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公子喬七

鴆公子喬七

鴆公子喬七

“那個‘仙童’的計劃,就是讓越繽藏在被子底下,頂着武雲非的頭做出掙扎的樣子?”許枚道。

“沒錯,真是天才的計劃。”顧和已經被上了手銬,仍然對“仙童”的設計讚嘆不已,“他連把武雲非引到冰庫的說辭都想好了,果然是仙家弟子,出手不凡。”

“那嬈的死呢?也是他設計的?”

“對,我和仙童說了,那嬈每年的今天都要假惺惺去拜祭我妹妹,仙童隨手從背後的挎包里拿出一條無常,又送了我一套復仇計劃。這簡直太完美了,一夜之間,兩個仇人全部授首,真是太完美了。”

“那阿亮呢?她可是無辜的。”

“無辜?那天晚上是她醉酒誤事,領着那嬈走錯了房間!現在可好,她取代了我妹妹,成了新的‘麗娘’,她死得不冤!”

許枚搖頭嘆氣:“你已經瘋了。”

“我是瘋了,從我拿到閻克明的調查結果時就瘋了。”顧和毫不忌諱道。

宣成對瘋子毫無憐憫之意,冷冰冰問道:“你們怎麼控制越繽的?”

顧和道:“很簡單,越繽這傢伙,造的孽可不比武雲非少,許老闆,還記得你們看到的拓片和石板嗎?”

“記得,怎麼?”

“那是一個完整的石床。你說的沒錯,越繽打算拆開來賣高價的。仙童說,他偷聽到那個鶴童和一個老人談話,石床的構件都在越繽手裏,他卻告訴武雲非構件自出土時便流散四方,他打算走遍全國,一件一件買回來。武雲非這傻子還真信他,準備花大價錢湊齊這件國寶。這回越繽帶來的拓片,就是想試試武雲非能出到什麼價。”

“我不明白,這石床和你控制越繽有什麼關係?”

“越繽為了這張石床,用他的烏木手杖殺了三個人。”

“殺人?”許枚駭然,“他為一張石床殺人?”

“沒錯,越繽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知怎麼被那個鶴童知道了。”顧和道,“鶴童向那個老人報告越繽殺人經過的時候,剛剛逃出捕門水牢的仙童就在窗下水塘里聽着,越繽的作案過程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又告訴了你,讓你以此要挾越繽?”

“對。今天早上去車站接越繽的是我,這一路上,我把他的作案過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流那麼多汗,他身子確實太虛了。”顧和想起越繽慌張的樣子,不禁發笑,“仙童是個穩重的人,他覺得拿住一個人的痛腳不足以要挾他為我賣命,所以又給了我一枚小針,叫‘子午令’,我把小針藏在衣領上,氣急敗壞的越繽揪着我的領子叫囂着要幹掉我的時候,毒針刺破了他的手掌。當然,越繽也想用那根手杖對付我,但我早有準備,先下手為強,奪了手杖。”

“明白了,越繽為了保命,不得不聽從你的安排。”許枚道,“好毒的心思,你也沒想留下他的命對吧?”

“仙童這麼吩咐的,我當然照辦。”

顧和說得眉飛色舞。

越繽知道捕門盯上了他,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顧和依着仙童的吩咐,給越繽出了個“詐死”的主意,帶着他從車站一路趕到郵局,先給越繽家裏拍了一封電報,讓家人把紛華記的所有資產轉移到日本,再僱人把店裏的古玩細軟偷偷運走。這樣越繽就可以放心地“死”了。

顧和讓越繽到時間假稱“散步”,離開別墅。先到後院牆外撿了武雲非的人頭,一路走到石橋下,再把衣服脫下扯碎,撿尖石子劃破手臂,在路邊和衣服上留下鮮血,之後把石子遠遠丟開。還要在血跡旁邊灑下顧和早早準備好的狼毛,脫下一隻鞋子丟在河邊,偽造出被狼追趕不小心跌進河裏的樣子。之後把武雲非的頭頂在頭上。

“對了,為了防止越繽掙扎時武雲非的頭滾到一邊,我在船艙底倒釘了一枚尖朝上的釘子,越繽直接把武雲非的頭插在釘子上就好……”

江蓼紅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抱住許枚的胳膊。

“那隻半米多長的大鉗子就藏在被窩裏,越繽身上還帶着一把我為他準備的小刀。他上了小船,把武雲非的頭固定好,割斷纜繩,就只需要躲在被子裏一路掙扎着等到小船停下就好。”顧和略帶幾分得意地笑笑,“我告訴他,解藥和離開農莊的盤纏就藏在鐵網附近的岸上。照我的吩咐剪斷鐵網后,去找一個發光的樹洞。”

“你不怕他不剪鐵網,直接吃了解藥逃走?”許枚問道。

“他不敢,一旦我被抓了,他詐死的事也得露餡,捕門還要繼續抓他。”顧和儼然對仙童的計劃非常佩服,“當然,按照仙童的計劃,越繽是吃不到解藥的,他早就在那棵樹上安排了一條無常。不過沒關係,那隻發光的藥瓶里不是‘子午令’的解藥,而是普通的藿香水,這個鐘點,越繽應該已經毒發身亡了。”

顧和終於說完了全部計劃,口乾舌燥地靠在門上,閉着眼回味一天驚心動魄的復仇,喃喃道:“沒想到啊,憑空出現的一隻電蠍,把姬法醫引到了冰庫,發現了武雲非的血和屍體,一定是仙童的‘生意夥伴’坑了我,別人不可能有電蠍……”

宣成半閉着眼睛,在腦中細細整理了一遍案情,緩緩問道:“喬七要你幫什麼忙?”

顧和搖搖頭:“我不能說出仙童的計劃,而且,我不和死人廢話。”

“死人”二字一出口,眾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許枚小心翼翼道:“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喬七就在農莊?或者……就在別墅里?”

顧和微笑不答,算是默認。

許枚道:“這麼說,他打算把我們都殺掉?”

顧和搖頭:“他原本只打算對付一個人,現在可不一定了,你們知道得太多。”

宣成臉色非常難看:“對岸的狙擊手就是喬七?”

姬揚清連連搖頭:“喬七綽號‘鴆公子’,以用毒著稱,從沒聽說他會使狙擊步槍。”

顧和像精神分裂的賭徒一樣哈哈大笑,也不知在笑什麼。

陳菡昏過去了,一個能頃刻間把人化作血水的妖怪就潛伏在農莊裏,這直接摧毀了她心裏緊緊繃著的最後一根弦。丁慨也昏過去了,中過兩次電蠍毒的丁大少對“毒”這個字怕到了骨頭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用毒高手就在附近,這簡直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

姬揚清扶着陳菡躺在沙發上,昏過去也好,這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可憐姑娘一晚上被嚇得可不輕,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對她有好處。至於丁慨,沒人知道他昏過去,因為丁大少用熊皮大氅把自己裹了起來,誰會知道一個巨大的毛糰子是睡是醒。

“怎麼辦?”姬揚清實在忍不住,終於又問出了這三個字,“我們要對付的可不止喬七,還有他的‘生意夥伴’,那個買電蠍的人。”說著她在陸衍、陳菡、韓星曜和一坨黑色毛糰子之間來回掃視。

“也許他知道。”許枚指指狂笑不止的顧和。

“不對勁!”姬揚清臉色大變,幾步趕到顧和身邊,“別笑了!再笑會死的?”她甩手便是一個耳光。

顧和的笑聲越發尖利,笑得所有人毛骨悚然,終於發出一聲雞鳴似的尖笑,腦袋一歪,大張着嘴巴做出一個怪異的表情。

“沒救了。”姬揚清嘆了口氣,抬手合上顧和的眼睛。

“是……是毒?”江蓼紅顫聲道。

“是。”姬揚清沮喪地站起身來,“喬七就在這裏。”

許枚抬眼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顧和剛才說,他見到的喬七是什麼樣子?”

宣成道:“赤着身子,坐在樹上。”說著他眼神一冷,盯着韓星曜。

韓星曜一縮肩膀:“哥哥,別這麼看着我,怪嚇人的。我光着身子是因為衣服掉到了河裏,喬七光着身子是因為在水牢裏被剝光了。他有潔癖,眼光又高得離譜,普通衣服一概看不上眼,從捕門逃走以後晝伏夜出,不見光,也不見人,在找到合心合意乾淨漂亮的衣服之前,他不會讓普通衣服玷污自己的身體……”

“你怎麼知道他在水牢裏被剝光了?你怎麼知道他有潔癖?你怎麼知道他眼光高?”許枚大驚。

“這個……”韓星曜尷尬地撓撓頭,“說漏嘴啦。”

“漏得太多啦!你是漏勺嗎?”許枚哭笑不得。

“篤篤篤”,有人在敲客廳的門,眾人心弦綳得又緊又硬,被這突如其來的三聲悶響嚇得不輕。

“有……有人敲門哎。”韓星曜道。

“你給我站得遠遠的,站到牆角去。”江蓼紅從茶几上拿起弩箭,指着韓星曜。韓星曜聽話得很,老老實實地去牆角罰站。

“誰?”宣成應聲。

“我……”門外的聲音聽起來年紀很小,“我叫韓星曜,是武三爺的客人,抱歉來得遲了。快開門吧,外面好冷。”

屋外的少年凍得瑟瑟發抖,屋裏眾人一陣沉默。

“那什麼……他不是我。”韓星曜終於有些急了。

“那你是你嗎?”許枚道。

宣成嘆了口氣,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從腰間的槍套里拔出手槍,“咔嗒”一聲上了膛。

“你要幹什麼?”姬揚清有些發慌。

宣成抬手一槍,門鎖插銷粉碎。

陳菡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旁邊的黑色毛球顫了顫,顯然也恢復了意識。

“請進。”宣成道。

“你們……擋着門呢。”門外的少年小心翼翼道。

“使勁推吧,有一具屍體靠在門上。”宣成道。

門外的少年愣了半晌,用力把客廳門推開,顧和的屍體側倒在地上。

“這個……”少年小心地抬腳進屋,輕輕把門掩上,“這位大哥,為什麼拿槍指着我?”他一眼瞧見沙發上碩大的黑色毛球,大驚道,“這是什麼,啊,還會動!是熊嗎?你們怎麼不開燈?”

“為了防你。”許枚盯着少年扛在肩上的狙擊步槍道。

“哦……那我現在已經進來了,不用再防着我了吧?”少年趁着半黑的燈光四下看看,找到了門口的開關,按了下去,客廳里頓時亮堂起來。

許枚細細打量這少年,見他身材瘦高,臉色蒼白,眉毛又彎又長,細細的眼睛半眯着,眼角一顆淚痣,一身乾淨柔軟的白衣,翩翩如鶴,唯一的缺陷就是額頭上一道深深的舊疤。

“他是你打傷的?”許枚指指被江蓼紅用弩箭逼在牆角的韓星曜。

“哈,你在這兒?剛才沒瞧見。”少年端起狙擊槍,瞄準韓星曜,“受死吧喬七。”

“砰!”

宣成抬手一槍,少年雙手發麻,狙擊槍應聲落地。

“我說過狙擊槍近戰不佔優勢。”宣成道。

少年低頭看看槍管歪在一邊的狙擊步槍,一攤手道:“好吧,反正我就搞到一顆子彈,這是個空殼子。”

江蓼紅扣着機械弩扳機的手有些發顫:“你是喬七?”

韓星曜無奈道:“我是韓星曜,他才是喬七。我說緝兇堂的哥哥,這個姐姐拿弩指着我,你是不是也先拿槍控制住他?這樣我們兩個都跑不掉,對吧?”

“有道理。”宣成舉槍指着少年胸口,“‘韓星曜’是什麼人?”

“捕門鶴童。”少年驕傲地一挺胸脯,“看來這裏發生了很多事,有死有傷。”

許枚看看韓星曜,又看看剛進門的少年,問道:“你們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少年道:“用不着證明,我是來找一個叫越繽的人,矮胖子,腿腳不利索。”說著他一指沙發上的黑色毛球,“你們還沒告訴我那是個什麼?”

“是一隻膽小鬼。”姬揚清道,“不用理他,他不是越繽。如果你是隱堂鶴童,身上應該帶着一件信物。”

“哦……你是說鶴形玉佩嗎?”少年點點頭,從懷裏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潔白瑩潤,一隻大鳥展翅高翔,長頸昂起,上面站着一隻小鳥,振翅垂首,親吻大鳥頭部。

“巧了,我也有一個。”韓星曜也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比那白衣少年的簡拙許多,薄薄的小玉片雕琢成仙鶴的樣子,通體灰綠,微有黃色瑕斑,鶴斂翅垂首,通體雙陰線浮刻紋飾。

“哦嗚……”許枚盯着兩枚玉佩,笑得很無奈,“我不懂玉,不過這兩個看起來……都是真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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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煉金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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