狂的咆哮鋪天蓋地向我湧來。有人彎腰尋找石塊,有人迫不及待地脫下布鞋,還有人從懷裏摸出一大把平日裏捨不得用的銅錢、散碎銀子···
仙師淡淡一哼,卻立刻壓過所有山呼海嘯,人群充滿崇敬地保持先前姿勢看向八字鬍仙師,似乎這有這樣才能體現對仙師的尊重。
“啪嗒!”
一名滿面潮紅的花甲老者剛剛脫下右腳布鞋,此刻保持彎腰以及金雞獨立的姿勢不堪負重,很不是時候地摔倒在地,兩顆帶着血肉的門牙彈出老遠。
老者如此失態,敗壞現場大好氣氛,將無數鄙視、不屑、憤怒的眼球引向自己。他面帶愧色地一骨碌爬起,重新擺出剛才彎腰與金雞獨立的姿態。
受到刺激的他彷彿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副氣勢軒昂戰鬥到底搏命的氣勢。
“刀給我,收你為座下童子。”
八字鬍仙師微微抬眼,手中多出一張刻有古怪線條的黃色符籙。
我掃視一眼四周,身在數百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還有眼前神秘莫測的仙師,除非獻上血飲刀或者獻給穹精血,否則想要安然脫身很難。
“不識抬舉!”
仙師的忍耐居然僅有一息,冷哼中右手幾根手指彈動,將我頭頂的斗笠掀翻,同時血飲刀‘嗖’地脫手飛到他手中。與此同時,那張黃色符籙輕飄飄蕩起,直接落向我的頭頂。
“還不動手,這是傀儡符!”
穹的聲音第一次這般正經,如同炸雷般響徹腦海,說明我確實遇到嚴重危機。雖搞不清傀儡符是何方神聖,我還是心意一動,血飲刀猛然彈回手中。
“你就不能輕點!”我很惱火地哼了一句。
血飲刀倒飛而回,斷刃正好插在手掌心,如同上次一樣,我聽到了自己血液咕嚕嚕流水般被抽干。不過那張黃色符籙被血飲刀瞬間騰起的白光彈開,化作無數碎屑飄飛。
“你!你···”
仙師大吃一驚,第一次從步輦上站起身,就連懷裏一個鐵盒掉落也顧不上。他雙手掐訣,就要對我攻擊,只是一切都已晚了。
我空着的右手握住血飲刀,拿出吃奶的勁向前一揮。一來是情況緊急保命,二來是免得穹貪得無厭吸血太多。
“砰!”
這一次我是含憤一刀,八字鬍仙師身體好像是被大象踩碎的薄冰,化作無數血肉碎漿爆開。
在血飲刀面前,他真的是一堆爛炒菜不堪一擊,唯一留下的鐵盒被我順手一抓,收入懷中。
既然是仙師貼身的東西,一定寶貝的不得了,我豈能放過。更何況我一直堅信自己氣運好,走到哪裏都能得利。
“自作孽,不可活!”
我心疼被穹吸收的精血,狠狠地對着仙師漫天飛血的碎屑鄙視道。
“胡鐵花,他是胡鐵花,殺人通緝犯胡鐵花···”
人群中,有一個中氣十足的大漢陡然醒悟,將手中準備扔出的銅錢放到懷裏,伸出手指惟恐別人不認識我似的指着我一連三個‘胡鐵花’,鬼哭狼嚎的吼聲驚天動地。
乖乖,這下我玩完了。大隱隱於市的計劃破滅,此刻又當著數百人的面將仙師碎屍萬段,今生再無清白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