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曲終夢散(03)
武林中人都叫他拂塵仙人,他也的確有幾分仙風道骨。他身材纖瘦,面如凝土,彷彿七情六慾早已被拂個乾乾淨淨。
虛顏說罷,拂塵的腳輕輕點地,就如仙鶴一般飛到塔頂。
可此時的林珂衣卻已不能再站起來了。
拂塵仙人也總歸是個瘦弱的老人罷了,可他手中的拂塵卻非比尋常。“魔女,你似已沒有能力反抗。”
林珂衣道:“道長有什麼招式儘管使出來!”
拂塵一掃,頓時千百點寒芒射出,這些內力化作的暗器,紛紛穿過林珂衣的皮膚,刺進她的血液。
林珂衣發出巨大的哀嚎。她喘息道:“我以假劍譜相授...致你女兒走火入魔...這一招挨得不冤。”
拂塵仙人終歸是拂不去七情六慾,他的臉也終於有所動容,片刻后,他嘆息道:“人各有命,既然你已有醒悟,我又何苦相逼。”
他又如仙鶴一般掠下,手中拂塵再一揮,道:“青城派弟子,隨我一同離開吧!”
虛顏看向玄水門的掌門段方秋,示意他出戰。
段方秋卻淡淡道:“此女與我派素無恩怨,況且已是魂飛魄散,盟主何不自己去結果了她?”
虛顏面容一沉,果然縱身躍起。他身姿輕盈,就像有一股風將他拖上了塔頂。
誰知林珂衣卻道:“虛顏盟主...我似乎不欠你什麼吧...”
虛顏喝道:“家師死於你手,此仇我怎可不報?”
林珂衣道:“你師傅玉筱生爭強好勝,主動找我決一死戰,才落敗而亡,卻也要算到我頭上不成?”
虛顏頓了頓,突放低了聲音,諂笑道:“不錯,你不欠我什麼,也已不欠華山派什麼。你是死是活,與我關係不大。我可以不殺你,也有辦法讓你活着,而你只需答應我一件事。”
林珂衣目光一冷,卻道:“我已危在旦夕,恐怕答應不了你什麼。你若想要我的命,那就來吧!”
虛顏冷哼一聲,已決心讓林珂衣再吃點苦頭。
只見一道銀光閃過,虛顏攜劍襲來,這一劍果真有了他師傅的幾分味道。
這一劍並不是用來殺林珂衣的,而是用來給塔下的武林眾人看的。
此招刺出,武林中還有誰會質疑他的實力?
這一劍如冰刺如烈火,有了許鏡安的一半真氣,這一招的威力,江湖之中已然無人能擋。
黃昏散去,黑夜終來臨...突然!一陣狂風呼起。
只見虛顏的這一殺招實實在在地刺了個空,白馬寺當即混亂一片。
又見狂風中緩緩走出一個人。
虛顏緊眯着眼,靜靜地瞧着。黑暗之中,那人的臉漸漸清晰...
虛顏突然驚駭至極,只感覺四肢就像被閃電擊中,麻入骨髓。
那人慢慢地走,靜靜地走,就好像在踐踏着別人的生命。
虛顏終看到那人的樣貌,顫抖着道:“林珂衣?”
“不錯,是我!”
虛顏只覺得天地都快要倒了過來。“可...剛才的那個人是...”
“許鏡安!”
許鏡安?!全武林人都驚住了。
許鏡安的面容似乎既喜悅,又悲傷。
林珂衣站在塔頂,死死地注視着塔下的每一個人。久久才道:“他偽裝的很像,我猜你們誰都沒有發現,對么?他在天突穴灌輸內力,模仿了我的聲音,這一招騙過了你們所有人。”
她的眼淚隨風飄下。又一字字道:“好像...真的好像...當年在桃花門,也有很多人這樣看着我。我想在場一定有人還記得當年的情景吧,你們拚命追殺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難道不是為了她手中的秘笈?這麼多年,除了欺師滅祖的罵名,你們還向我潑了多少髒水?你們可以這樣對我,我就不能對你們殘忍嗎?難道你們每個人的一生都活的乾乾淨淨嗎?你們只不過都戴着一張虛假的正義面具罷了。現在我就站在這,你們誰想報仇討債,儘管上來吧!”
齊雲塔下鴉雀無聲。
卻聽虛顏急斥道:“休要放過這...”他的話還未說完,林珂衣轉身拂袖,只見黑暗之中有上百道金光閃出,那些金光並非暗器,而是林珂衣的內力。
卻是這些有形的內力更比暗器更快,更鋒利。它們有些直奔虛顏雙腿,有些刺向虛顏的胸口,還有一些劃出弧度,從虛顏的兩側駛過,繞到他的身後。
虛顏頓時青筋爆出,放聲大吼,自身周圍形成一個雪白的真氣護盾,將上百道金光內力,都擋住了。
林珂衣先是一怔,接着卻是滿面輕蔑。她道:“原來許鏡安將自己的真氣傳給了你,怪不得他對我說白馬寺的武林會已經取消,原來他給了你這麼大的好處,怪不得你敢這麼威風...不過,你當真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嗎?”
其實,許鏡安也知道,虛顏很有可能會騙他,否則他也不會到白馬寺來。他只是想用自己一半的真氣賭一把!
林珂衣轉身,一步步向虛顏走去,她的腳步還是很穩,每一步都像踩在虛顏的心臟上,如同一隻滅世的魔鬼。
虛顏已經不得不搏了。銀光一閃,他已率先提劍奔去。
但林珂衣的輕功更高明。所有人都知道桃花門的‘千履拂影’是天下最高明的輕功,可是今天,他們終於見到‘真正地千履拂影’了。
“真正地千履拂影”便是說明,他們以前見到的千履拂影很一般。可即使是“很一般的千履拂影”也已足夠獨橫江湖。
黑暗之中,齊雲塔頂周圍百米內,縷縷幻影不下千具。這些幻影在虛顏的身邊鬼魅般地移動着,隨時都可能會有一個幻影迸出,然後一劍刺穿虛顏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