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水源之爭由來久
原來,霍家村和興河下游的辛家鋪子因為河水的問題,積怨已深,從前,每到旱季,霍家村就在興河上築起一道堤壩,雨水充沛的時候,就將堤壩扒開,辛家鋪子的村民因為沒有水用,就聚集起來到霍家村鬧事,霍家村村小人少,自然不是對方的對手,經常有村民被打傷,有一年還甚至差點鬧出人命來。今年,老天爺不賞臉,一連數十天不下雨,河水變得異常珍貴起來,村民們又提出要修築堤壩,將河水攔截,但是,鑒於往年的教訓,霍村長沒有同意大家的意見。現在,旱情不僅僅威脅到霍家村的莊稼,同時,也威脅到芍藥圃的草藥,所以,霍村長想讓張再景來解決這個難題,希望他派人來修築一道堤壩,中間再安裝一個閘門,這樣既能有效地控制河水的流量,也能為芍藥圃和霍家村蓄積足夠的水量,同時,下游也不至於斷流,還有可能解除了辛家鋪子和霍家村多年的積怨,這是一舉三得的好事情,霍村長本來想和張再景親自談,但張再景始終未在芍藥圃露面,霍村長實在等不及了,只能藉助李香薷和林厚朴的嘴巴,將自己的意思轉達給張再景,可李香薷並不這麼想,她覺得千百年來興河一直就流經霍家莊,霍家莊村民祖祖輩輩都依賴興河水灌溉和洗濯,可以說興河就是霍家莊的母親河,自己村莊賴以生存的河流,為什麼要依靠外人來修築堤水閘呢?水閘修好之後的歸屬權怎麼定呢?是不是芍藥圃修築的水閘,以後就歸芍藥圃管理呢?那樣的話,霍家莊的村民肯定不願意,都說無利不起早,霍村長這麼做等於將河水的管理權拱手交給了芍藥圃,他是個老狐狸,不佔便宜便算吃虧了,看來,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一連串的問題出現在李香薷的腦海中,她問霍村長:“這個堤壩為什麼要讓張老闆來修?”
霍村長解釋說:“我們這些村民只會壘上一道堤壩,並不會修水閘,再說了,村民們都窮,修水閘的錢也難以收攏,我這個當村長的,也不能硬攤派給人家。”
李香薷心中覺得好笑,剛才,霍村長還在她面前吹噓,他們家有三十畝良田和兩頭牛呢,現在就開始哭窮了,她笑了笑又問:“霍村長,既然水閘讓張老闆來修,那修好之後呢,肯定要歸芍藥圃管理,以後河水的分配權是不是也由芍藥圃來決定?”
霍村長聽了一愣,沒想到這個毛丫頭年紀不大,心機卻不少,句句話語綿里藏針,看來,這讀過書的小閨女真的不容小覷,他雖然喝了點酒,心裏卻一點不糊塗,忙說:“那可不行,雖然霍家莊和芍藥圃分居興河兩岸,可怎麼說你們也是從我們手裏買的地,當年若不是我說服村民將地賣給你們,也沒有你們今天的芍藥圃,更不存在我們兩家爭水的問題了,是不是?在這件事上,我沒少落村民的埋怨,可時至今日,說後悔的話也晚了,這樣吧,你回去跟張老闆說,水閘建成以後,得算兩家的,決定權一家一半。”
李香薷暗想,這霍村長可真夠賴皮的,聽爹說,當年芍藥圃選址的時候,並未相中這裏,因為離市區較遠,員工們來回不方便,但霍村長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才說服張再景將地址選在這裏,現在,為了和芍藥圃爭奪河水,霍村長翻臉不認人,竟然篡改事實,想哄騙李香薷,他萬萬沒想到,李香薷和張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張家有什麼事情,就算葛冰玉不說,老李也會回家嘮叨上幾句的。霍村長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他既想讓張家修築水閘,他們從中得利,又想將霍家莊與辛家鋪子的矛盾轉嫁給張家。霍村長名義上說是請他們來喝酒,原來是想讓他們當傳話筒,他以為她李香薷好糊弄,幾杯白酒灌醉了林厚朴,豈不知李香薷雖然年紀輕輕,但心思縝密,她依然將霍村長的意圖看得一清二楚。
她想,這件事若是不答應他吧,芍藥圃就無水可用;若是答應他吧,張家肯定要吃虧。現在連霍家村和芍藥圃的用水都不能保證,辛家鋪子缺水是必然的事情,一旦修了水閘,就會激發辛家鋪子和芍藥圃的矛盾,霍家村倒是逃脫了,這個霍村長,可真夠陰險的,雖說張再景是李香薷名義上的舅舅,可因為葛冰玉和趙玉樹水火不容,也影響了李香薷和張家的關係,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則,她根本不會到張家去,再說了,就算她把話給霍村長捎到了,張再景也未必會上霍村長的當。
想到這裏,她一邊和霍村長閑聊,一邊等着林厚朴醒酒,霍村長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一連串飽嗝伴着酒氣從他的嘴巴里發出來,在炎熱沉悶的堂屋裏升騰發散,熏得李香薷噁心想吐。
這時,霍村長老婆從外面急匆匆跑進來,喊道:“老頭子,你光顧着灌馬尿,芍藥圃的人和咱們村的村民在河邊又打起來了。”她着重強調了一個“又”字。
霍村長和李香薷一聽,撇下林厚朴,急忙向河邊跑去。
原來,一大早,林厚朴就帶着李香薷到河邊查看灌溉水渠,一去大半天沒有消息,中午飯讓老萬他們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老萬覺得有點不對勁,對老熊說:“這倆孩子去了這麼長時間不回來,別是出什麼事了吧?”
老熊說:“能出什麼事?這河水都快乾了,連一隻兔子都淹不死,還能沖走兩個大活人?年輕人貪玩,準是沿着河堤看風景去了。”
老萬搖搖頭說:“厚朴不是貪玩的孩子,香薷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我是擔心他們被那幫村民給帶走了。”
“村民帶香薷走還有可能,厚朴一個大小夥子帶他去幹嘛?不可能,不可能。”老熊連連否定。
“那他們能去哪?就算是回城,也會跟我們打聲招呼呀。”老萬自言自語道。
大伙兒正在胡亂猜測呢,喂毛驢的老頭兒牽着毛驢回來了,大伙兒忙問他看見厚朴和香薷了沒有?
老頭說:“我遠遠看見他倆跟着霍家莊的霍村長走了。”
“不好。”老萬不禁跺腳叫道:“那老霍可不是個善茬,這倆孩子也是的,不認識的人就敢跟人家走,都是因為沒有吃過虧呀,吃一次虧就長記性了。”
自從除夕夜和老熊他們被綁架之後,老萬變得分外小心,有時甚至還疑神疑鬼,夜間起來解個手,非得有人陪着才敢出門,大家都幹了一天活,累得夠嗆,誰願意半夜陪他出門?老萬乾脆將尿桶提進屋裏方便,冬天還好,到了夏天,騷氣熏天,弄得一炕人叫苦不迭,老萬也不管,反正一到了半夜,他一個人絕不會邁出房門半步,老熊說他是被綁匪嚇破了膽,這話似乎有點道理。
老熊知道老萬也拿不出什麼合適的主意,便對大伙兒說:“既然是霍村長把人帶走了,我們也別在這乾等着了,找他要人去吧。”
“好”,四五個人都應着,有的操起木棍,有的扛起鐵鍬,跟着老熊趟水過了河,老萬雖然心裏有些害怕,也不敢表現地太懦弱,便拿着一把鋤頭跟在眾人後面。
來到河對岸,老熊問一位幹活的村民:“霍村長家在哪住?”
村民頭也不抬地說了聲“不知道”,老熊一聽氣來氣了,說道:“騙誰呢,你們村長家住哪裏,你會不知道?”
那位村民理直氣壯地說:“知道也不想告訴你們,怎麼著,想打架嗎?來吧。”
一邊說,一邊擼起袖子,老萬忙搶前一步,攔在老熊前頭,說道:“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嘛,我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打架的。”
這位村民叫霍占明,前幾天將老范打傷的正是這位,他以為老熊他們是來找村長算賬的,便擺出一副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架勢,想跟老熊他們再打一架,如果把芍藥圃的人都打服了,那麼,他就會成為霍家莊的英雄,以後,霍家莊就可以獨佔興河的水。
一看老萬的慫樣,霍占明非但沒想收斂自己的囂張氣焰,反倒以為芍藥圃的人全都怕他,他更加氣勢洶洶起來,伸手將老萬一扒拉,一雙惡狼眼狠狠地瞪着老熊說:“有種的,你來打老子啊,別像前幾天那個姓范的熊包,老子還沒活動開呢,他就屁滾尿流地嗷嚎開了。”
老熊被激怒了,罵道:“你算什麼東西?小小的屁孩子,一口一個老子的,上次打傷了老范我們還沒和你算賬呢,你倒是來勁了,誰還怕你不成?”一邊說,一邊瞪着眼睛,橫着膀子往小霍跟前湊,其他的村民見狀,也立刻圍了上來,一個個摩拳擦掌的,一場混戰似乎一觸即發。
老萬一邊拉住老熊,一邊跟小霍說:“大熱天的,大家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我們的確是過來找人的,我們的技術員和一位女員工不見了。”
“你們的技術員和女人不見了,關我們屁事?”霍占明不屑地說。
“事情是這樣的,聽說我們的技術員和女員工跟你們村長走了,這位小兄弟,請你告訴我,你們村長家住在哪裏,我們好去找人。”老萬不厭其煩地跟村民們解釋。
霍占明偏偏不識趣,像一隻鬥志昂揚的公雞,繼續挑釁道:“我就是不想告訴你,你們愛上哪找人上哪找去。”說完,從容地從口袋裏掏出煙袋,又按進去一撮煙絲,有個村民馬上掏出用火鐮,給他點上煙絲,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毫不客氣地將煙圈兒吹到老萬的臉上。
老萬也不計較,又找別的村民打聽霍村長家住哪兒,別的村民當著霍占明的面,也不敢告訴老萬,老熊失去了耐心,對老萬說:“萬哥,咱們進城報警去吧,別跟這些四六不通的玩意兒廢話了。”
霍占明騰得跳了起來,一把抓住老熊的衣領,來回推搡着,問道:“你說誰是四六不通的玩意兒?”
老熊也不甘示弱,一把將霍占明推開,畢竟是趕了十幾年大車的車把式,手上還是有些力氣的,霍占明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老熊整了整衣領,義正辭嚴地說:“我就說你了怎麼的?你是天王老子還說不得了。你們堵了我們的水渠,不讓我們澆灌芍藥圃,我們的草藥都快乾死了,這還不算,老范過來和你們論理,你們連他都打傷了,真以為這裏天高皇帝遠,無人敢管你們了?”
霍占明沒料到和老范相比,老熊還是有一把子力氣的,經他這麼一推,自己差點出醜,他剛站穩了腳跟后,就喊了聲“鄉親們,給我一起上啊”,話音剛落,他先一頭向老熊撞去,老熊靈機一閃,霍占明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老萬胸口上,撞得老萬捂着心口直“哎吆”,芍藥圃里其他的員工見老萬被撞了,便一齊撲向霍占明,霍家莊的村民見芍藥圃的人都動手了,他們也不甘落後,也爭先恐後地撲向對方,一霎時,喊聲陣陣,棍棒、鐵鍬飛舞。
老熊的頭上挨了村民一棍子,頓時血流如注,他一手捂着頭,一手揮動着木棍,一棍子將打他的村民擊倒在地,剛要踏上一隻腳,又被另一位村民,從背後襲擊了一鐵鍬,只見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老萬也顧不上自己胸口疼,急忙跑過來,一下子撲在老熊身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老萬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條,疊成一團壓在老熊的傷口上,給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