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師陳泰初
煉金師陳泰初
“隱堂”二字出口,眾人都是一驚。
江蓼紅突然“呀”的一聲道:“對了,我聽師父說過,七十年前隱堂有過煉金師!就是這個陳泰初嗎?他為什麼被逐出隱堂?”
陸衍蕭然一嘆:“隱堂……一些懷有奇妙能力的人,竟然甘心做追兇緝盜的差人,真是可憐可笑。’”
“陳泰初打算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許枚有一些不好的猜測,七十年前是咸豐元年,正是英法聯軍入寇、太平天國起事的年頭。
“其實也沒什麼,隱堂習慣了替人當鷹犬爪牙,老師只是打算做姜太公、劉伯溫,自己扶持一位王,他知道他有這個本事。不過洪秀全、楊秀清這兩個草莽英雄目光短淺,拿下一個小小的永安便急着分封諸王、廣納妻妾,讓老師失望透頂,所以他離開永安回了成都,繼續老老實實地維持着明面兒上的身份,清朝翰林。”陸衍平平淡淡道。
“洪、楊起事就在咸豐元年。”許枚渾身寒毛直豎,“這件事……和陳泰初有關?”
“當然,不然你以為一個燒炭工和一個落第秀才怎麼可能搞出那麼大的風浪?”陸衍道,“如果沒有老師離開前留下的那枚東晉金璽,他們根本不可能攻下金陵,要知道東晉定都金陵百餘年,晉室金璽靈力充沛,足以助力一代豪雄成就一方霸業。可這一片大好基業,不過十多年工夫,便生生被這群拜上帝的傢伙糟蹋了。幸好老師抽身早,才沒陷進這荒唐透頂的天國里去。”
“那這十多年間,陳泰初在幹什麼?”許枚想起陸衍剛才的話,“他回到四川,去了孫家?”
“沒錯,孫士毅私藏的兩塊金寶殘塊落在孫家一支旁系後人手裏,這家的主人……”他一指孫烈,“就是這孩子的曾祖父,蜀中豪商孫滿,他和老師是舊時故友。”
“那兩家的姻親關係是……”
“老師的侄孫女陳鷺嫁給了孫滿先生的長孫孫據,生下了他。”他指指孫烈。
孫烈躲在衛兵身後嘟嘟囔囔:“和這幫傢伙說那麼多幹什麼……”
陸衍繼續道:“老師看到那兩塊金寶,立刻動了心念,出錢請江口附近漁人打撈水底沉銀,如此晝伏夜出忙碌三個多月,總算撈上來一些金簪銀錠和銅錢鐵槍,還有幾塊金寶殘塊。老師細細拼對過,發現沉沒在江口的殘塊分別來自五六個金寶,其中蜀王金寶幾乎能拼合過半,只差了最要緊的‘蜀’字和金龜鈕的頭,其他的如吉王、湘王、楚王的金寶,只有少數殘塊。老師精讀史冊,明白這些金寶都被張獻忠分割之後當作黃金儲藏,極可能分散存放,而沉沒在江口的幾艘船里只有張獻忠劫掠金銀的九牛一毛,大部分金寶的殘塊極有可能埋藏在那個能‘買下成都府’的秘密所在。
“老師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便以翰林身份密奏咸豐皇帝,請官府調集蜀中官吏,尋找張獻忠藏寶以充盈軍資,誰料奉旨尋寶的裕瑞竟然把找到的寶藏私藏起來,還做得乾乾淨淨毫無痕迹。老師一怒之下再次密函上奏,才有了咸豐皇帝命裕瑞拿出大筆銀兩充作軍費,並讓老師作為密探暗中查訪寶藏下落的事。可裕瑞辦事素來小心謹慎,老師實在找不到丁點線索,咸豐皇帝一怒之下,找個由頭把裕瑞撤了職,後來又覺得人才難得,才再次起用他做了喀喇沙爾辦事大臣。”
許枚越聽越驚:“咸豐皇帝和裕瑞君臣明爭暗鬥,在幕後攪動渾水的竟是一個小小的翰林!”
陸衍笑道:“說起來,這個小翰林還和撫陶師頗有淵源。”
許枚一愣:“什麼淵源?”
陸衍道:“老師的侄兒陳鳶娶了熊春齡的後人熊淑卿,熊春齡這個人你應該不陌生吧?”
“隱堂第一位撫陶師,康雍之際的督陶官,時人將‘熊窯’與‘郎窯’並稱。”許枚恍然大悟,望着陳菡,“陳小姐說陳泰初是她的曾叔祖,這麼算來,陳鳶和熊淑卿是她的祖父母?”
回了魂的陳菡嗚嗚咽咽,說不出話。陸衍輕輕點頭:“沒錯。”
“難怪陳小姐有這樣的能力,原來是熊家的血脈。”許枚點頭慨嘆,又問道,“裕瑞離川之後,陳泰初就一直留在四川尋找被裕瑞藏起的寶藏,找了三十年?”
“沒錯。”陸衍道,“清朝皇帝早把老師忘了,老師自己卻勁頭十足,還曾做過一次……一次不太成功的嘗試。”
“什麼意思?”
“同治二年,太平軍翼王石達開兵進四川。”陸衍回憶道,“石達開這個人,老師非常欣賞,想以並未修補齊全的蜀王金寶助他割據四川,建國稱王,但是……石達開入川失敗,兵陷大渡河,全軍覆沒,慘遭凌遲。畢竟是一塊不完整的金寶,靈力薄弱,無法鑄成大業。”
“陳泰初幾十年工夫,就是為了找齊這些金寶的碎塊?”許枚都有些佩服這老翰林的毅力了。
“從咸豐三年到光緒十七年,老師整整找了四十年。找齊所有金寶碎塊不大可能,能湊齊一塊老師便心滿意足了。”陸衍慨然嘆道,“光緒十七年,老師整整八十歲,他終於找到了一些線索,證明裕瑞把私吞的寶藏藏在成都府外的龍泉山中的一個山洞裏。但龍泉山太大太深,只憑老師一人之力,實在無法把寶藏運出。老師雖然自稱是腦後生着反骨,但一直感念着咸豐皇帝對他的信任,便打點行囊,進京去找了光緒皇帝。可那小皇帝對此事極不在意,老師無奈,回到四川后,便獨自一人循着線索鑽山越嶺,找到裕瑞藏寶之處。
“那是一個開在陡坡上的山洞,老師打算自己攀着山藤進洞尋找金寶殘塊,不料遇着暴雨山洪,被急流捲走,在山中沉浮兩天兩夜,最後獲救時已是油盡燈枯。老師沒等被抬回成都就咽了氣,臨終一句遺言也沒能說出口,只是拚命把手伸到我眼前,手掌上印着一枚有裂隙的西王賞功的痕迹,那是他在山洞外撿到的,可惜那枚金錢被大水沖走了。”說著陸衍悲從中來,苦嘆一聲,“那時我才十五歲,老師一世無兒無女,拿我當親孫兒撫養,我在整理老師遺物時發現了他藏在枕下的日記,日記里提到他曾對光緒皇帝說起過寶藏的所在,但沒有寫明具體位置……”
“所以你在光緒二十二年策劃了寧壽宮盜寶案?”許枚問道。
“沒錯,那時我還是個半大孩子,計劃失敗后嚇得不敢露頭,一直躲躲藏藏直到民國。我也偷偷進過龍泉山,但莽莽山林綿延縱橫,我沒頭蒼蠅似的在山裏兜兜轉轉,一無所獲。”他看向陳菡,目光中滿是慈和,“直到五年前,我發現老師的曾侄孫女是撫陶師,一時震驚得無以復加……”
“所以你又動了心思,想找到龍泉山深處的那筆寶藏?”許枚終於把所有事串聯到了一起,長長地吁了口氣,“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韓星曜耐着性子聽完了陸衍絮絮叨叨的長篇大論,提着陳菡的脖子的手一個勁地哆嗦,“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們要找的寶藏里一定有什麼延年益壽的東西對不對?是葯,是金子銀子,還是什麼玉石珠寶?一定有的對吧?”
陸衍見陳菡被勒得直翻白眼,心疼不已:“我真的不懂長生之術,我要找的寶藏也與此無關,你先把她放了,我讓孫烈放你離開,不會為難你。”
一直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的田黃獅子突然暴吼一聲,猛地躍到韓星曜身邊,揚起巨掌,重重拍在韓星曜頭頂的牆壁上,結實的磚牆上頓時出現一片蛛網狀的裂縫,裂縫中心處,一隻金色的小蜜蜂體如肉泥,支離破碎。
“老東西,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韓星曜嘶嘶獰笑。
陸衍臉色慘白,這隻明代金蜜蜂是他一直藏在舌下的秘密武器,本想着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蜇傷韓星曜救下陳菡,沒想到小金蜂還不及出針便在獅爪下粉身碎骨,這下韓星曜怕是要被徹底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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