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傳之四
以我之身冠你之名
諾羅村寨上任首領穆萊如今已經退居二線，就任代首領一職，趁着閑來無事，他將從靈族那裏買來的珍釀拿了出來，平日裏沒事幹的時候，他總會淺嘗那麼一小杯，因為這東西可以讓人在夢境中見到思念之人，重溫回憶中的點點滴滴。
然而還沒等他享用，地面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震動，隨後杯子應聲裂成了兩半，穆萊頓時心情凝重，只是為什麼會這樣，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正當他準備要打掃的時候，年輕一代的巫師長直接破門而入，氣喘吁吁的樣子，一看就是有什麼急事。
“怎麼了巫師長？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穆萊看着眼前努力調整呼吸的巫師長，一臉不解的問道。
對方滿臉惶恐的神情，嘴唇顫抖的喊道：“神神...神降了，這天要塌了。”
“什麼？”
除了穆萊以外，諾羅城中的其他各族領袖都紛紛從各自的居住地中跑了出來，不光是他們，還有其他的居民此刻全都一動不動的看向西邊的天空。
因為那邊正有一道又一道的紅線從天而降，與此同時，所有生靈都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一種恐慌，他們看向西邊的天空，不禁有種想要跪拜的衝動，就連首領們都同樣如此，這就不得不讓人感到由衷的恐懼。
“到底是什麼東西落下來了？”
“聽諾羅村寨的巫師長說是神降，不過具體指什麼就不知道了。”
人們一邊看着這帶着不祥氣息的紅線降落，一邊議論紛紛，最終，數十道紅線落下后，這場奇觀才徹底結束。
人群久久不肯散去，明明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但不知為何，他們的心中卻起伏不定，似乎預見到即將來臨的事情。
“好了，大家別看了，先回去吧！我們會派人前去調查的，等有消息會另行通知，請各位放心。”穆萊打發走了民眾后，就緊急召開了首領會議。
平日裏往來比較密切的各族領袖基本都到場了，此時都齊聚在議事廳，矮人族的族長率先問道。
“巫師長，你們說的神降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不光是他，這個問題也是大部分領袖都想知道的，而巫師長擦了擦滿頭的汗后，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的說道。
“大家應該都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吧！說是千萬年前，曾經存在過一個極其發達且鼎盛的神靈文明，他們中的男性都有三隻眼，說是可以洞悉萬事萬物，而女性的子宮則可以通神，能從靈界中挑選出最完美的靈魂降生，所以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註定會成為大能，甚至至尊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可這個如此強大的神靈文明卻毀於一場末世大地震中，然後所剩無幾的倖存者們成為了我們各族共同的祖先，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在漫長的歲月中，男性的第三隻眼消失了，而女性的子宮也不再通神，之後逐漸就變成了我們現在的樣子。”
巫師長還沒說完，矮人族族長就打岔道：“哎，這老掉牙的故事都聽多少會了，小時候我還真信過，可這麼多年了，我們矮人族從北邊走到南邊，又從西邊來到你們東邊，跨過山河，越過大海，什麼風浪沒見過，這故事不知道聽過多少版本了，所以呢？跟這神降有什麼關係。”
“跟版本沒有任何的關係，因為即便是我們巫師一脈口口相傳的故事中，也是漏洞百出，但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末世大地震的別稱就是神降。”
巫師長說完以後，很多領袖頓時就臉色大變，除了金石族和蟲族以外，其他各族幾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畢竟前者雖然是類人生物，卻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金屬礦物所組成的巨型人種，而後者則是繁衍力和適應力極強的異種生物，除非地球星毀滅，否則他們根本不會滅絕，所以對於地震，兩者都沒有太大的恐懼感。
其他人卻不一樣，靈族領袖見狀立馬安撫道：“各位先冷靜點，我們聽完巫師長的話再作討論。”
畢竟是現場實力最高的一人，靈族領袖說完后，其他領袖雖然都坐立不安，但至少都乖乖坐了下來，繼續聽講，巫師長接著說道。
“各位稍安勿躁，根據我巫師一脈口口相傳的預言，神降的本意是改變，而非滅絕，不管那曾經的神靈文明多麼強大，是真是假，但它既然會被摧毀，肯定是因為他們不符合某種要求，所以神才會降臨，然後為了矯正這個錯誤，才造成了滅世大地震，可這一次的神降，大家都有目共睹，滅世大地震並沒有降臨，我們都還活得好好的，而從如今天地源氣匱乏的情況來看，這次神降的目的，很有可能是為了改變這種狀況而來的。”
聽完巫師長的分析，原本還憂心忡忡的領袖們，頓時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喜色，因為關於天地源氣匱乏的原因，是地球星近萬年來一直討論並研究的問題，然而各種猜測層出不窮，卻從未有過一個可行的驗證方法，就連至尊大能在超脫前也只是留下一句。
“源氣之根在於天地”
說實在的，這句話在大部分人的心中是說了等於沒說，但奈何人家是至尊，是站在這個星球至高點的存在，除非有第二個至尊出面反駁，否則一般人誰敢多說半句不是。
如今得知神降有可能會解決這個千古難題，在場的人都不禁開始了各種美好憧憬。
“雖說有這個可能，但也只是巫師長你的猜測吧！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組建一隊人馬，去西邊實地探查一下情況，到底真相如何，還是得親眼見證才能放心，就算有個什麼萬一，至少我們也能提前準備一下不是？”
穆萊是務實派的人，從來只相信眼見為實，當下就提議道，其他領袖覺得有道理，都紛紛支持，就這樣，諾羅城在當天就連夜組建了一支隊伍，前往神降之地考察，而直到深夜時分，各族領袖才將一切事務安排妥當，然後各自回家。
只是穆萊回到家中才發現，達佩利居然還未回來，按照往常的習慣，就算他去山中找紅毛，也會在晚飯的時分回來，回想起白天那種莫名的不安，穆萊簡單收拾了下，便立馬進入了山中。
不多時，他便來到了藍毛山虎的地盤，負責看守的長尾老遠就看見了他，仰頭長嘯，頓時就有幾條山虎向他奔來。
其中體型最大的一隻正是他們的首領黑紋，他看向穆萊不解的問道：“真是稀客啊，穆萊，相隔二十五年，你這次獨自前來又是為何？”
“達佩利不見了，紅毛回來了嗎？”
黑紋的眉頭頓時一皺，他回過頭來質問道：“紅毛在哪？”
長尾顫巍巍的回道：“我不知道啊，我值守之後就沒見過誰回來，他會不會早就回來了？”
黑紋連問都懶得問，直接就跑到了紅毛的洞穴中去查看，一發現沒有回來后，立刻就大喊道：“紅毛和達佩利出事了，全部給我往西邊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後他盯着步伐稍慢的穆萊，譏笑道：“上來吧！不然就你這腳程，還不如直接回去睡覺得了。”
“謝了。”穆萊沒有回駁，畢竟這麼多年都沒有再狩獵，加上退居二線后長期處理村寨內務，他的身手已經大不如前，因此並沒有矯情，順着對方的姿勢就坐了上去。
“抓穩了，要是掉下去你就自己在山裏等死吧！”
黑紋說完后，就馬不停蹄的按照白天紅毛離開的方向追去。
“黑紋，達佩利會不會...”
“你他媽少給我啰嗦，你這傢伙每次出現，我的族群就會出事，臼齒被你射殺，白斑也被你射殺，當年要不是你把紅毛帶回來，並且與我協議兩不相犯，我肯定讓你全村寨的人去給我妹妹填命。”
黑紋怒火中燒，但他其實並不記恨穆萊，這二十五年來，對方的改變是所有人都能看得見的，而且正是因為對方不再屠戮生靈，這山中的食物才重新充裕了起來，他們的族群也沒有再出現食子的情況，就連最不相信人族的長尾都對穆萊大為改觀。
現在之所以那麼急躁，是因為他也擔心達佩利會出事，別看他平日裏總是愛搭不理的，但從當年聞到對方嘴上留有白斑氣息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兩個都是妹妹用生命救回來的孩子，因此心底里早就將兄弟倆當作他自己的親骨肉看待，只是平日裏疏於表達，此時一聽穆萊要說些不吉利的話，立馬就火上心頭。
穆萊其實心裏也明白，對他而言，紅毛又未嘗不是自己的骨肉，往日達佩利總是偷偷將倉庫里的好東西帶走，甚至連人族的大模式都偷進了山中，他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所以二十五年來都沒有再入山，其實是因為他沒有勇氣去面對曾經的自己，他不怕黑紋找自己復仇，他怕的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怕自己還不夠資格被原諒。
但從黑紋看見他的第一眼，以及他坐在對方背上的時候，這兩個固執而又不懂表達自己想法的男人就都明白了，當年的恩怨，早就隨着時間煙消雲散了。
藍毛山虎族群是這片山脈中的頂級捕獵者，加上他們是先天具有強大成長潛力的獸族生物，所以生育能力並不強，而且數量必須要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否則這片地區會出現生態平衡崩塌的情況，因此二十多年來的穩定發展，如今的數量也不過只有三十多頭。
此時幾乎傾巢而出，從空中看下去，就是一群黑影飛快的在山間穿梭。
“首領，這邊有情況。”
跑了將近七八十公里，一隻叫短鼻的山虎呼喚黑紋，其他山虎聞訊立刻趕來，穆萊看着短鼻正在地上刨坑，但挖了有好幾米深也還是沒有停下來，其他山虎也不知道什麼情況，黑紋最終看不下去，直接喊道：“出來。”
等短鼻離開坑洞后，他便一掌拍在了地上，那地面頓時就裂開了一道半米粗的縫，穆萊跳了下來，他從竹筒里拿出了一條吹火蟲，輕輕一擠它的腹部，那吹火蟲就從屁股噴出了一小撮火焰，點燃火把后，穆萊藉著火光朝那地縫看去，竟然發現一支熟悉的箭矢橫置在五米深的土層下。
藉著‘鎖定’模式的功能，他從箭矢上看見了兩股不同的能量痕迹，一股是諾羅.達佩利的，量很大也很雜，可能是因為時間太久，所以顯得很稀薄，可另外一股卻讓他十分震驚，位於箭頭的位置，只有斑點大小，但純度和濃度卻異常驚人，遠超靈族領袖，準確的說是這麼一點，就已經比靈族領袖全部的能量都要多得多，就算是聲名遠揚，以掌控自然之力為傲的龍族，也絕不可能有這麼誇張的能量，只能說這是他平生未曾見過的怪象。
“這是達佩利的箭，上面除了他的血，還有另外一個人的，但無法確定種族，而且能量濃度太誇張，完全超出了常理，恐怕他們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穆萊仔細檢查后，雖然更加確定了心中的不安，但還是儘可能的剋制住自己的情緒，然後如實彙報道，其他山虎聽完后，都表現出了各自的憂傷，就算不是自己親生的，但終究是他們看着長大，何況還是個純真善良，又懂彼此尊重的人族首領。
“夠了，人都沒找到，你們哭什麼，誰再敢哭我咬死他，繼續給我找。”
黑紋已經徹底急眼了，完全不願意去聽他人的勸，穆萊很清楚對方的心情，繼續坐到黑紋的背上順路追去。
中途他們又發現了地上有斷斷續續的乾枯血跡，從這出血量以及氣味來看，其實所有人的心中都猜得出，諾羅.達佩利恐怕已經死了，只是不知道是誰將他的屍體帶走了而已。
之後他們又發現了一條近十公里的直線，這條直線彷彿是被移動天災給蹂躪過，而且越到後面的情況就越是誇張，甚至他們看到崩塌的山體，莫名碎裂的大地。
“這...這是山之神在發怒嗎？太可怕了，誰能在這種天威之下活下來。”
“不對，這裏面有紅毛的氣息，大家快過來看，這裏真的有紅毛的氣息。”
短鼻嗅覺最為靈敏，他在一座光禿禿的山巔上發現了屬於紅毛的濃鬱氣息，黑紋趕來之後，發現的確如此，而且除此以外，這裏的地上也有一個箭矢留下的洞，裏面還散發出了與之前箭矢上那恐怖能量同源的氣息。
黑紋俯瞰四周，怒喝道：“不管你是誰，我記住你的味道了，喪子之仇，我黑紋與你不死不休。”
“吼~~~”
整片山脈中都在回蕩着藍毛山虎族群的嘶吼聲，百獸聞風而逃，從今天起，這片山脈註定要成為一個不祥之地。
另一邊，紅毛抱着達佩利的屍體，跪在了母親白斑的墳前，此時的達佩利渾身都硬成了鐵塊，但卻並不是使用了‘不破’，這是屍僵的現象，也就是說他真的死了，而且死得很徹底，但紅毛卻始終抱着他痛苦流涕，不時自言自語。
“求你了，醒過來吧！只要你肯回來，哥以後全都聽你的，其實哥真的很閑，每天除了首領的訓練，根本就沒有母山虎搭理我，因為他們都怕跟我生出個小紅毛，所以你不來的時候，我每天都在想，想着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又要去哪裏冒險了，想着我們要怎樣做才能實現你那個不可能的夢想。”
“對，對，你那個夢想還沒實現呢，你不能死，你不是說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嗎？你不是說過要讓所有人都超脫天地，去看看大能們的世界嗎？你快回來啊，你知道的，你哥我腦子沒你好，沒有你的話我做不到的，嗚嗚嗚，弟弟，快回來吧！回來吧！我求求你回來吧！”
不管紅毛如何哭訴，達佩利冰冷而僵硬的軀體都不會再做出任何的回應，這點他比誰都清楚，只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捨棄心中那丁點的期望，直到他回想起兩人之間的約定。
“不是我說啊，你總說要實現什麼和平共處的願望，可整體就帶我到處去作死，萬一真出事了怎麼辦？”
達佩利收起了開玩笑的嘴臉，認真的說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比你先死了，那你就一定要替我實現那件不可能的事。”
“去你的，哪有這樣說自己的。”紅毛敲了達佩利的腦瓜，疼得對方直咬牙，不過他很快就嬉皮笑臉的回道：“也對，有哥你在，就算有危險你也肯定會替我擋着，那還是說說看你的願望吧！不過和母山虎生孩子這種我是肯定不會答應的哦。”
“卧槽，我承認我不是人，但你小子是真的狗啊！”
“哈哈哈~”
紅毛回過神來，終於是放下了懷中的屍體，他輕輕抹去達佩利嘴角的血跡，將對方的屍體整理妥當后，就地在母親的墳旁安葬好了對方，通紅的雙目緊閉后，再次睜開眼睛，裏面只有一往無前的決然。
“從今天起，我就是諾羅.達佩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