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父與子
“你出來——”朱盛林用了很大的耐力才忍住怒火，他不再跟寧小仇理論聒噪，而是盯着向小逸，直接說道，那輕然的一句話里，卻帶着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寧小仇一急起來，她本能的拉住向小逸，警惕的瞪着那朱盛林，“你、你想幹嘛？！”
向小逸卻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安慰，“別擔心，我沒事。”他微微沖她笑了笑，隨後跟着那朱盛林走了出去，寧小仇倆人緊張的望着，可是那石門外站着不少的侍衛，他們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他跟着朱盛林走出石室，來到那外邊的陰森洞廊上，這裏處處都栽着那水晶石，幽然的光芒充滿整個石洞，讓此處看起來跟人間完全不相同，好像這裏是地府之中。
朱盛林站在那石廊上，那些暗衛都自覺的退開，只留他們父子兩人相談。
“你是什麼時候被德妃帶走的。”朱盛林俯瞰那廊橋下的深淵，他目光深幽，語氣卻淡然的問道，沒有多餘的情緒，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來。
“五歲的時候。”向小逸垂手低頭站在他身後，簡單的回答，他已經習慣了做別人的奴僕，也知道做僕人該以什麼樣的心態來侍奉主子，而現在的朱盛林仍然是他的主人，他的手上有他最想得到的東西，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敢冒死背叛司赤芍。
“你這麼多年一直在她身邊？”朱盛林又問道，語氣沒什麼波瀾，更沒有像尋常父親那樣的慈愛。
“嗯，太妃讓我保護九王爺，讓我監視皇上。”向小逸不再有任何的保留，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了，他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他的願望也永遠不會實現了。
“那你為何不反抗？”朱盛林此時的語氣中染上了一些怒意，他的聲音粗重，好像為向小逸的逆來順受而感到氣惱。
“太妃說，她是這世上唯一會關心我的人，只要我表現得好，她就會把我當成她的孩子一樣對待。”向小逸聲音乾澀的說道，真相對他而言，殘酷冰冷。
其實他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覺醒的，這麼多年被司赤芍控制，他除了害怕她，更多的卻是對她的期待，他一度真的以為，只要他好好辦事，她就會當他的母親，就會真的關愛他，所以他離不開她的，他想要被人愛着，不想被拋棄。
“荒唐！你知不知道你殺了你的母親！”朱盛林怒斥道，此時他勃然大怒，可是面對向小逸，心中卻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我也是剛知道真相，我一直以為，我跟哥哥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向小逸低聲說道，這時候的他，不禁悲傷起來，那雙漂亮的眸子裏，哀愁苦澀都鋪滿了。
“哼，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們，我派人去南疆找你們母親的下落，卻毫無進展，誰知她早就在那場大火中喪生，後來又得知虛懷當年從南疆救回來了兩個孩子，我知道你哥的身份，可是卻不知道，原來你早就被司赤芍控制在身邊。”朱盛林冷哼，痛心疾首道。
向小逸此時茫然的抬起頭看他，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朱盛林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他跟司赤芍沒有本質的區別，甚至比司赤芍更多了許多無情和理智，他幾乎不會被任何事物影響自己的情緒，內心的果敢跟鋼鐵一般堅定。
“哥哥他以為，我們是周朝的皇子。”向小逸眼底黯然道，其實他一直知道，哥哥雲斐故意瞞着他，雲斐一直守着這個虛假的真相，而他也配合著，他們兄弟二人，終究是不想讓彼此傷心。
“胡扯！那周朝的皇帝劉靖平根本就沒有孩子！司赤芍竟然連這個鬼話也編的出來！”朱盛林大怒道，可是現在司赤芍去了太和谷，他就算是再生氣也無計可施。
向小逸沉默不語，他低頭站着，似乎對自己的身世他並不是很在乎。
“你哥哥的那隻手，也是司赤芍砍斷的是嗎？”朱盛林繼續問道，他其實跟雲斐接觸了不少，他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可是在司赤芍的眼皮底下，他不得不裝作不認識，而是讓他以郎中的身份侍奉左右。
這兩個孩子，對他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
“都是我的錯，因為我沒有好好聽話，所以太妃要懲罰我，而哥哥替我做了擔保。”提到雲斐的手，他滿心愧疚道。
過往他是個癲狂而無情的人，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沒有感情的瘋子，做錯了不會愧疚，傷害了別人也不會難過，也不會關心任何人的死活，可是他並不想這樣，他一直想要擺脫雲旗的身份，他想做向小逸，做一個有兄弟愛護，有真心朋友信任的向小逸。
“你做了什麼？”朱盛林質問。
向小逸沉默一陣，但還是回答說道，“我我不想傷害皇上，沒有把太妃給我的葯放到皇上的飯菜里。”
大概是在四年前，司赤芍再也無法忍受朱炎嘯的勢力越來越強大，王玄錫這個大將軍也日益的跋扈張狂，她就想暗中拉攏朱炎燁，可是卻被朱炎燁拒絕了，因此，她才出此下策，想要給朱炎燁下藥，讓他後半輩子都只能依靠她的解藥活着。
司赤芍雖然陰謀多端，可卻是個容易變得瘋狂的女人，她做事不計後果，只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此瘋狂的計劃她付諸了行動，將蠱毒交給了向小逸，讓他找個機會給朱炎燁下蠱。
可是向小逸卻沒有這麼做，他找了個理由說行動失敗，司赤芍雖然不懷疑他的忠心，可是卻因此大怒，甚至想要殺了他，關鍵時刻，是雲斐這個親哥哥保住了他，雲斐付出的代價除了那隻斷手，還有要替她去殺一個當時的政敵。
也是在那時候開始，向小逸就開始醒悟了，他知道司赤芍根本不是真的關愛他，她是真的想要殺了他的，如此，他又怎會想要繼續當雲旗呢。
“呵，這個瘋女人，連炎燁都敢算計。”朱盛林冷笑道，他知道，在自己的幾個孩子裏，朱炎燁生性薄涼，不喜歡與人為伍，更別說拉幫結派了，所以他才會放心把皇位交給他。
“皇上會追來的，寧小仇對他來說很重要。”向小逸沉聲說道，這句話的意味卻不是很明了，他想勸朱盛林放人，可是他又知道，朱盛林是絕對不會放的，他為了長生不老，這麼多年一直暗中密謀，現在離成功只剩一步了，寧小仇這回真是凶多吉少了。
“我的探子一直暗中觀察，炎燁要親自率領錦衣衛來，他們要到此處，也最少也需要兩日的功夫，可兩天後，我們已經在去吐蕃的路上了。”朱盛林得意的說道，他不慌不忙的，因為上京那邊的動靜他一直牢牢掌握着。
“陛下，其實我師父的身體裏困着的靈魂也來自未來，何不用那靈魂作藥引呢，留着寧小仇，這樣一來也不至於會傷了跟皇上之間的情分。”向小逸沉聲說道。
“呵呵，看來你是真的想做向小逸，這麼關心他們的事，難怪你可以為此而背叛司赤芍。”朱盛林笑道。
向小逸咬牙沉默，他心中仍然在掙扎，只不過，他更擔心寧小仇的安危，他不顧一切也想要救她。
“可是孩子，你不是真的向小逸，你也不是雲旗，你是我的兒子，是朱炎旗，是大銃的皇子，你沒有必要維護他們。”朱盛林轉身來，他面色微微帶笑，可是那神色卻十分嚴肅。
向小逸怔怔的望着他，他始終難以相信，眼前這個威嚴而又冷酷的天子，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他是大銃的皇子，是朱炎燁的同胞兄弟，也一點都不比九王爺卑微。
“等我大計達成，我一定要封你和雲斐為王，你們將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沒有任何人可以擺弄你們的人生。”朱盛林胸有成竹的說道。
向小逸啞口無言，他不是一個擅長辯論的人，尤其是面對曾經的主人，他根本沒有勇氣開口再提。
“是嗎，父皇？”可是這時候，陰森的岩洞中，卻忽然響起了一陣輕蔑的冷笑生，朱盛林頓時大驚，四周的侍衛來急忙拔劍防衛，因為那個聲音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隨着那聲音響起，有一陣腳步聲也跟着響起來，那輕微的聲響，卻在這陰森的岩洞裏盪起了迴音，眾人緊張的看着那廊橋，只見廊橋的另一端徐徐走來一個偉岸的身影，他一身玄色的錦繡金絲袍，氣度威儀肅然。
“皇、皇上——”向小逸看清楚那來人的臉，訝異萬分，只見朱炎燁一手持着長劍款款走來，不慌不忙的，可是他手上的獻血卻足以證明，他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一路殺進來的。
朱盛林皺着眉頭看着眼前人，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不是說他還沒出發離開京城嗎？怎麼會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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