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發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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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發命案

墳地的炮仗山已經成了一片紅紙白灰,金二哥被肖家的家丁一棍打翻在地,用兩把鐵鍬死死按住,嘴也被不知從何處撿來的一塊破抹布頭塞住,眼睜睜地看着王大師點燃了最後幾根粗大的炮仗。漂亮的煙花衝天而起,“砰”地炸開,真是“墮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圍觀的小鎮居民連聲驚嘆,他們已經很久沒看到這麼精彩的煙火表演了。

王大師很享受此起彼伏的喝彩,得意揚揚手舞足蹈,念念有詞:“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王大師身材魁梧,圓頭大耳,抑揚頓挫地掐訣念咒,袈裟隨風獵獵擺動,一副得道高僧的氣派。圍觀的小鎮居民看向他的眼神愈發恭敬崇拜,王大師也愈發得意,念咒的聲音愈發洪亮動聽。

突然有人越眾而出,朗聲道:“‘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這是道家除魔咒語,大師出身釋家,修行佛法,為什麼要用道家的咒語除魔?”

王大師心裏“咯噔”一聲,忙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男款皮夾克的年輕女子分開人群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瞧了自己一眼,又轉眼去看法台和祭壇,神情輕慢,好像全沒有把這位大師放在眼裏。

王大師輕輕一咬牙,停下旋轉跳躍的腳步,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貧僧雖出身佛家,但借用道家符咒鎮壓惡鬼,有何不可?”

那女子卻笑道:“不知大師修的是禪宗、密宗、天台宗,還是凈土宗、三論宗?”

王大師哪知道自己修的是什麼宗派,眼珠轉了幾轉,一咬牙道:“是除魔宗!”

“佛家還有這麼個宗派嗎?你先使些手段,把腳下的幾個魔物趕走,給我們開開眼界。”女子指指王大師腳下幾個猙獰恐怖的蛇蠍。

王大師低頭一看,頓時尿了褲子。

那條毒蛇黑白分明,昂着頭吐着信子,一副隨時準備開飯的樣子;幾隻小蠍子已經開始向他的僧鞋上爬了;一隻巴掌大的色彩斑斕的蜘蛛毛茸茸地掛在褲腿上,輕輕晃動着筷子粗的腿,看起來十分愜意。

王大師從小就怕蟲子,喉中“嗷嘍”一聲,直挺挺昏倒在地,倒把滿地蛇蠍嚇了一跳,這傢伙滿身尿臊氣,實在噁心,不好下嘴。

圍觀的小鎮居民和肖府家丁一個個臉色慘白,騷動着四下散開,聚在外圍的人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事,還一個勁地往裏擠。

調戲王大師的女子也很意外,這個大和尚也太不經嚇了,無奈地搖搖頭,運足力氣高聲喝道:“安——靜!我是冉城警察局法醫姬揚清,捕門驗骨堂弟子,奉命調查土坡鎮還魂殺人案。”姬揚清中氣充足,嗓音清脆,這一嗓子如鳶飛戾天,繞雲三轉,高亢悅耳,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靜靜地望着這位女法醫,不多一會兒,又開始竊竊私語。

“法醫?就是仵作吧,好好一個姑娘,怎麼幹了這個?”

“哎,我聽說是洋仵作,用的是洋鬼子那套手段。”

“是嗎?就是用小孩的心肝眼睛煉丹的那套法術?”

“嘿,他李大媽,你說的那是洋教士,二十年前都被毓賢殺絕了。”

“這個捕門是什麼東西?”

“難說,也許是捉鬼的。”

“我看是練拳的,當年的神槍門、烈拳門,不都是打拳練武的嗎?”

“不對不對,我看像練法術的,你瞧瞧那些毒蟲,可都不像凡間貨色,三兩下就把大和尚鎮住了。”

“那些東西八成是蠱,我三姨夫的四舅母是雲南人,和我說過這個。”

姬揚清聽得頭大,輕輕咳嗽兩聲,正要說話,忽見外圍一陣騷亂,人群被那歪嘴警察粗暴地分開,許枚、江蓼紅一人押着一個穿着體面的傢伙走了進來。

“上差!你可得救救我們鎮長和所長啊,他們被兩個匪徒劫持啦!”歪嘴哭天搶地地撲到姬揚清腳邊。

“喲,是阿清呀。”江蓼紅笑道,“這下也不用多費口水解釋了。”

姬揚清也驚奇不已:“姐姐?許老闆?你們怎麼在這兒?”

肖振章、胡得安只覺頭暈目眩:壞了,壞了,他們是真的,而且是一夥兒的!

金二哥癱坐在墳包前,望着眼前一幕,錯愕不已,在他原本的計劃里,這些捕門上差是不應該出現的。

許枚推開肖振章,清清嗓子,說道:“我們是為婁子善的案子來的,這件案子……”

“所長!所長啊……公子出事啦!”許枚話沒說完,只聽人群外傳來幾聲凄厲的慘叫,一個家童模樣的半大孩子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撲通”一聲跪在胡得安面前,哭哭啼啼道,“公子死了,被風水塔的花盆砸死了!”這孩子嚇得不輕,抱着胡得安的腿一個勁地發抖,邊說邊乾嘔。

眾人回頭遙遙望向深溝對岸的古塔,只見塔上五層窗戶中的一點熒光已經消失不見,看來砸死胡勵的便是放在那裏的花盆了。

胡得安當時就傻了,圍觀人群也轟的一聲炸了,許枚、江蓼紅、姬揚清面面相覷,半晌無言,只有金二哥抱着墓碑,扯掉嘴裏的抹布,仰天長呼:“報——應——啊!”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來了個法醫啊……那可麻煩了……”

胡勵的屍體倒在古塔西面,離那道深溝不遠,肖府的家丁把七八個燈籠湊了過去。胡得安不遠不近地看了一眼,仰面朝天昏倒在地。

肖振章頭上冷汗直冒:“這是婁太監乾的!”

姬揚清冷冷道:“混賬話!”

肖振章急道:“今晚晴好無風,附近也沒有大鳥,花盆穩穩噹噹地擺在窗口,怎麼好端端地就掉了下來,還正好砸在胡勵頭上?這花盆是兩年前婁太監花錢找石匠秦猛定做的,說是要粉飾古塔,為自己積功德……”

“退開。”姬揚清懶得和肖振章多費口舌,蹲在胡勵屍體旁,取出一套奇怪的工具。

肖振章見姬揚清用一支細小的手電照着胡勵頭上半凝固的鮮血,忍不住一陣噁心,戰戰兢兢問道:“上差,您要幹什麼?”

姬揚清撥開胡勵的眼瞼:“驗屍。”

姬揚清用鑷子輕輕按壓着凹陷的後腦,見頭皮軟乎乎血淋淋地塌着,搖頭道:“這花盆分量不輕啊,顱骨粉碎……”

肖振章乾嘔幾聲,想要再問些什麼,卻實在看不得胡勵的慘狀,只得遠遠退開,眼巴巴地望着江蓼紅。

江蓼紅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悄悄捅了捅姬揚清,小聲道:“阿清,給我一顆泄火藥。”

姬揚清莫名其妙:“我這藥力道可大,悠着點吃。”話雖如此,她還是取了一粒藥丸塞到江蓼紅手裏。

江蓼紅把藥丸交給肖振章:“喏,解藥,回去再吃,這裏沒有茅廁。”

“茅廁?”肖振章都快哭出來了,“一定要用這種方法排毒嗎?”

江蓼紅正色道:“當然,這是特效藥。”

圍觀的小鎮居民早已被驅散,單老八也火急火燎地回家看兒子去了,只剩下歪嘴、獨眼兩個警察手忙腳亂地照顧昏厥的胡得安。一群手執鎬鍬棍棒的家丁圍成一團,保護着肖振章。許枚和江蓼紅把胡勵的小家童拉到幾棵老松樹后,沖小悟招招手:要從小孩子嘴裏套話,還是小孩子最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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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煉金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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