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來
九州仙第三百八十四章山雨欲來聞言,地音和人音都有些驚訝。
在此之前她們都只以為這屆武林大會只是古薰兒想對前段時間五湖派,一劍派,古凰派聯合申請重新推舉武林盟主一事作出回應。
在她們想來,三派就是想試探試探天仙閣的實力,畢竟無論是武林盟主的聲望,還是這江湖第一宗門的頭銜都極具誘惑。
若是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就只能退位讓賢,甚至還會被下面的人爬上來狠狠踩一腳。
江湖就是如此現實與殘酷。
在她們設想中,只要古薰兒在這武林大會上露兩手實力,再讓天仙閣的弟子們顯露一下,各門派再相互吹捧比較一番,然後重新排個高低座次。
這屆武林大會就算圓滿結束了。天仙閣依然是江湖第一宗門,古薰兒依然是武林盟主。
“你們是不是都不理解我一個江湖中人為何要去理會朝廷戰事。”古薰兒說道,“是不是覺得我只要管好這偌大一個天仙閣就好了,豫州亂不亂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地音與人音沉吟不語,顯然古薰兒說的沒錯。
“我相信這也是很多宗派的想法,他們甚至希望周皇早點平定天下,戰爭平定下來,宗派才好發展勢力,招收弟子。可是他們並沒有想過等到周皇平定了天下,朝廷徹底整合九州,那一天朝廷還能允許江湖宗門存在嗎?
他們能看着一群實力不俗,只想快意恩仇,飲馬江湖的人存在嗎?
江湖事江湖了,殺人償命,父債子償是我們江湖的規矩,但是朝廷有朝廷的規矩。
如今在豫州我們江湖還能生存,但是現在的江湖是建立在當初姜皇初定天下,不願再動干戈的前提下,我與王道凡商定的結果。
可如今朝廷勢大,我們並沒再和他們上談判桌的資格了,唯有寄希望於九州繼續保持分裂狀態。
所以,要想保持如今的澄澈江湖,那麼豫州不能淪陷,至少現在不能!”
沉默良久,地音心中已經是滔天波浪,古薰兒的話語成功喚起了她心中某些早已經遺忘的,冰涼的事物。
長嘆口氣,地音不由開始重新打量眼前這位看起來不過二三十的女子,猶記得當初地音追隨她的強大實力時,還只覺得少女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心智卻與尋常女子別無二致。
如今看來,古薰兒的眼界已超越她太多太多了。真要等到燕默攻破鎮獅關,那麼擺在江湖宗門的路只有兩條,臣服或者滅亡。
而當所有江湖宗門低頭之後,這江湖還能有快意恩仇,刀光劍影嗎?
如今想來,這一次武林大會,恐怕也是整個江湖最後的曇花一現了。
……
冀州。
萬里冰原上,終年不化的寒冰堅硬如鐵,雪花永無休止地落下。
就在這冰原之上,一座古堡巍然矗立,古堡之上陰雲密佈,不時有黑影掠過。
此處便是古凰派所在。
此時古堡之中的一處暗室內,一位相貌威嚴的中年女子正閉目盤膝坐在角落,一身古典藍裙襯托着女子白皙勝雪的肌膚,而在暗室中央坐着一個男子,正在輕撫古琴。
琴聲略顯低沉,彷彿一個孤獨的遲暮老人在訴說著無望無奈的悲慘生活。
一曲終了,男子默不作聲地站起了身,女子見狀只是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後。兩人都很有默契沒有再動。
無人能想到,此處的女子竟是古凰派宗主古蝶,男子竟是冀州州牧萬問天。
“你該走了。”古蝶冷聲說道,“古凰派的規矩,古堡之中內不得有男子留夜。”
萬問天沉默片刻,說道,“我稍後就會離開。我聽說天仙閣要在三音城舉辦武林大會,她……她也會去,對嗎?”
“我本無意在這動亂不堪的時節,去豫州參加這等活動。不過幾個宗門長老三番五次地勸說,再加上五湖派和一劍派也出人遊說,他們過去曾有恩於我宗門,我不好拒絕,也就答應下來了。”古蝶說道,“她不知怎的,聽聞此事後,說著也想去看看。我便同意她去了。”
萬問天眉頭微皺,“五湖派和一劍派一直和朝廷走得近,而且最近青州徐州兗州頻頻有動作,我覺得這場武林大會怕是不會那麼簡單……”
“州牧大人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是一身官袍的人,也代表着朝廷,這是我們古凰派內部事務,還請州牧大人莫要過多干涉。”古蝶冷聲說道。
說罷,古蝶走到暗室門前,推開了門,擺出了送客的意思。
萬問天只得拿起琴,緩緩離去。
當他臨出門的時候,猶豫了片刻,從懷裏取出一塊木盒,遞給了古蝶。
“千錯萬錯都在我,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把這個東西給她。裏面是一件護身靈器,她帶在身上也能多幾分安全。你不用告訴她我的存在,就說是你給的就行。”
古蝶臉色稍微和緩幾分,還是接下了木盒,“我會派人交到她手上的……我也會多派幾個人跟着。”
隨後兩人沉默着一前一後離開,彷彿陌生人,只不過後面的古蝶一直踩在萬問天的影子上。
唯有影子如膠似漆好似情人不舍分別,用沉默訴說愛戀。
青州邊境,晌午時分,黃河岸邊。
一艘巨大的船停靠在河岸碼頭,聲勢浩大,彷彿能擊碎所有波濤,降服黃河八千里泥沙巨浪。
碼頭上,一群衣着各異的人正站在巨船下圍觀,而在周圍有着數百藍袍人正在辛勤往船上搬運着物資。
這群身着清一色藍袍的都是五湖派弟子,而碼頭上站着的正是從青州出發的姜知鳶一行人。
不過此時姜知鳶的臉色並不好看,相反她身邊一位衣着華貴的男子卻是意氣洋洋。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知鳶姑娘呀,這是我昨夜嘔心瀝血為你創作的一首詞,名字就叫做思鳶,寓意是我對知鳶姑娘的思念,哪怕是眼前這舴艋巨船,都沒辦法承載。”
男子一番深情傾訴,得到的卻是姜知鳶一臉鄙夷的神情。
這時男子身後的一個相貌與他有七分相似,看起來年輕些許的男子無奈開口道,“哥,舴艋是指小船,不是指這麼大的船啊!”
男子頓時瞪大了眼睛,“還有這事?你怎麼昨晚不早點告訴我啊!”
“你也沒問我啊。我還以為你都知道呢!”
這兩人便是徐州州牧徐晗煜的兩個兒子,分別叫徐文,徐武。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取錯的原因,大兒子徐文偏偏擅長舞刀弄槍,小兒子徐武卻是一肚子墨水。
不同於其他大家族的子弟明爭暗鬥,勾心鬥角,徐氏兄弟關係一直無比和睦,從小到大都未曾分離過,就連當初進天下書院兩人也是一同前往。
“徐武公子真不愧是徐州第一文士,難怪當初天下書院的詩仙李白都對公子的詩詞稱讚有加。這首詞真是寫得清新脫俗,流傳出去,怕是又要引得徐州鎮海城內的閨中女子們春心蕩漾了。”站在姜知鳶身後的一名臉色略顯蒼白的男子開口道。
“咦,你看起來好面生,是哪裏來的小白臉,怎麼跟在知鳶姑娘身後?知鳶姑娘,你可得小心,這種來歷不明的男子很可能對你有所圖謀,得離他遠點。”徐文目光不善地盯着這男子。
徐氏兄弟並不是與姜知鳶一行人同行,兩方勢力乃是在此匯聚。
男子笑道,“在下劉行秋,青州人氏。”
徐武眼神一閃,正要言語卻被一旁的一名黑袍人打斷。
“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劉氏養子,失敬失敬。”黑袍人聲音沙啞,整個面容都藏在頭罩陰影之下。
此話一出,徐文撇了撇嘴,露出不屑之色。
這劉氏養子的傳聞雖然在民間少有流傳,不過他們這種名門望族卻是早有耳聞。
當初劉婉瑜初入皇宮不過半月,州牧府上,早已喪偶且並無妻妾的劉景行不知從何處抱來一個嬰兒,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這等莫名其妙的事件自然引得人們想入非非,更加上劉景行對此毫無解釋,這就更讓人好奇了。
不過礙於州牧權勢,青州地方的百姓在官府威壓之下不敢亂說話。
然而那些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在茶餘飯後,總是會含沙射影的談論幾番。
有人說,這劉行秋乃是當初劉景行年少初戀之子,可惜初戀嫁為人婦,難產而死,劉景行以強硬手段奪來此子,以此緬懷初戀。
也有人說,此子乃是劉景行情婦之子,只是礙於情婦身份地位不便擺於明面,這才出此下策,只把自己的兒子接過來。
還有人甚至說此子的誕生有悖人倫,甚至牽扯到了皇族臉面……
不過不管外界怎麼離譜傳說,劉景行一直把劉行秋帶在身邊,彷彿真是父子一般,只是兩人之間身份關係從未挑明。
黑袍人當著眾人的面,直呼劉行秋為劉氏養子,無疑是在揭劉府的短,不管劉行秋是不是劉景行的骨肉,在劉景行沒有開口澄清之前,這件事都不是能夠拿出來說三道四的。
“我曾在古籍中得知兗州精怪多如牛毛,可是能化妖者寥寥無幾,能成人形更是萬中無一。不過今日卻是讓我大開眼界,看樣子精怪成人並不是什麼難如登天之事。只不過精怪能有人形,卻無人之智慧,雖會言語,卻顛三倒四,不通情理,依舊只是獸語。”
劉行秋說話間一臉溫和,彷彿只是在打招呼。
“你……你這小子……牙尖嘴利!”黑袍人冷哼一聲,隨即不悅地轉身離去。
這時一旁的姜知鳶喊道,“黃大師你怎麼了啊,難道身體不舒服?怎麼就直接走了啊。我們三州聯盟的計劃可不能沒有你呀。”
黃鬼身影化作一團黑煙散去,“該我們兗州出力的地方老夫自然不會含糊,你們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望着黃鬼消失的方向,徐武微眯雙眼,“此人名為黃鬼,七品大圓滿修為,據說曾七次衝擊八品,不過都以失敗告終,乃是兗州州牧冷思手下的得力幹將。”
“不過是在我們權貴手下看家護院的一條狗罷了,也敢如此猖狂。若不是我們還需要它咬人,早就把它的牙都給拔了!”徐文面色不善道。
雖然他也看這跟在姜知鳶身邊的劉行秋不順眼,但是也是將劉行秋看做是自己這等權貴子弟的一員,對於這些個拜入豪門的武者們,徐文向來是視作僕役。
面對僕役膽敢以下犯上,徐文自然看不慣。
這也算是權貴階級與平民階級一直以來存在的隔閡與特點,平民們面對權貴仗勢欺壓,大多冷眼旁觀甚至落井下石,而權貴之間平日裏或許為了利益勾心鬥角,但是一旦平民反抗,都會團結一致鎮壓。
“劉老弟你大可不必與這麼一個缺乏見識之人計較,等我們大事一成,我自然會幫你一起解決此人。”徐文出言安慰道。
在得知了劉行秋的身份之後,徐文已然將劉行秋視為可以拉攏之人,畢竟劉行秋是斷然不會和他搶姜知鳶的。
劉行秋微微一笑,“徐公子請放心,我們都是帶着身後主子地任務而來,在完成任務之前,我們都不會做出有傷和氣之事的。”
“劉老弟既然這麼想,我就放心了。不過你也不用怕這黃鬼,他下次要是還敢嘴裏不幹凈,我定然幫你教訓他。我還不信他真敢對我們下手!”徐文惡狠狠道。
這時一旁一直不說話的藍袍中年男子開口道,“公子放心,若是有人想冒犯你,得先從我季無奇屍體上跨過去!”
徐文冷聲道,“我們這群人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當狗就要有當狗的覺悟,主人要放你去咬人的時候,你再叫,平時就給我老老實實閉着嘴!”
季無奇立馬跪地稱是,再不敢出一言。
要知道這季無奇可是五湖派的宗主,在這江湖之上可是萬萬人敬仰的對象,然而眼下竟被一個不過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訓斥成狗,還只能跪地求饒,不敢回話。
無視周圍的一切,姜知鳶只是獃獃地望着面前洶湧澎湃的滔滔黃河。
也不知現在的霆兒有沒有認真學習功課,是不是又被夫子訓斥不用功讀書,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他在青州過得還好嗎?
真想他啊!他也有在想我吧!
青州,姜羨風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手裏握着那密密麻麻怎麼也看不進去的經書典籍,耳邊那古板的老夫子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怎麼也聽不懂的之乎者也。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姜羨風望着窗外淅淅瀝瀝地雨滴,恍惚間又看到姜知鳶那明媚地笑容,彷彿在說,來,姐姐帶你出去玩!
可是下一刻,夫子手中戒尺輕輕打在他的腦袋上,將他拉回了現實,叨叨着他上課走神,是有悖聖人訓誡的。
角落裏,劉景行微微傴僂的身軀躲在陰影中,看着姜羨風失落的神情,他不由嘆了口氣。
過去總想看着你們快些長大,可是現在我真想讓你們陪在我身邊,慢些長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